因為那日動物園里親眼見證了趙明當(dāng)眾威脅蘇雨桐,林鳳儀心中那股久違的怒意像火苗一樣被點燃,燎燒得她坐立難安。
她一夜未眠。
天剛蒙蒙亮,她便披了件薄外套,穿過長廊,走進林家后院。
院中晨霧未散,水汽氤氳在玉蘭樹下,林老與夫人正并肩打著八段錦,招式緩慢卻沉穩(wěn)有力。老人的呼吸和自然律動相契,白發(fā)如銀,身姿挺拔,盡顯沉年家風(fēng)的修養(yǎng)與清貴。
林鳳儀在石階邊停下,沉默觀望了幾秒,忽然也緩步走過去,悄然加入他們的節(jié)奏。
她的動作比他們年輕許多,卻少了他們的松弛。招式之間透著繃緊的克制,像一張被拉到極限的弓。林老微瞥了她一眼,沒出聲,卻明顯調(diào)整了動作速度,讓她更容易跟上。
一套八段錦打完,天色已亮,三人一同在涼亭歇息,保姆已將早餐擺好——白粥、小菜、蒸蛋,還有一籠熱氣騰騰的水晶蝦餃。
“鳳儀,今天怎么這么早?”林奶奶端起粥碗,不動聲色地瞄她一眼。
林鳳儀低頭喝了一口粥,輕聲道:“睡不著。”
林老坐在主位,攏了攏衣袖,夾了塊咸菜放在粥里,“最近醫(yī)館事務(wù)繁忙?”
“也有?!彼D了頓,補了一句,“也不是全是為了醫(yī)館的事?!?/p>
林奶奶眉頭微蹙,“你表叔不是說你最近把名下的幾個診務(wù)點都縮線了?有人還在飯局上說你是不是心浮氣躁,連基礎(chǔ)都守不穩(wěn)了?!?/p>
“林家女兒,不該太張揚?!蹦棠梯p輕添了一句。
林鳳儀抬眸,眼神未帶絲毫波瀾,反倒是林老先出聲:“她張揚什么了?手下那幾間醫(yī)館,是她親手帶起來的。誰看笑話,是他們沒本事。鳳儀做事有她的章法,別人說三道四,不過是怕林家這一代換主位時沒輪上他們罷了?!?/p>
他語氣不重,卻帶著三分不容置喙的權(quán)威。
林鳳儀輕輕低頭:“爺爺。”
“少理外人嘴碎?!绷掷戏畔峦耄闷鹈聿潦?,“你有事要說?”
她猶豫片刻,終于點頭。
“說吧?!?/p>
“我想請您幫個忙?!彼p聲說。
林奶奶正準(zhǔn)備喝湯,動作微微一頓,眉頭輕皺:“是醫(yī)館上的事?”
“不是。”她抬眸看向林老,聲音放得更輕,“是私事?!?/p>
空氣靜了半秒。
林老指尖敲著桌面,淡淡道:“關(guān)于蘇雨桐?”
林奶奶這才皺起眉頭,語氣略帶疑惑地問:“是之前你去她公司參加開業(yè)儀式?還放棄家族聚會跑去動物園的那個?”
“是她?!绷著P儀坦然承認(rèn)。
“她又怎么了?”奶奶放下湯匙,語氣帶上了幾分探查意味。
“她的前夫在爭奪小北的撫養(yǎng)權(quán)?!绷著P儀低聲道,眼神卻沒避開兩位長輩,“他有資源,也有后臺,正在走法律程序?!?/p>
“那是家務(wù)事,你插手,難免落人口實。”林奶奶斟酌著開口,“你又不是律師。”
林老卻一邊擦拭茶杯,一邊慢悠悠道:“但如果是關(guān)乎母子的權(quán)益,就不是單純的家務(wù)事了?!?/p>
“她是單親母親,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孩子一直是保姆帶的,趙明就抓住這個點反復(fù)咬?!绷著P儀語氣不疾不徐,“他還安排了人在動物園拍我們的視頻,準(zhǔn)備遞交上庭,說她和陌生人關(guān)系過于親密,不利于孩子成長?!?/p>
林奶奶的臉色一沉,“荒唐。那男人倒是會做文章?!?/p>
“鳳儀?!绷掷陷p聲開口,“你找我,是希望我做什么?”
