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暗流涌動的序曲夜色如墨,為濱城披上華麗的禮服。
矗立于中央商務(wù)區(qū)之巔的“維誠天廈”燈火通明,頂層巨大的玻璃穹頂之下,觥籌交錯,
衣香鬢影。
這是屬于商界頂尖掠食者的盛宴——顧氏集團正式宣布收購“啟明科技”的慶祝酒會。
空氣里彌漫著香檳的微醺與金錢的腥甜,每一杯碰撞都暗藏著無聲的角力。
李哲隱匿在靠近景觀落地窗的暗影里。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深灰色西裝,
完美地融入這片浮華,卻又與周圍的喧囂格格不入。手中搖晃著一杯幾乎沒有碰過的蘇打水,
冰涼的液體映著他眼底冷冽的光。他的視線如同精準的激光,穿過晃動的人群,
牢牢鎖定在宴會廳的中心。那里,聚光燈簇擁著的核心人物,正是顧維誠。顧維誠年逾五十,
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帶著慣常的掌控笑容。他身量挺拔,鷹隼般的眼神掃視全場,
那是獨裁者確認自己疆域的眼神。他正與幾位政府要員和商業(yè)巨頭談笑風(fēng)生,聲音不大,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每一步,每一句話,都彰顯著他在這座城市里如日中天的權(quán)勢。
但李哲看的不是顧維誠此刻的風(fēng)光,他看的是他腳下即將崩塌的帝國根基。十年了。這十年,
無數(shù)個不眠之夜累積出的恨意,都凝縮在胸腔里,燒得他幾乎窒息??炝?,他在心里默念,
指尖無意識地用力,杯壁上凝結(jié)的水珠滑落,留下濕痕。就在這時,
一道纖細卻不容忽視的身影靠近了顧維誠。沈意秋。她穿著一襲冰藍色緞面長裙,
勾勒出完美的身形線條。長發(fā)利落地挽起,露出優(yōu)雅的頸項。妝容精致,神情冷靜自持,
唇角噙著一抹得體的、公式化的微笑。她自然地貼近顧維誠,
不著痕跡地為他擋開一位急于攀談的二流商人,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句什么。
顧維誠側(cè)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依賴,隨后微微頷首,
沈意秋便迅速而高效地處理了那個微小的交際難題。這一幕落在李哲眼中,
冰冷地證實了他計劃中最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沈意秋——君誠律師事務(wù)所的高級合伙人,
顧維誠最為信任、且公開承認的情人。她是顧維誠商業(yè)帝國的法律基石,是他的左膀右臂,
更是他私人世界里一個被牢牢控制的“完美”點綴。棋子……李哲心中吐出這個詞,
帶著一絲近乎殘忍的確定。她就是那把插在顧維誠心臟旁,最合適、也最能致命的匕首。
只是此刻,這把“匕首”本身,還被握在那顆即將停止跳動的心臟所有者手中。
李哲的目光在沈意秋身上多停留了幾秒。她無疑是美的,是那種鋒利而疏離的美,
像精心打磨過棱角的冰鉆。但在她偶爾垂眸、或是獨自佇立望向窗外如繁星般的城市燈火時,
李哲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極淡的疲憊,以及一種深埋在完美儀態(tài)下的、被精心束縛的空洞。
那瞬間的脆弱,快得如同錯覺,卻被李哲這個暗處的獵人精準地捕捉到。她會痛的,痛才好。
這個念頭不受控制地滑過腦海,但隨即被更深的算計覆蓋。她的痛苦,
將是計劃成功的催化劑。一位侍者端著托盤靠近李哲?!跋壬枰獡Q一杯嗎?
”李哲回過神,臉上瞬間掛上溫和而疏離的淺笑,與方才的冷冽判若兩人:“不必,謝謝。
”侍者禮貌退開。恰在此時,顧維誠攜著沈意秋,開始向場內(nèi)最重要的幾位核心人士走去。
他們離李哲越來越近。沈意秋清冷的目光似乎無意中掃過李哲所在的位置。
那目光像是一片輕盈的雪花飄落,帶著疏離的距離感,甚至沒有焦點。然而,
就在兩人視線即將交匯的前零點一秒,一陣尖銳的碎裂聲突然在不遠處響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一個服務(wù)生失手打翻了整整一托盤的香檳杯,
玻璃碎片和金色的液體在地毯上肆意流淌,引起一片小小的騷動和低呼。
沈意秋的腳步?jīng)]有停頓,她甚至微微側(cè)身,本能地用身體擋在了顧維誠與意外發(fā)生地的方向,
雖然那危險微乎其微。她的動作流暢而自然,仿佛無數(shù)次應(yīng)對過類似情形。
顧維誠顯然很滿意,輕輕拍了拍她挽在自己臂彎的手背。就在這短暫的混亂瞬間,
護性動作前——在嘈雜聲剛起、眾人轉(zhuǎn)頭的一剎那——她眼中掠過的一閃而逝的……是什么?
厭倦?或者是對這種“時刻準備”的生理性疲倦?極其細微,但李哲確定自己看到了。
因為她臉上的完美面具,在那微不可察的零點幾秒里,裂開了一道針尖般細小的縫隙。
人群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開,侍者迅速處理著殘局。
顧維誠一行人的腳步在李哲前方不遠處經(jīng)過。李哲微微垂下眼瞼,
做出傾聽身旁另一位客人說話的姿態(tài)。他屏息,
將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擦身而過的沈意秋身上。沒有預(yù)想中仇人身上令人作嘔的古龍水味,
只有一絲極淡、極冷冽的木質(zhì)香氣,若有若無地飄來,
混合著她自身散發(fā)出的、難以形容的清冽氣息。像雪后的松林,帶著干凈到極致的孤絕感。
這氣息竟短暫地沖散了空氣中濃郁的香水與欲望的味道,讓李哲的心臟突兀地停頓了一下。
一種陌生且計劃外的情緒漣漪,極其細微,在他冷酷的心湖底蕩開了一瞬。
這感覺讓他莫名煩躁。不應(yīng)該有,也不需要有。他強迫自己的思緒拉回。很好,確認無誤。
顧維誠商業(yè)帝國表面越光鮮,沈意秋這個“關(guān)鍵節(jié)點”的價值就越高。
他散布出去的幾條匿名信息已經(jīng)悄然生效:剛剛從身邊經(jīng)過的一位小股東,
壓低聲音在電話里提到的“風(fēng)向不對,小盤震蕩可能持續(xù)”;不遠處另一個角落,
責(zé)顧氏某重點項目的總監(jiān)臉上掩飾不住的焦慮——都印證了李哲前幾日精心布局的“開局”。
風(fēng)暴的種子已經(jīng)撒下。而他選定的突破口,沈意秋,看起來狀態(tài)“完美”。
那份旁人不易察覺的疲憊,那瞬間閃過的厭倦,都像是最好的標靶,
讓他設(shè)計的“深淵客”身份,有機會精準地切入她內(nèi)心的縫隙。酒會還在繼續(xù),
笑語喧嘩被厚重的玻璃幕墻過濾得只剩背景噪音。
李哲最后望了一眼被顧維誠半攬著介紹給某位部長的沈意秋。夜色在她身后無盡延展,
萬家燈火在她輪廓上鍍了一層虛幻的金邊。此刻的她,是顧維誠精心打造的昂貴展品,
是這座金錢與權(quán)力角斗場里最高貴的囚徒。李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像淬了毒的刀鋒。
他緩緩將冰冷的蘇打水傾倒入一旁的盆栽,如同祭奠一個即將被摧毀的世界。轉(zhuǎn)身離開,
他融入穿梭的賓客中,悄無聲息,如同來時。落地窗外,
城市的霓虹在他冰冷的瞳孔里折射碎裂,燃燒著復(fù)仇無聲的烈焰。計劃的關(guān)鍵一步,
已經(jīng)悄然落下。第2章:匿名深淵的第一道裂縫引擎的轟鳴撕破了濱城深夜虛假的寧靜。
流線型的黑色跑車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風(fēng)馳電掣地穿梭在通往半山別墅區(qū)的蜿蜒公路上。
窗外急速倒退的只有濃稠的黑暗和偶爾閃過的、如螢火蟲般的孤燈。
沈意秋的手緊緊握著方向盤,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冰涼的皮質(zhì)觸感滲入掌心,
卻驅(qū)不散骨子里的疲憊,也壓不下胸腔里翻涌的不適感。
她剛剛送一個醉酒的投資人到山下酒店折返。酒會持續(xù)到后半夜,
顧維誠早已由孫特助護送離開,而她,作為主人意志的延伸,必須圓滿每一個細節(jié),
直到最后一個有價值的賓客盡興而歸。車廂內(nèi)彌漫著殘留的、混雜的香水味和酒精氣,
讓她一陣陣反胃。她降下車窗,初秋帶著涼意的風(fēng)猛地灌進來,
將她打理得一絲不茍的發(fā)髻吹亂了幾縷碎發(fā),貼在頸側(cè)。冷風(fēng)吹得她裸露的肩頭一顫,
頭腦稍微清醒了一些,但那份深沉的倦怠卻如影隨形。那種感覺又來了。
當那個服務(wù)生打翻香檳,玻璃碎裂聲炸響的瞬間,除了本能地將顧維誠擋在身后,
她心頭同時涌起的是難以言喻的窒息感和荒謬感。像一個被設(shè)定好程序的精致人偶,
她的反應(yīng)準確無誤,可這反應(yīng)的根源是什么?忠誠?恐懼?還是……純粹的麻木?