“您曾說,有和一位很有威望的法官私交不錯?!彼聪驙敔敚凵窭锒嗔艘环萆僖姷膽┣?,“我想請他出面做個非正式的專業(yè)評估報告,只是供她的律師參考,不公開?!?/p>
林老沒有立刻回應(yīng),而是緩緩轉(zhuǎn)動著手中的茶杯。
半晌,他看向她,語氣未改,卻帶了一點深意:“你愿意做到這一步,不怕別人說你手伸的太長,管起別人家的家事了?”
“她不是外人?!绷著P儀輕聲道,語氣里有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林老沉默了一會兒,終究嘆了一聲:“我會聯(lián)系老沈。但你要記住,該保密的地方,不能讓人抓了把柄?!?/p>
“我明白。”林鳳儀點頭。
一旁的林奶奶始終未出聲,等林老起身回房打電話后,她看向林鳳儀,眼神中帶著一點審視。
“鳳儀,你和她……是不是太親近了點?你以前可從來不是這樣的人。”
林鳳儀沒有否認(rèn),也沒有解釋,只是平靜地看著她。
林奶奶嘆了口氣,輕聲道:“我不管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你爺爺護你,我也護你。但你知道,總有人等著看你笑話?!?/p>
林鳳儀垂眸,低聲說:“我會自己擔(dān)。”
奶奶點頭,把剩下的湯喝完,放下湯碗,語氣忽然轉(zhuǎn)緩:“你這一擔(dān),要擔(dān)穩(wěn)?!?/p>
“會的。”她低聲應(yīng)道。
晨色清涼,一碗熱粥的溫度,連帶著那一紙未出口的溫柔,也慢慢煨進了她心里。
從那晚與爺爺奶奶的談話后,林鳳儀的動作也開始加快了。
她暗中聯(lián)系了老沈法官,對接了蘇雨桐的律師團隊,又安排人去搜集趙明生活作風(fēng)的問題證據(jù),小心地,不露聲色。她沒有把這些告訴蘇雨桐,只在她面前,始終如一地溫和、沉穩(wěn)、像一棵能倚靠的樹。
她也不再只是在微信里問候蘇雨桐有沒有按時吃飯、有沒有頭疼,也不再僅僅靠安神茶表達關(guān)心。而是行動起來,實實在在地——隔三岔五,在蘇雨桐公司的樓下守著她。
時間選在六七點,是蘇雨桐通常最疲憊的時候,也是工作日里,她最容易頭疼復(fù)發(fā)的時段。
她沒有提前打電話,也從不讓助理代傳信息。就只是安靜地停好車,提著她親手煎好、還溫著的茶,靠在公司門口的對角,靜靜等。
她的衣著依舊克制干凈——淺色的長風(fēng)衣,內(nèi)搭白襯衫,連高跟鞋都換成了舒適的平底鞋。既不像病人家屬,也不像戀人,只像一個恰巧路過的朋友,卻又一次次出現(xiàn)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位置。
最初的幾次,蘇雨桐是驚訝的。
她推門出來時,陽光還熱烈,一眼就撞進那道熟悉的身影里。林鳳儀站在玻璃外,側(cè)臉溫和地望著她,身邊是被精致食盒包好的茶,還有她提前備好的止痛貼和幾顆桂花酥。
“又是你?”蘇雨桐輕笑,眉眼因疲憊而微垂,但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翹。
林鳳儀沒急著回應(yīng),只把食盒往她手里一塞:“這兩天降溫,風(fēng)大。你頭疼又沒好利索。”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頭有點漲?”蘇雨桐挑眉看她,聲音軟得像撒嬌。
“猜的?!绷著P儀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嗓音淡淡,“你昨天凌晨兩點才回我消息,今天又沒怎么回復(fù),肯定不是在加班,就是不舒服。”
“你……這么觀察我???”蘇雨桐一愣,語氣卻藏不住幾分歡喜。
林鳳儀移開視線,嘴角卻微微揚起:“職業(yè)習(xí)慣。”
“我看你是想當(dāng)保姆?!碧K雨桐小聲地嘀咕,低頭咬了一口桂花酥,甜意在口中化開,卻蔓延到了心里。
“你要我當(dāng),也不是不行。”林鳳儀語氣平穩(wěn),但聲音低了一度,帶著點意味不明的輕撩。
蘇雨桐一噎,耳尖泛起輕紅。她側(cè)過臉,假裝專注于茶杯里的浮花:“你以前跟別人說話……也這么直接?”