尤其想到顧維誠那輕輕的一拍手背——獎勵她的“盡職”——胃里又是一陣翻攪。
她猛踩了一腳油門,試圖用速度甩掉這份黏稠的煩躁。手機在副駕駛座的手包里震動了一下。
沈意秋瞥了一眼,是孫特助發(fā)來的,簡短刻板:「顧先生已安歇。明早九點,
關(guān)于啟明并購案的補充會議?!购竺娓搅艘环蓦娮游募艽a。冰冷的通知,
如同給枷鎖加上一道新栓。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將注意力從情緒上剝離。
孫特助那條信息的到來,像一只無形的手,將剛剛被風(fēng)吹散的疲憊和壓抑感瞬間重新擰緊,
塞回她的身體里。半山別墅就在前方,巨大的鐵門無聲滑開,黑沉沉的建筑如同蟄伏的猛獸。
沒有急著進去。她將車停在別墅前空曠的車道上,熄了火。引擎聲消失后,
世界重歸一片死寂,只有遠處山間隱約的風(fēng)聲。手機又震動了一下。這次不一樣,
不是郵件提示,也不是孫特助的短信,而是另一種更私密的通訊軟件提示音。
心臟莫名地漏跳了一拍。沈意秋拿出手機,解鎖。屏幕上,
一個陌生的加密通訊軟件圖標閃爍著。她沒有主動安裝過這個軟件。
它像幽靈一樣出現(xiàn)在她的備用郵箱綁定推送里,
只有一個簡約到極致的圖標——深黑色背景上,一道下墜的、深不見底的白色裂隙。深淵客。
三個無聲的字眼瞬間闖入腦海。就在昨天下午,
她的私人工作郵箱收到了一封沒有任何正文、只有加密附件的匿名郵件。
標題是三個字:「有價值嗎?」附件需用專門密鑰打開,而密鑰,
竟然是她早已廢棄的一個、代表某個舊日傷疤的私人郵箱密碼。當時她覺得惡心和警覺,
直接刪除,并未在意。可現(xiàn)在,這個軟件自己出現(xiàn)了。
強烈的被入侵感和窺探感讓她后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對方不僅知道她的隱秘過去,
還能繞過重重防護,在個人設(shè)備上靜默安裝軟件?這是挑釁,更是無聲的示威。
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軟件圖標閃爍著,如同深淵張開的嘴巴。拒絕打開的念頭一閃而過,
但職業(yè)的本能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好奇心?或者說,是對這黑暗未知進行反擊的本能?
她鬼使神差地點開了它。界面極度簡潔。純黑的對話框上方,只有對方的ID「深淵客」,
下方是自己的名字「沈意秋」。沒有任何寒暄鋪墊,
對話已經(jīng)存在一條新消息:深淵客:「凱德精密?!咕o接著,一份加密文件傳輸了過來,
需要一個新的動態(tài)密鑰。密鑰提示同樣令人悚然,
指向她大學(xué)時代第一份法律競賽獲獎的日期和項目名稱——那是她證明自己能力的起點,
早已被塵封在記憶深處。這更像是精準的扒皮,精準到令人齒冷。凱德精密?
她今天在酒會前接到的孫特助匯報里,
確實提到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中型家族企業(yè)近期資金鏈緊張,但顧維誠似乎并未投入過多關(guān)注。
至少在沈意秋接觸的核心并購規(guī)劃里,凱德精密優(yōu)先級很低。這個「深淵客」是什么意思?
抗拒感和一種被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憤怒在沈意秋心中交織。這個人是誰?
競爭對手派來的商業(yè)間諜?顧維誠那些隱藏敵人的試探?
或者……是那個隱藏在酒會暗處的、眼神冰冷的旁觀者?
她腦中忽然閃過酒會落地窗邊那抹深灰色的、與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影子。是他?可能性極低,
那種冰冷更像是局外人,而非布局者。但直覺告訴她,危險已經(jīng)近在咫尺。
理智告訴她應(yīng)該立刻關(guān)掉軟件,拉黑,并徹查自己所有的設(shè)備和安防漏洞。
但另一種更執(zhí)拗、屬于沈意秋本真的東西在反抗。這份“有價值嗎”的信息,
如果真是某種陷阱或圈套,她需要知道它的形狀。她咬緊下唇,
指尖冰冷地在屏幕上輸入那個塵封多年的日期和項目名稱縮寫。密鑰通過驗證,
文件成功打開。
里面赫然是一份詳盡的《顧氏集團針對凱德精密的惡意并購計劃草案(內(nèi)部初稿)》。
沈意秋的心猛地一沉。
分析、關(guān)鍵人員收買/脅迫方案、針對其創(chuàng)始人家族成員心理弱點的推演評估……條理清晰,
手段陰狠毒辣,充滿了顧氏慣用的、斬草除根式的風(fēng)格!
文檔格式細節(jié)、用詞習(xí)慣、分析邏輯,都完美地指向顧維誠核心智囊的風(fēng)格,
甚至還有幾個只有她才知道的顧維誠慣用的戰(zhàn)略術(shù)語!這份計劃太“真”了!
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刺沈意秋的道德底線。
尤其是看到針對對方家族成員(一位剛喪偶、帶著年幼女兒的母親)的精神施壓方案時,
她胃里殘余的酒意翻騰欲嘔。然而,她強大的專業(yè)素養(yǎng)立刻啟動。不,不對!
顧氏目前的重中之重是消化整合啟明科技,凱德精密這種體量和風(fēng)險的獵物,
在時間節(jié)點上根本無法排進優(yōu)先級,顧維誠絕不可能在此時分散精力和資源去處理它。
這份計劃的優(yōu)先級和顧維誠親口確認的戰(zhàn)略方向存在矛盾。是假情報?
但這份文件的制作水準,細節(jié)的逼真程度,甚至那熟悉的“顧氏烙印”,
絕非外行人能輕易偽造!冷汗無聲地從沈意秋的鬢角滑落。她死死盯著屏幕。
一份顧維誠沒有啟動、或者說暫時沒有啟動,但極具可行性且符合其殘忍風(fēng)格的計劃。
一個精準投放給自己、還熟知自己私人過往的“深淵客”。寒意席卷全身。
她感覺自己不是身處半山別墅的車里,而是被推到了真正的懸崖邊緣。深淵客拋出的,
不僅僅是一份情報,更是一個包裹著劇毒的“選擇權(quán)”。承認這份計劃的存在,
將它視為“預(yù)警”?等于承認深淵客的價值和渠道。無視它?若未來凱德家族真的出事,
而她今天預(yù)見了可能性卻袖手旁觀……就在她心神劇震、陷入前所未有的掙扎時,
手機屏幕頂端再次彈出一條新消息:深淵客:「選擇權(quán)在你?!贡涞奈淖?,
像蛇一樣纏繞上她的神經(jīng)。沈意秋猛地抬起頭,透過后視鏡,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
眼中布滿了掙扎的紅血絲和冰冷的決絕。她仿佛能感受到,在濱城某個未知的黑暗角落,
一雙眼睛正透過虛擬的屏幕,饒有興味地注視著她此刻的煎熬。與此同時,城市另一端。
李哲坐在一間毫無特色可言的安全屋電腦屏幕前。墻壁隔音效果極好,
室內(nèi)只有機器運轉(zhuǎn)的低鳴和鍵盤偶爾被敲擊的嗒嗒聲。他面前的幾個屏幕上,
代碼流如瀑布般刷新。其中一個主屏幕上,
窗口:一個是沈意秋那輛黑色跑車實時定位的移動軌跡圖(從半山別墅到市區(qū)酒店再返回),
光點剛剛停在半山別墅的位置,一動不動。另一個窗口,
則詭異地“觀察”著沈意秋手機屏幕——此刻正顯示著那份《惡意并購計劃》的文檔頁面!
李哲眼神冰冷專注。他沒有竊聽或監(jiān)視視頻,
沈意秋加密手機的攝像權(quán)限他暫時并未侵入(那是更可能被發(fā)現(xiàn)的入侵層級)。
但他用更高明的手段截獲了傳輸文件和軟件運行界面的信息流,
像上帝視角般看著沈意秋打開了那份精心炮制的、真假難辨的“毒藥”。
看到光點長久的停駐,李哲嘴角勾起一絲沒有任何溫度的弧度。魚餌已經(jīng)投下,
魚感覺到了鉤的鋒利和餌的誘惑,正在掙扎。他端起手邊早已冷卻的黑咖啡抿了一口,
苦味在舌尖彌漫。屏幕上,代表著沈意秋的光點終于動了,正緩緩駛向別墅的車庫入口。
李哲切掉手機監(jiān)控畫面,切換到另一個加密界面,屏幕中央是“深淵客”的對話窗口。
他凝視著那個代表沈意秋的ID。手指懸停在鍵盤上,猶豫了不到一秒,
然后堅定地敲下了四個字。深淵客:「選擇權(quán)在你?!剐畔l(fā)送成功。
他向后靠進冰冷的椅背,閉上眼。計劃的第一步已經(jīng)邁出。沈意秋的痛苦和掙扎,他看到了。
這與預(yù)期相符。但他忽略了剛才舌尖那一點異樣的苦澀,也忽略了閉眼瞬間,
腦海中閃過酒會上沈意秋被冷風(fēng)吹亂的那幾縷發(fā)絲,以及擦肩而過時,
那絲若有若無的清冽氣息——那片刻的陌生感,又悄悄地、微弱地冒了一下頭,
然后迅速被“計劃順利”的冰冷理性覆蓋。車庫門開啟的聲音似乎透過數(shù)據(jù)和想象傳來,
預(yù)示著風(fēng)暴的第一片烏云,已然沉沉地壓在了沈意秋的世界之上。
第三章:不歸路上的第一步棋一周后,君誠律師事務(wù)所頂層辦公室。
空氣里彌漫著昂貴的消毒水和咖啡混合的味道,冰冷、高效。
巨大的落地窗將濱城喧囂的CBD框成一幅流動的背景畫,
陽光毫無溫度地灑在光潔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沈意秋站在窗前,背影筆挺而脆弱。
她今天穿了一套定制的煙灰色雙排扣西裝套裙,每一寸線條都精確傳達著“掌控力”的信號,
用以武裝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她的視線聚焦在窗外樓下街角。那里,
一輛并不起眼的深灰色轎車剛靠邊停下。
凱德精密那位剛剛喪偶、獨自帶著七歲女兒的女繼承人——王珮雯,
在司機的攙扶下有些匆忙地下了車,步履倉促地走進旁邊一家僻靜的咖啡廳側(cè)門。僅僅一周,
她看起來像是瘦了一圈,原本溫婉的臉龐籠罩著一層灰敗和極力掩飾的驚惶。
沈意秋甚至看到小女孩下車時不安地抬頭看向母親,小手被緊緊攥著,小臉上寫滿茫然。
那份來自“深淵客”的《惡意并購計劃》里,
針對王珮雯的“精準打擊”策略描述冷酷而有效:利用其新寡脆弱、愛女心切的心理,
“創(chuàng)造”一次針對她女兒安全的可控恐慌(如校車安排失誤、意外受傷傳聞),
趁其心理防線崩潰時,由顧氏“適時伸出援手”,以苛刻條款低價吞并其股份核心。
“……創(chuàng)造可控恐慌……”這幾個字如同淬毒的冰錐,刺穿沈意秋最后一層僥幸。
深淵客給的不是預(yù)警,而是一條通往地獄的、清晰指示了每一步的捷徑。
顧維誠絕對干得出來!如果這個計劃真的在他腦海某個陰暗角落醞釀,即便優(yōu)先級不高,
當某個契機出現(xiàn)(比如啟明整合順利后騰出手),它就會立刻變成現(xiàn)實。她閉上眼睛,
感覺心臟被無形的手攥緊。
那份匿名發(fā)出的、經(jīng)過精心篩選和弱化、只包含“凱德精密正被顧氏審視,
核心人員安全”的加密警告信息(通過匿名一次性臨時郵箱發(fā)送給王珮雯的秘密私人賬戶),
此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著她的指尖。她做了選擇。
選擇了最微小、最隱蔽、風(fēng)險似乎“可控”的對抗。這一步,沒有回頭路。
她的手指蜷縮起來,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清晰的半月形印記。是為了道德良知的救贖?
還是為了向那個操控自己的“深淵客”證明某種……抵抗?“叩叩叩?!鼻瞄T聲響起。
助理小磊探頭進來,臉上帶著陽光的笑容:“沈律,會議準備好了,
顧先生他們?nèi)昼姾蟮巾敇且惶枙h室?!薄爸懒??!鄙蛞馇锏穆曇羝椒€(wěn)無波,
瞬間收攏了所有外泄的情緒,轉(zhuǎn)過身時已恢復(fù)了慣有的疏離與沉靜?!安牧显俅_認一遍,
特別是對啟明科技核心技術(shù)團隊的安置方案,顧先生今天會重點過問?!薄胺判陌缮蚵桑?/p>
”小磊精神十足地點頭,關(guān)上門。會議室里彌漫著無形的低壓。厚重的實木長桌主位空懸,
象征著即將駕臨的絕對權(quán)力。沈意秋坐在顧維誠左側(cè)的固定位置,面前攤開著厚厚的卷宗。
她的左手邊依次是顧維誠的核心財務(wù)官、戰(zhàn)略顧問,
右手邊則是君誠律所的兩位資深合伙人及助理小磊。會議室的門被無聲推開。
顧維誠在一身黑色西裝的孫特助陪伴下走進來,他目光如電,掃視全場,
最后落在沈意秋的臉上,停頓了半秒。那眼神深沉難辨,帶著審視的穿透力。
所有人肅然起身。“都坐?!鳖櫨S誠的聲音不高,卻讓空氣都凝固了幾分。他坐下的同時,
孫特助已經(jīng)將他的定制水杯和一份今日議題的紙質(zhì)摘要精準地放在面前,隨即退后一步,
如同無聲的黑色影子,矗立在沈意秋側(cè)后方幾步之外。這個位置,
恰好能“觀察”到她的細微表情和桌面動作。會議開始,討論激烈卻有序。
主要是關(guān)于啟明科技并購后的整合攻堅、資本運作節(jié)奏以及下一階段潛在目標評估。
沈意秋展現(xiàn)著她無懈可擊的專業(yè)素養(yǎng),思路清晰,陳述有力,
對顧維誠拋出的每一個尖銳問題都給出縝密周全的法律方案。她的冷靜像一層厚厚的冰甲,
將內(nèi)心翻涌的情緒牢牢封鎖。“……所以,核心團隊的忠誠度綁定必須前置,
防止被啟明科技的老對手……比如周啟明那邊的人鉆了空子?!睉?zhàn)略顧問做著總結(jié)。
“周啟明……”顧維誠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語氣帶著冰冷的玩味,
“一只打不死的蟑螂。最近動作倒是消停了,大概是在舔傷口?”他話鋒忽然一轉(zhuǎn),
帶著一絲不經(jīng)意的試探:“對了,凱德精密那個小項目,王珮雯那邊有點風(fēng)聲鶴唳。
最近聽說她們財務(wù)部幾個主管跟銀行的人頻繁私下接觸……有點反常?。俊彼似鹚?,
目光卻若有似無地瞟向沈意秋。心臟驟然一縮!血液似乎瞬間沖上沈意秋的耳膜。
王珮雯的“警惕”措施……已經(jīng)開始顯現(xiàn)動靜?而且,
這個顧維誠原本不放在心上的“小項目”,他竟然會注意到王珮雯的財務(wù)動態(tài)?!