“以前沒人值得。”林鳳儀答得坦然,眼神落在她側(cè)臉上,不躲不閃,安靜又熱烈。
空氣安靜了三秒,風(fēng)從兩人中間穿過,吹動了蘇雨桐耳邊幾縷碎發(fā)。
“你這樣天天守著,不怕被別人說閑話?”蘇雨桐輕聲問,嗓音有些啞。
林鳳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替她把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捋到耳后,指腹劃過她側(cè)頰的一瞬,有些燙。
“你頭發(fā)軟,容易亂?!彼Z氣很輕,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
蘇雨桐盯著她看了兩秒,忽然笑了:“林鳳儀,你是不是太閑了?”
“我很忙?!绷著P儀挑眉,“但你比較重要?!?/p>
這一句,蘇雨桐聽得清清楚楚。
她沒說話,只低頭咬下一小口桂花酥,嘴角卻怎么都壓不住。
幾秒后,她小聲補了一句:“那你明天還來嗎?”
“你希望我來?”
蘇雨桐沒回答,只抬眼看她,目光灼灼。
林鳳儀輕笑一聲,眼底浮出不加掩飾的寵溺:“我天天來。”
蘇雨桐低頭,把茶杯捧在唇邊,輕輕吹了一口,聲音幾不可聞:
“那你別遲到?!?/p>
蘇雨桐站在門口,語氣半真半假地帶了點調(diào)侃,又藏著幾分說不出口的期待。涼風(fēng)吹過她垂落的發(fā)梢,門廳昏黃的燈光打在她肩膀上,像給她披了一層柔軟的光。
林鳳儀站在臺階下,一只手拎著剛剛被她塞回手里的保溫壺,另一只手插在褲袋里,仰頭看她,嘴角掛著一抹淡得剛剛好的笑。
“你這話聽起來,像是在催我明天早點來看你?!?/p>
蘇雨桐一怔,隨后低頭輕笑,沒接話,只伸手替她把外套領(lǐng)子往上拉了拉,“我是催你別太累?!?/p>
動作極輕,指尖不小心掃過林鳳儀的鎖骨,隔著薄薄的襯衫布料,她卻像是被什么燙了一下,眼神不由自主落在蘇雨桐的睫毛上。
“那你今天要早點睡,”林鳳儀語氣低下來,近得幾乎貼著她,“夢里要是夢到我,記得叫醒自己?!?/p>
蘇雨桐笑意頓住,抬頭看她。
那眼神像是黑夜里點燃的一根火柴,明明沒有觸碰,卻像輕輕劃過了心尖最敏感的地方。
她沒說話,林鳳儀也不催,眼神落在她唇角那一抹沒來得及收起的弧度上,像是停了半秒,又像是故意等她先反應(yīng)。
“你還不走,是打算送我回家嗎?”蘇雨桐輕聲說,語氣卻不像催,反倒更像是試探。
“你要是愿意的話,我很樂意”
蘇雨桐把眼睛挪開,嘆了口氣,用一種很無奈的語氣說“我得加班,還有很多合同...。”
林鳳儀沒有回應(yīng),而是抬手看了眼腕表,淡聲開口:“現(xiàn)在七點五十二,離我回家泡腳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
她頓了頓,視線輕輕落在蘇雨桐側(cè)臉上,聲音不輕不重地補了一句:“我可以陪你?!?/p>
蘇雨桐的嘴角向上揚起,她皺著眉,輕聲問
“你不去診所加班了?”
“加班啊,陪你就是加班?!绷著P儀語氣平靜。
“我現(xiàn)在是病人?”蘇雨桐抬頭,眉眼微挑。
“當(dāng)然?!绷著P儀走上前,拉著她的手朝電梯口走去,“還是需要長期追蹤觀察型的那種?!?/p>
蘇雨桐無奈地笑了笑,沒有再拒絕。
整棟辦公樓早已安靜下來,只有她那一層還亮著幾盞感應(yīng)燈,光線冷而柔。
林鳳儀跟在她身后,走進她的辦公室,一如既往地整潔有序,桌上堆著成沓的文件和一杯已經(jīng)涼透的咖啡。
“你都不喝水嗎??”林鳳儀掃了一眼桌面,把那杯咖啡順手拿起,“中午的?”