沈意秋強迫自己抬起眼,迎向顧維誠的目光。桌下的手攥得更緊,指甲幾乎要刺破皮膚。
“是嗎?”她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屬于律政精英對小型項目商業(yè)動態(tài)的自然淡漠,
“小企業(yè)面對風(fēng)言風(fēng)語,過度反應(yīng)也正常。我讓團隊留意一下動向,以防被有心人利用,
給顧先生這邊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個非?!邦櫨S誠思維”的方式回應(yīng)——將一切潛在的動向歸結(jié)為“可能被敵人利用的風(fēng)險”。
潛臺詞是:王珮雯的行動無關(guān)緊要,但值得監(jiān)控以確保不影響顧氏。顧維誠沒說話,
只是看著她。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在她臉上停留了數(shù)秒。時間一秒一秒拉長,
會議室安靜得只剩下中央空調(diào)低沉的送風(fēng)聲。
沈意秋感覺自己像一件被放在顯微鏡下檢查的瓷器。孫特助的影子仿佛又靠近了一些,
無聲的壓力滲透進她的每一個毛孔。就在她感覺快到極限時,顧維誠收回目光,
扯出一個沒什么溫度的淺笑:“嗯。意秋辦事一向穩(wěn)妥。繼續(xù)吧。
”那巨大的、無形的壓力驟然撤走,沈意秋的后背卻已是冷汗涔涔。剛才的對視,
仿佛在刀尖上走了一個來回。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顧維誠和孫特助此刻的“高度關(guān)注”,
如同兩張無形的網(wǎng)籠罩著她。是因為那份警告信息讓王珮雯露了馬腳,
還是深淵客的信息本身就是一個引她入彀的更大陷阱?會議繼續(xù)進行,
但她大腦深處那根弦始終緊繃著,如同隨時會斷裂的琴弦。會議結(jié)束,眾人魚貫而出。
顧維誠沒有停留,徑直離開。沈意秋留在最后整理文件。小磊小跑過來幫忙:“沈律,
剛才顧先生問凱德精密那會兒……您沒事吧?”“能有什么事?”沈意秋頭也沒抬,
聲音平靜無波,“做好自己的事?!彼е募叱鰰h室,走向?qū)S秒娞荨?/p>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回響,像是她擂鼓般的心跳。電梯門打開。
沈意秋正要踏入,目光卻猛地頓住。電梯轎廂里已經(jīng)站著一個人。身量很高,
穿著質(zhì)地考究的深藍西裝,身形挺拔,側(cè)臉輪廓分明而冷峻。他正低頭看著手中的文件夾,
似乎很專注。是他?心跳驟然失序。
那個在酒會落地窗陰影處、眼神冰冷如同淬煉過的寒冰的男人!
一周前那個讓她印象深刻的側(cè)影與此刻完全重合。
一周前那短暫交鋒、擦肩而過時飄來的冷冽氣息仿佛瞬間穿越時空,再次將她包裹。
男人似乎察覺到視線,抬起頭。一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迎了上來。
那目光里沒有了酒會時的刻意疏離,卻也毫無溫度,像在打量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
目光相接的一瞬,
沈意秋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是他眼睛深處那片化不開的濃重陰郁,
那種被仇恨和什么東西完全侵蝕的空洞,帶著一種摧毀一切的力量感,
既陌生又……有一種說不出的、令人心悸的熟悉?“幾樓?”男人開口,聲音低沉平穩(wěn),
卻沒什么感情,如同機器合成?!暗貛?,謝謝?!鄙蛞馇飶娖茸约阂崎_目光,走進電梯,
在另一側(cè)靠門的位置站定。
她能感受到孫特助那雙無處不在的眼睛在遠處走廊拐角投來的視線。
她盡量讓自己的姿態(tài)放松自然,仿佛只是遇到了一個普通的、需要同乘電梯的同樓職員。
電梯門無聲合攏。狹小的空間里,沉默開始沉淀,空氣如同凝固的冰層,壓抑得令人窒息。
樓層數(shù)字無聲跳動,每一秒都漫長難捱。沈意秋的呼吸放得極其輕緩。
她用眼角的余光極其小心地觀察著身邊的男人。他依舊低頭看著手中的文件夾,姿態(tài)放松,
仿佛完全沒注意她。但那份屬于頂級掠食者的冷漠和危險感卻在這方寸之間彌漫開來。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握著文件邊緣的姿勢不經(jīng)意透露出某種掌控一切的姿態(tài)。就在這時,
他似乎是翻動文件頁需要抬手,微微抬了一下左手手腕。一點幽冷的藍光一閃而過。
沈意秋的瞳孔猛地收縮!男人的西裝袖口露出了一小截精致的黑色襯衣袖口,
而在他微抬的手腕下方,
扣折射出電梯頂燈的光——那是一枚打磨得異常光滑、深藍色接近墨黑的……某種天然礦石?
像是墜入深淵的暗星,散發(fā)出古老而冷硬的光芒。那顏色、那材質(zhì)……轟!
一個模糊得幾乎要被時光磨滅的記憶碎片猛地沖撞進沈意秋的腦海!
幽暗的孤兒院儲藏室角落,冰冷潮濕的水泥地,蜷縮著的小小身影……是誰?
是誰顫抖著用凍僵的小手,塞給她一塊顏色暗沉的小石頭?那觸感微涼,
他說那是……“藍曜石”?還帶著從溪水里撿起后殘留的水汽?他說戴著就不會迷路,
是……“平安”?劇烈的頭痛毫無征兆地襲來,如同鋼針從太陽穴刺入!她猛地閉上眼睛,
身體輕微晃動了一下,下意識地向后靠住了冰冷的電梯轎壁。電梯恰好抵達地庫層。
門無聲滑開。男人似乎并未察覺到她瞬間的異常(或者視而不見),徑自邁步而出,
背影挺拔而孤絕,很快便消失在陰冷的車庫深處。沈意秋靠在電梯壁上一秒,
才緩緩吸了口氣,壓下那突如其來的劇痛和眩暈。藍曜石……是錯覺嗎?還是……只是巧合?
那種廉價路邊常見的礦石……不可能。一定是最近壓力太大產(chǎn)生的幻覺。
孫特助陰魂不散的身影出現(xiàn)在電梯間出口外。她挺直脊背,整理了一下西裝下擺,
踩著依然平穩(wěn)的步子走出電梯,走向自己的車位。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就在她啟動車子,
駛出地庫入口,陽光刺目的瞬間。手機屏幕上,那個深淵客的圖標,又閃了一下。
一條新的信息:深淵客:「進展順利。
下一個目標:永豐港口疏浚權(quán)競標底價及后續(xù)干擾預(yù)案(顧氏版)?!?/p>
第四章:被禁錮的過往與無聲的嘶吼雷聲在遙遠的天際低沉地滾動,
如同壓抑在胸腔里的嗚咽。鉛灰色的云層沉沉地壓著半山療養(yǎng)院尖尖的屋頂,
將本就冷清的園林染上更深的蕭瑟。空氣濕重黏稠,裹挾著消毒水和泥土的氣息,
悶得人喘不過氣。沈意秋坐在一間單人套房靠窗的椅子上。與其說是房間,
不如說是一個被精心打造的金絲牢籠。昂貴的北歐家具,
整面墻的書架擺滿了嶄新的精裝書(從無人翻閱),
窗外是修剪整齊卻毫無生氣的草坪和圍欄。只有墻角一盆略顯萎靡的鳶尾花,
是她上個月帶來的。她的母親,吳婉清,此時正安靜地坐在沙發(fā)里,背對著她。
身形單薄得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走。吳婉清穿著一身昂貴的絲質(zhì)睡衣,長發(fā)被護理得光滑柔順,
披散在肩頭。她正對著墻上液晶電視里播放的卡通片,眼神卻空洞無物,
嘴角殘留著一點食物碎屑也毫無察覺。“媽,”沈意秋的聲音很輕,
帶著一種不常有的溫柔與微不可查的顫抖,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安靜,
“我給您帶了新鮮的草莓……”她將水晶果盤輕輕放在沙發(fā)旁的矮幾上,
紅得刺目的草莓帶著清新的水汽。她抽出紙巾,極輕柔地替母親擦拭嘴角。
指尖觸碰到那片溫涼的皮膚,吳婉清猛地瑟縮了一下!空洞的眼神瞬間被巨大的驚懼填滿!
她猛地甩開沈意秋的手,身體向沙發(fā)角落急劇蜷縮,
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困獸般短促而驚恐的氣音。蒼白的雙手死死抓住沙發(fā)布料,
指節(jié)用力到泛白,目光倉皇地掃視著天花板角落和緊閉的房門,
仿佛那里隨時會撲出噬人的怪物。
“別……別抓我……小秋……小秋跑……”她混亂的囈語破碎不堪,夾雜著絕望的嗚咽,
“血……車燈……紅的!紅的!壞人追……丟開……快跑!”沈意秋的心像被利刃反復(fù)穿刺,
痛得她無法呼吸。又是這樣。每一次的靠近,
都可能觸發(fā)母親源于未知深淵的、巨大的應(yīng)激創(chuàng)傷?!靶∏铩笔撬齼簳r的乳名。
母親的記憶碎片永遠停留在那個充滿暴力與分離的黑暗時刻——讓她跑,
卻不知“小秋”早已在她眼前長大成人,同樣身陷囹圄。她維持著半跪的姿態(tài),不敢再動,
強忍著喉頭的哽咽:“媽,是我,意秋……沒有人來抓您……很安全……”她的聲音干澀,
連自己都說服不了。顧維誠給的“安全”,
是建立在將母親禁錮在這座華麗囚籠、剝奪她所有清醒時刻的代價之上。
吳婉清的驚恐并未平息,身體抖得像風(fēng)中落葉。她死死盯著虛空中的某個點,眼神渙散,
…名字……叫……叫……小哲……” “石頭……藍色的……” “水……好冷……”小哲?
藍石頭?冰冷的水?沈意秋腦中“嗡”的一聲!電梯里那個男人手腕上冷硬的藍曜石袖扣!
幽暗角落塞給她小石頭的模糊記憶碎片!難道……母親混亂中的囈語,
和那個李哲……有什么關(guān)系?!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她腦中炸開,
比她承受過的任何一道顧維誠的威壓都要恐怖!她強撐著虛軟的雙腿站起來,
試圖讓聲音更平穩(wěn)些:“媽,您說小哲?藍石頭?那是什么時候的事?”“車燈!紅的!
壞人追!丟開!”吳婉清卻再次被“車燈”、“壞人”的詞匯刺激,
陷入了更深的混亂和狂躁,開始用手拍打自己的頭,發(fā)出刺耳的尖叫,“痛!痛!走開!
”刺耳的尖叫聲穿透了豪華病房的隔音層。訓(xùn)練有素的護理人員立刻推門而入,
帶著職業(yè)化的冷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麻木?!吧蛐〗?,吳女士需要鎮(zhèn)靜劑。
”她們熟練地上前按住母親躁動的手臂。
沈意秋眼睜睜看著一支冰冷的針劑刺入母親纖薄的手臂,
看著那瘦弱的身軀在強力藥物作用下迅速癱軟下來,眼中最后一絲微弱的光徹底熄滅,
重歸空洞的死寂。而她只能無力地站在一旁,像一個多余的道具。心,徹底沉入冰窖。
母親的囈語如同一把鑰匙,
猛地擰開了她內(nèi)心深處關(guān)于身世、關(guān)于過去、關(guān)于顧維誠禁錮母親的真正原因的大門!
那個模糊的“小哲”和“藍石頭”的意象,與她記憶中唯一的溫暖片段,
以及電梯里那個冷硬男人的袖扣,詭異地重疊在一起!這背后隱藏的,
或許是比顧維誠報復(fù)更龐大、更黑暗的真相——關(guān)于她自己的來歷!
療養(yǎng)院沉重的金屬大門在身后關(guān)上,隔絕了母親無聲的嘶吼世界。沈意秋坐進駕駛座,
額頭抵在冰冷的方向盤上。剛才在病房里強撐的力氣被瞬間抽空,
巨大的恐懼和悲傷如同潮水將她淹沒。母親的囈語,顧維誠未知的動機,
李哲那深不見底的眼睛……一切都指向一個恐怖的漩渦中心。她該怎么辦?
口袋里手機的震動如同催命符。她疲憊地抬起頭,以為是孫特助或者深淵客。然而屏幕亮起,
顯示的卻是一個加密號碼的短信。內(nèi)容異常簡短,帶著公事公辦的意味,
卻字字重逾千斤:「沈律師,方便的時候請回電:周?!怪軉⒚?。沈意秋的心臟猛地一跳!
他是怎么知道她私人加密號的?他的目的絕對不簡單。這封突如其來的短信,
像黑暗中投出的另一根繩索,危險,卻可能是唯一的生機?
它能解開母親口中那個“名字”的真相?還是通往另一個更深的陷阱?手機再次震動。
這一次,是深淵客。深淵客:「永豐港口的進展?」冰冷的提示,像一個緊箍咒。
幾乎在深淵客信息跳出屏幕的同時,車窗被敲響。沈意秋如同驚弓之鳥般猛地抬頭!
窗外站著療養(yǎng)院的主治醫(yī)生——一個被顧維誠牢牢控制、負責(zé)定期“匯報”吳婉清狀況的人。
醫(yī)生臉上掛著程式化的微笑,遞過來一個精致的、沒有任何標識的藥瓶:“沈小姐,
這是吳女士下個月需要服用的新型輔助治療藥物,據(jù)說對情緒穩(wěn)定效果更好。
請您務(wù)必親自保管,按時服用。顧先生非常關(guān)心吳女士的健康。”親自保管?按時服用?