“下午三點?!碧K雨桐拉開辦公椅坐下,習(xí)慣性地打開電腦和文件夾,聲音平穩(wěn),“我沒忘,只是喝了一半?!?/p>
林鳳儀沒有說話,只是走到角落的飲水機前,熟門熟路地倒了兩杯熱水,一杯遞過去,一杯自己端著。
蘇雨桐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問:“你以前也是這么陪病人的嗎?”
“以前沒人讓我愿意留下來?!绷著P儀低頭翻開一本厚重的資料,“你是第一個。”
空氣驟然安靜了幾秒。
蘇雨桐沒應(yīng)聲,只是把視線重新放回合同上,假裝專注,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讀了三遍同一行。
兩人一左一右坐著,只有紙張翻動和敲擊鍵盤的聲音。
過了十幾分鐘,蘇雨桐抬頭,正準(zhǔn)備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林鳳儀正靠在椅背上,拿著她的文件在看,睫毛垂著,神情認(rèn)真得幾乎嚴(yán)肅。她總是這樣——一旦開始工作,哪怕是別人遞給她的,也會全情投入,像對待自己最重要的病歷那樣。
她不動聲色地看了兩秒,收回視線,嘴角微微翹了一點點,又壓了下去。
“你辦公室的燈,好像不太暖?!绷著P儀忽然開口。
“為什么這么說?”
“我看文件看到一半,忽然覺得你應(yīng)該冷?!彼鹧?,聲音平穩(wěn)地說,“然后我就想了下,是燈的問題,不是人?!?/p>
蘇雨桐挑了下眉,聲音輕輕發(fā)笑,“你這話,說得我好像冷血動物?!?/p>
林鳳儀笑而不語,把一頁翻過去,繼續(xù)低頭批注。
蘇雨桐沒忍住多看了幾眼,鼻尖悄悄嗅到那股屬于她身上的味道——不是香水,是一種混合著青草和茶香的干凈氣息,在深夜的辦公室里顯得異常清晰。
她突然有點明白,為什么小北會黏她。
“你在看什么?”林鳳儀忽然抬頭,眼神和她正對上。
蘇雨桐一愣,反應(yīng)比平時慢了一秒才開口,“在想你怎么什么都能看懂。”
“那你呢?”林鳳儀把文件放下,語氣意味深長,“你什么都看懂了嗎?”
這句話不止是問文件。
蘇雨桐沒說話,臉上的笑意收了些,但眼神卻亮了一分,像被激起了水光,暗處涌動著些什么。
“林醫(yī)生,你這是在用專業(yè)知識壓我?”
“不是?!绷著P儀撐著桌子站起身,走到她身邊,低頭看著她屏幕上的內(nèi)容,“我是怕你撐太久?!?/p>
“我沒事?!?/p>
“你說的‘沒事’,是那種需要我留下來陪著,才能真的沒事的‘沒事’嗎?”