沈意秋接過那瓶冰冷的藥。醫(yī)生的笑容和顧維誠的“關(guān)心”讓她胃里翻江倒海。
這不僅僅是藥,更是顧維誠無聲的警告:母親就在他掌心,她的任何輕舉妄動,
代價會立刻落在那個她唯一想保護的人身上!這種“關(guān)心”如同毒蛇的信子,
無聲地纏繞著她的脖頸。深淵客的壓迫,周啟明的誘餌,
維誠的鎖鏈……還有母親混亂碎片中那個纏繞著她童年記憶的“小哲”……沈意秋發(fā)動車子,
緩緩駛離療養(yǎng)院。后視鏡里,那片被烏云籠罩的精致牢籠漸漸縮小,
而更龐大的、由多重壓力編織成的黑暗巨網(wǎng),已在她眼前徹底張開。她無意識地抬起手,
指尖再次觸碰到冰冷的手機屏幕。屏幕上,深淵客和周啟明的信息圖標并排閃爍著,
如同深淵兩側(cè)凝望她的眼睛。車內(nèi)冷氣開得很足。沈意秋卻感到后背冷汗涔涔,
目光落在方向盤上,她剛才緊握的地方,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仿佛那里還殘留著母親驚惶時甩開她的冰冷觸感,
以及那個在電梯驚魂一瞥的男人手腕上……那枚藍曜石袖扣堅硬的輪廓。
第五章:風(fēng)眼中的交易濱城東區(qū)的“海騰”舊工業(yè)區(qū)。曾經(jīng)轟鳴的廠房大多人去樓空,
銹跡斑斑的管道如巨獸的骨架蜿蜒在灰蒙蒙的天空下。
空氣里彌漫著陳舊的機油味和海風(fēng)咸腥的混合氣息。
幾輛大型貨柜車緩慢地駛過坑洼的水泥路,掀起陣陣揚塵。
沈意秋的黑色跑車停在七號倉庫側(cè)后方一個不起眼的陰影角落里。她熄了火,
卻沒有立刻下車。雙手緊握著方向盤,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顫抖。心跳撞擊著胸腔,
頻率快得讓她頭暈?zāi)垦!?/p>
中吐出的可怕線索、深淵客冰冷的催促、顧維誠藥物警告的余悸……這一切如同沉重的枷鎖,
死死纏繞著她,幾乎將她勒斃。而現(xiàn)在,她坐在這里,
準備踏入一個可能是另一個深淵的陷阱——見周啟明。心臟在耳邊狂跳,
混合著倉庫遠處貨車的引擎轟鳴。周啟明的那條“方便回電”的信息,是她主動回復(fù)的。
她別無選擇。深淵客遞來的刀已經(jīng)架在脖子上,顧維誠的網(wǎng)在收緊,
而母親口中那個模糊的“名字”,像一根刺,扎在她最隱秘的認知里,
讓她無法再自欺欺人地活在顧維誠構(gòu)建的囚籠謊言中。她需要一個突破口,
哪怕是與魔鬼交易。車窗內(nèi)側(cè)凝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她看著自己映在玻璃上模糊蒼白的臉,
眼神里交織著絕望與孤注一擲的瘋狂。周啟明憑什么能幫她?他又想從她這里得到什么?
一聲短促的、極其輕微的敲擊聲從副駕駛方向傳來。沈意秋猛地轉(zhuǎn)頭,心臟幾乎跳出喉嚨!
車窗外站著一個男人。中等身材,穿著半舊但整潔的深藍色工裝服,
頭上歪戴著一頂印著物流公司logo的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
臉上架著一副過大的黑框平光眼鏡,幾乎遮住了小半張臉。
如果不是那雙銳利沉穩(wěn)、完全不符合“搬運工”身份的眼睛正透過鏡片沉沉地看著她,
沈意秋幾乎要以為敲錯車了?!吧蚵蓭煟窟@邊請,周先生在里面等您。
” 男人的聲音刻意壓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wěn)。
他指了指側(cè)前方一道不起眼的、半開著的鐵皮門縫,隨后轉(zhuǎn)身,
如同影子般率先融入門內(nèi)的昏暗。沈意秋深吸一口氣,壓下胃里的翻騰,推開車門。
老舊鐵皮門在她身后悄無聲息地關(guān)閉,眼前瞬間陷入一片昏暗,
只有高高的氣窗透進幾縷混沌的光線,照亮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埃。倉庫巨大空曠。
角落一處相對干燥通風(fēng)的地方,臨時擺放著一張折疊桌和兩把塑料椅。
一個人背對著門口方向站著,正微微仰頭看著氣窗外的天空。他也穿著普通的深色外套,
背影微微佝僂著肩膀,像是一個疲憊的工程師。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zhuǎn)過身。是周啟明。
沈意秋一眼就認出了他。資料照片上那個總是帶著溫和笑容的企業(yè)家、慈善家,
此刻站在這里,卸下了所有的偽裝。他臉上沒有笑意,
只有長途跋涉留下的風(fēng)霜痕跡和深深的疲憊皺紋。但那雙眼睛,在昏暗中亮得驚人,
充滿了洞悉一切的睿智、歲月沉淀的銳利,以及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燃燒在灰燼中的火焰。
他比照片上更清瘦,鬢角花白,但那種骨子里透出的堅韌力量感卻無比強烈?!吧蛐〗?,
委屈你了?!敝軉⒚鞯穆曇舨桓?,帶著一絲沙啞,卻很清晰。他沒伸手,
只是指了指另一張椅子?!斑@地方很安全。我的人在外面,顧維誠的人絕對進不來。
”沈意秋沒有坐。她站在離他幾步遠的距離,警惕地看著他。“周先生費這么大周折見我,
想談什么?”她的聲音因為緊張和強裝鎮(zhèn)定而顯得有些干澀僵硬。
周啟明似乎不在意她的戒備。他踱回桌邊,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小鐵盒,
慢條斯理地卷了一支煙。煙草的味道在充滿霉塵的空氣里彌漫開,
奇異地帶著一絲寧神的氣息?!拔蚁胝劦模彼c燃煙,深深吸了一口,
煙霧模糊了他瞬間銳利的眼神,“是你母親,吳婉清女士?!鄙蛞馇锏纳眢w瞬間繃緊!
瞳孔微微收縮?!八€好嗎?”周啟明的語氣聽起來像真的在關(guān)心,
但那銳利的目光卻穿透煙霧,像手術(shù)刀一樣解剖著沈意秋的每一絲反應(yīng)。“這與您無關(guān)。
”沈意秋的聲音更冷?!笆菃幔俊敝軉⒚魍鲁鲆豢跓熑?,煙霧在昏沉的光線下盤旋上升。
“一個三十年前風(fēng)華絕代的芭蕾舞演員,
如今卻被顧維誠‘精心照料’在銅墻鐵壁的療養(yǎng)院里,精神恍惚,
畏懼光影和陌生人……甚至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靠近都會引發(fā)驚厥。沈小姐,你覺得這正常嗎?
”他的聲音很平靜,每一個字卻像重錘砸在沈意秋的神經(jīng)上。他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
連母親對光的恐懼、連她靠近就發(fā)病的細節(jié)都知道!“你到底是誰?!
”沈意秋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音,恐懼如毒藤纏繞上四肢百骸。
顧維誠的勢力比她想得還要恐怖嗎?周啟明又是如何窺破這最深的秘密的?是深淵客泄密?
還是他自有其深不可測的力量?“我是顧維誠的老對手,也是他暴行的……知情者之一。
”周啟明看著沈意秋眼中升騰起的驚懼,語氣放緩了幾分,帶著一絲復(fù)雜的滄桑?!盎蛘哒f,
旁觀者。看著他如何毀掉啟明,毀掉一個個阻擋他腳步的企業(yè),
看著他如何……把你塑造成他復(fù)仇的武器?!薄皬?fù)仇的……武器?”沈意秋徹底愣住,
這個詞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疇。周啟明彈了彈煙灰:“你以為顧維誠把你從孤兒院接回來,
給你光鮮的身份和地位,是出于什么?父愛?”他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不。
是因為你母親吳婉清,在你還年幼、還沒有任何記憶時,‘拋棄’了你。或者說,
是在顧維誠看來,是拋棄?!鄙蛞馇锔杏X腳下的地面都在搖晃。母親“拋棄”她?
顧維誠因為這個恨母親,然后……用她來報復(fù)母親?!把她塑造成他的……情人?!荒謬!
惡毒!但又有著令人驚悚的邏輯閉環(huán)!
、以及那些混亂指向“車燈”、“血”、“壞人追”的囈語——都在這一刻詭異地串聯(lián)起來!
真相的輪廓猙獰地浮出水面,讓她感到徹骨的冰寒和窒息般的惡心!
“他……他用我來報復(fù)我媽?”沈意秋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難以置信的絕望,
“就因為她‘拋棄’我?”“這是他扭曲世界里構(gòu)筑的‘正義’?!敝軉⒚髡Z氣沉重,
“他禁錮吳婉清,讓她眼睜睜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兒成為仇人的玩物,
在無盡的悔恨和絕望中慢慢……崩潰。這就是顧維誠為她當年‘背叛’所實施的懲罰。
” 他直指核心,清晰地將顧維誠扭曲的邏輯攤開在沈意秋面前,
沖擊著她岌岌可危的世界觀。沈意秋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胃里翻江倒海,
她踉蹌一步扶住冰冷的生銹貨架,才勉強支撐住沒有倒下。
一直以來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終于露出了它的真容——它指向的不是她,
而是她的母親!而她,只不過是被顧維誠親手磨鋒、架在他母親脖子上的那把刀!“所以,
沈小姐,”周啟明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如同黑暗中的引路鐘,“你想救你母親嗎?
想從這扭曲的仇恨囚籠中掙脫出來嗎?還是繼續(xù)充當顧維誠毀滅的工具,
看著你母親在這座華麗的地獄里……耗干最后一滴血淚?
”他直視著沈意秋失去所有血色的臉,那雙被巨大痛苦和憤怒灼燒的眼底,
終于撕開了完美的防御,露出了最核心的——渴望!“我可以幫你。”周啟明扔下煙蒂,
用腳尖碾滅最后一星火光,語氣斬釘截鐵,“安全的庇護所,
最好的醫(yī)療條件來幫助你母親康復(fù),甚至洗清她的污名。徹底切斷你和他的一切關(guān)聯(lián),
給你真正的自由?!薄按鷥r是什么?”沈意秋幾乎是咬著牙問出這句話。
自由的空氣如此誘惑,但她知道深淵里沒有免費的午餐。“代價?
”周啟明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碩大的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鷹,“合作。我們各取所需。
我需要你……幫我找到顧維誠的命門。不是那些外圍的并購情報,
而是足以將他徹底釘死、送進真正的監(jiān)獄的鐵證。”他看著沈意秋警惕而蒼白的臉,
語速放緩,吐出的內(nèi)容卻更具爆炸性:“比如,
當年他脅迫你母親、非法囚禁她的最早期證據(jù)!
錄音、文件、人證——任何能擊穿他所謂‘精心照料’謊言的東西!”倉庫外,
一輛大型貨柜車的引擎突然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蓋過了沈意秋驟然加劇的心跳聲。
第六章:選擇的重量與舊日的回響車輪碾過濕漉漉的柏油路,發(fā)出沉悶單調(diào)的“唰唰”聲。
雨已經(jīng)停了,但濱城的夜晚依然浸潤在冰冷的水汽里,霓虹在水洼中破碎扭曲。
沈意秋的視線有些失焦,車窗外的流光溢彩在她眼中化為一片混沌的光斑。
周啟明的聲音還在她耳邊反復(fù)回蕩,像一把冰冷的刻刀,
一遍遍雕刻著那個令人作嘔的真相輪廓。
“……看著女兒成為仇人的玩物……” “……囚籠中的耗干……”每一個詞都帶著血腥氣,
讓她胃部陣陣痙攣。方向盤上冰冷的皮革觸感是此刻唯一能感知到的真實。
她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的、加速旋轉(zhuǎn)的漩渦中心,四周是顧維誠冰冷審視的目光,
孫特助陰魂不散的影子,深淵客推送來的永豐港口情報如同催命符,
而母親驚恐中呼喚的“小哲”和“藍石頭”,此刻更像是在索要一個答案。
一個關(guān)于她是誰、她來自哪里的終極答案。心臟被冰冷的恐懼和無邊的怒火反復(fù)撕扯著。
對顧維誠的恨意從未如此清晰、如此刻骨!他不僅囚禁了她的身體和未來,
更扭曲了她的來源,把她變成一把捅向自己親生母親的刀!這份恨意如同巖漿,
灼燒著她僅存的理智。車駛?cè)胪ㄍ肷絼e墅的林蔭道,
兩旁的樹木在昏黃路燈下拉長出猙獰的陰影。她在一個不起眼的岔路口靠邊停下。
這里有一臺被廣告燈牌照亮的無人快照亭。她沒有立刻下車,而是拿出手機。
那個黑色裂隙圖標依舊冰冷地懸停在屏幕角落。
深淵客的信息像毒蛇的信子:「永豐港口的進展?」時間的利齒在無聲地啃噬。
她的手指懸停在“深淵客”的聊天框上方,劇烈地顫抖著。合作?拒絕?
周啟明的提議充滿了致命的誘惑力。自由?母親的救贖?這像黑暗盡頭唯一的光。
但他索要的“早期證據(jù)”無異于讓她在顧維誠心臟上插刀,一旦失敗,她和母親將粉身碎骨。
而且,周啟明真的是善意的化身嗎?擺脫顧維誠,跳入另一個周啟明的棋局?不合作?
繼續(xù)在深淵客的操控下傳遞毒藥般的虛假情報,直到顧維誠商業(yè)帝國崩塌?
李哲…或者說深淵客…他會放過自己和母親嗎?顧維誠倒臺后,
她這個公開的“情人”和“同謀”,又將面臨怎樣的清算?
還有母親…記憶碎片不受控制地閃現(xiàn):療養(yǎng)院醫(yī)生遞藥瓶時那公式化的笑容,
母親注射鎮(zhèn)靜劑后徹底空洞下來的眼神。“深淵客”的聊天框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拒絕,
或者拖延,都意味著風(fēng)險。李哲那冰冷的目光似乎在虛擬的黑暗中凝視著她。
她猛地推開車門,冰冷潮濕的空氣涌進來,讓她打了個寒噤。走進快照亭,
狹小密閉的空間讓她稍微感覺安全了一點。投幣,選擇打印模式,
輸入一個極其復(fù)雜、僅存在于她腦海里的郵箱地址。這并非深淵客要求的永豐港口情報,
而是她根據(jù)那份偽造《惡意并購計劃》的風(fēng)格和邏輯,
炮制出的一份看似關(guān)鍵、實則指向錯誤方向的顧氏“干擾預(yù)案”。
一份需要特定密碼才能完全解讀完整內(nèi)容的誘導(dǎo)性“回執(zhí)”。
打印機的嗡嗡聲在狹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一張小小的照片紙被緩緩?fù)鲁?。拿到打印件?/p>
她迅速回到車上。用一支特制的透明膠體筆,
在照片背面留下幾行極其微小的、只有特定頻率紫光燈下才能顯現(xiàn)的坐標和密碼。然后,
她將照片卷起,塞進一個毫不起眼的空口香糖包裝袋里。車子重新啟動,開上別墅區(qū)車道。
在距離她別墅入口幾百米的一個昏暗的、放置社區(qū)清潔工具的角落柜子后,
她將那個包裝袋塞進了縫隙深處。一個小時后,會有一個匿名的跑腿員取走它,
送到一個預(yù)設(shè)的虛擬地址周轉(zhuǎn)。這是深淵客要求的“安全傳輸通道”,
此刻被她用來傳遞一份精心炮制的“毒餌”。做完這一切,她重新坐回駕駛座,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dān),身體卻控制不住地微微發(fā)抖。一個謊言,換來片刻喘息,
卻也更深地陷入泥沼。手機屏幕上,深淵客的圖標沒有再跳動。
或許他收到了她的“回復(fù)”信號。她不敢賭?;氐絼e墅,巨大的空間冰冷而死寂。
她沒有開燈,徑直走向酒柜。手指撫過一排排冰涼的水晶瓶,
最后落在最角落一瓶未開封的威士忌上。就在這時,
手包里的另一個手機(她的私人加密機)輕微震動起來。是周啟明嗎?她動作一滯,
心跳驟緊。然而屏幕上閃爍的是一個未知號碼的加密來電請求。她猶豫了幾秒,
在寂靜中這震動聲顯得格外清晰刺耳。最終,她按下了接聽鍵。“哪位?”她的聲音沙啞。
“沈律師,是我,東區(qū)‘海騰’7號倉那個給您引路的。
”是下午倉庫外那個偽裝成搬運工男人的聲音,沉穩(wěn)依舊,“周先生讓我務(wù)必再轉(zhuǎn)達一件事。
”沈意秋的心懸了起來:“說?!薄瓣P(guān)于您母親今天下午……在您探望前發(fā)生的意外,
我們的清潔‘工’恰好路過,記錄了點情況,已單獨發(fā)送到您的安全郵箱附件。
”男人語速平穩(wěn),“也許,對您尋找‘鑰匙’(暗示早期證據(jù))……有所幫助。合作愉快。
”電話隨即掛斷,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沈意秋沖回書房,打開電腦,
手忙腳亂地登錄那個加密郵箱。果然有一封新郵件,沒有主題和正文,
只有一個附件視頻文件。她顫抖著點開。畫面顯然是用隱藏攝像頭近距離拍攝的,角度刁鉆,
但還算清晰。背景是療養(yǎng)院華麗而冰冷的走廊。母親吳婉清似乎處于相對平穩(wěn)的狀態(tài),
正由護理人員推著輪椅慢慢返回病房。
就在經(jīng)過某間開著門、掛著“藥劑管理室”牌子的房間時,孫特助的身影赫然出現(xiàn)在門口,
似乎在和里面的醫(yī)生低聲交談著什么,手里拿著一個……藥瓶!