蘇雨桐這次沒笑,低頭用指尖轉(zhuǎn)著筆,聲音卻低得幾乎像呢喃。
“你這樣問……很犯規(guī)?!?/p>
林鳳儀沒有接話,只是看著她,眼神又穩(wěn)又深,像能看穿她所有偽裝。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俯身,手從背后繞過蘇雨桐的肩,輕輕地把她椅背上的薄毯披上她肩膀。
“明天還有一堆案子,不值得今晚凍出偏頭痛,現(xiàn)在晚上的天氣越來越?jīng)隽??!?/p>
“你現(xiàn)在,是醫(yī)生模式還是……”蘇雨桐話沒說完,林鳳儀輕輕碰了下她額頭。
“你可以隨便理解。”她淡淡說完,重新走回了自己座位。
蘇雨桐盯著屏幕,完全無法集中注意力。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比剛才更熱了。
也更困惑了。
但她沒有拒絕她的靠近。
也沒有叫她離開。
這夜,就這樣在理智與曖昧之間,悄然延長了。
辦公室的燈一直亮到十點。
城市的夜幕早已降臨,蘇雨桐的辦公樓只剩她這一層還散發(fā)著微弱光亮,像一盞孤懸的信號塔,在無聲黑夜中堅持。
林鳳儀坐在副桌一側(cè),一身襯衫,袖子早就挽到肘部,指尖翻著合同,眉頭微蹙,語氣卻比白天任何一刻都柔和:
“這個合同的金額條款錯了位置,財務(wù)如果沒注意,可能直接漏掉一頁,得提醒。”
“這處審核人簽名漏了。”
“第三頁那句,‘不可抗力’寫得太寬泛,可能給對方鉆空子。”
蘇雨桐一邊改著,一邊偷偷看她。
這個女人,真的可怕——可怕到她根本不知道林鳳儀到底還有多少面沒被自己看見。她以為林鳳儀只是個醫(yī)生,一個冷靜禁欲、嚴(yán)謹(jǐn)克制的中醫(yī)傳人,頂多心思細(xì)膩一些,可沒想到,她竟然連合同審閱都能精準(zhǔn)指出漏洞、邏輯順序都不帶停頓。
“林醫(yī)生,您是不是還兼職做財務(wù)顧問?”蘇雨桐實在忍不住笑出聲,打趣她。
“沒有。”林鳳儀輕輕合上一本文件,抬頭看她一眼,“我只是想,在你累到腦袋麻掉之前,盡量替你分擔(dān)一點。”
語氣淡,但落在蘇雨桐心里,卻像一顆石子落入滿水杯。
“你今天已經(jīng)陪太久了,趕緊回家吧。”
“你還沒回,我怎么走。”
“你跟著我一起熬夜,也不劃算。”
“離我泡腳還早。”林鳳儀起身,慢慢活動手腕。
“林鳳儀?!碧K雨桐抬頭,認(rèn)真地看著她,“你……太貼心了?!?/p>
林鳳儀沒有回應(yīng),只是走過來,把她桌上那杯早就涼透的水換成了剛接好的熱水。
“我只對……值得的人這樣。”
這一句,落得比合同還重。
蘇雨桐垂下眼睫,輕聲:“……謝謝?!?/p>
辦公室忽然靜下來。
仿佛某種不該說破的情緒在空氣中輕輕蕩漾。
兩人默契地沒有再開口,而是埋頭把最后一份資料確認(rèn)完,時間已經(jīng)逼近十點半。
“好了,可以下班嘍?!碧K雨桐合上筆記本電腦,輕舒了一口氣。
正準(zhǔn)備離開時,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家里電話】
是保姆。
她下意識接起,“喂?”
對方的聲音急促,帶著慌亂:“蘇小姐,趙先生帶人來了,說要帶小北走,說有探視權(quán),我們攔不住他——”
“什么?!”蘇雨桐的臉色瞬間慘白,心口像被錘子狠狠砸了一下。
林鳳儀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盯著她。
“他說今天必須帶走,說你沒有權(quán)利阻止他,小北嚇得直哭……”
電話還沒掛斷,蘇雨桐已經(jīng)飛快抓起外套,聲音發(fā)顫:“讓小北不要離開你們,報警,立刻報警——我馬上回來!”
掛斷電話的那一刻,她的手都在顫。
林鳳儀一個箭步走到她身邊,聲音低卻冷得像刀:“出什么事了?”
“趙明去家里搶孩子。”蘇雨桐喉嚨緊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保姆攔不住,小北嚇壞了……”
林鳳儀沒再多問一句,直接拉住她的手腕往外走。
“鑰匙給我,我來開車?!?/p>
蘇雨桐還想說什么,但眼神已經(jīng)模糊,她仿佛從來沒想過,那個一向冷靜的自己,會在某一刻驚慌得像個什么都做不了的普通人。
電梯門一關(guān)上,林鳳儀立在她身邊,低聲道:“別怕,我在?!?/p>
“他帶了人……他這個畜生...?”蘇雨桐聲音顫著,一邊撥打趙明的電話卻怎么都撥不通。
“閉眼,深呼吸?!绷著P儀捧住她的臉,用食指輕輕擦去她下巴處的一滴淚,“你不能亂,現(xiàn)在你是小北唯一的靠山。”
蘇雨桐眼淚落下來,用力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