正是下午醫(yī)生交給自己的那一款!孫特助面色陰沉,對醫(yī)生做了一個極其嚴厲的手勢,
眼神兇狠。聲音被壓縮得模糊不清,
清晰地飄了出來:“……份量……確保穩(wěn)定……顧先生耐心有限……必要措施……”緊接著,
畫面切近!竟然是孫特助轉(zhuǎn)身離開時,他的西裝袖口!
在路過藥劑室門口消毒液碰灑出來的瞬間,他抬腕躲避污漬時,
袖口下一枚金屬質(zhì)感、形狀銳利如短刃的深藍色袖扣清晰地一閃而過!那袖扣!
那在電梯里、在記憶中反復(fù)閃現(xiàn)的深藍色!雖不同于李哲那塊藍曜石的溫潤自然,
但這枚袖扣的形狀、金屬光澤,
兒院冰冷角落塞給她的那塊暗沉小石頭邊緣的形狀、那種尖銳不規(guī)整的金屬感……瞬間重疊!
帶著暴力攫取的粗暴烙??!“啊!”沈意秋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抽氣!視頻戛然而止。
書房里死一般的寂靜。沈意秋僵在椅子上,電腦屏幕幽藍的光映在她臉上,慘白一片。
孫特助的袖扣!顧維誠最得力的爪牙!
這枚袖扣的樣式……怎么會和她記憶深處那塊藍石頭相關(guān)聯(lián)?
難道當年孤兒院外強迫母親和……“小哲”分離的“壞人”里,有孫特助?或者他背后的人?
!一股無法言喻的巨大寒意和惡心感瞬間攫住了她!她猛地沖進衛(wèi)生間,
撲到冰冷的大理石盥洗臺上,劇烈的干嘔起來。空蕩蕩的胃部痙攣著,卻吐不出任何東西。
水龍頭被擰開,冰冷刺骨的水嘩嘩流淌。她捧起水狠狠潑在自己臉上。
水珠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混著眼角滲出的、被水沖淡的生理性淚水。抬起頭,
鏡子里的人濕漉漉、狼狽不堪,眼神里布滿血絲和絕望。
、周啟明的合作要求、療養(yǎng)院的“清潔工”錄像、孫特助的袖扣……如同一張張猙獰的鬼面,
在鏡中扭曲顯現(xiàn)。她伸手抹去臉上的水痕,動作卻猛地頓住。鏡子里她的右手手腕內(nèi)側(cè),
沾到了一小點棕褐色的污漬——是剛才在快照亭打印那張照片時,
不小心蹭到的舊打印機墨粉。那一點點污漬,像一塊凝固干涸的血斑,觸目驚心。
就在這一刻,手機屏幕在書房桌上固執(zhí)地再次亮起?!干顪Y客:已讀?!咕o接著:「回復(fù)?」
冰冷的提示如同死神的倒數(shù)計時。
沈意秋看著鏡中那個滿眼血絲、渾身濕透、手腕沾染“污漬”的女人。
周啟明的“橄欖枝”帶著母親的線索和新的暴力證據(jù)。深淵客的催命符指向毀滅之路。
她沒有退路。沒有!眼底的掙扎和痛苦最終被一種近乎瘋狂的死寂取代。她走回書房,
拿起手機,避開“污漬”的那只手,在加密通訊軟件上回復(fù)了周啟明那個引路人的加密號,
只有簡短的兩個字:「鑰匙?!古c此同時,她的指尖落在深淵客的對話框上。她需要時間!
時間!她打出一行字,刪掉,再打,最終發(fā)出:沈意秋:「永豐競標敏感,暫緩行動更安全。
」信息發(fā)送成功。第七章:塵封的箱篋與無聲的震顫君誠律師事務(wù)所頂層,
沈意秋專屬辦公區(qū)的燈光孤懸于深夜的寂靜中。百葉窗緊閉,隔絕了窗外城市的呼吸。
空氣像凝固的冰,只有筆記本電腦風(fēng)扇運轉(zhuǎn)的輕微嗡鳴,
以及她自己壓抑得幾乎聽不見的心跳聲。屏幕上攤開著復(fù)雜的股權(quán)架構(gòu)方案,
光標在字句間機械地移動,卻無法在沈意秋空洞的思維里留下任何痕跡。
距離她在廢棄倉庫發(fā)出那個代表合作的“鑰匙”信號已經(jīng)過去七十二小時。七十二小時里,
深淵客沒有再催促永豐港口,只是如同鬼魅般沉默著,無形的壓力卻比追問更令人窒息。
而她在等待。
等待一個來自周啟明陣營的信號——一個可以讓她開始搜尋那座“鑰匙”的機會。
搜尋那些能將顧維誠徹底摧毀的、關(guān)于母親被脅迫囚禁的早期證據(jù)。
任何一絲痕跡都可能存在于……那個地方。就在這時,
桌面上的私人加密手機屏幕無聲地亮了一下。不是電話,
是一條特殊的短信推送:「明日 01:30 - 02:30?!鍧崱丫途w。
窗口期僅此一次?!拱l(fā)信人,是海騰倉外那個引路人。心臟猛地縮緊!來了!周啟明行動了。
他選擇了一個近乎不可能的時間——午夜剛過,顧氏大廈安保交班后可能存在的薄弱環(huán)節(jié)。
這個時間點本身就透著極致的風(fēng)險與孤注一擲。
啟明的人會在這段時間制造一起君誠律所服務(wù)器房附近的小規(guī)模、非接觸性的技術(shù)故障警報,
觸發(fā)自動安保響應(yīng)機制。
心目的是引開或吸引走可能存在的重點監(jiān)控(尤其是孫特助可能安插的電子眼和物理盯梢),
入律所地下一層的中央檔案封存區(qū)制造一個大約五十五分鐘、相對“不受關(guān)注”的真空窗口。
這個計劃瘋狂、大膽,幾乎將沈意秋置于刀鋒之上。
只要一步錯——無論是周啟明的人被發(fā)現(xiàn),
還是她自己行差踏錯被安保或監(jiān)控捕捉——一切將萬劫不復(fù)。沈意秋盯著那條短信。
時間像細沙般從指縫中無情流逝。她指尖冰涼,掌心卻全是冷汗。去?還是不去?
母親吳婉清被藥物強行壓制下去的空洞眼神,
特助錄像中那兇狠的手勢和深藍色的金屬袖扣(那金屬邊緣的形狀像刀片一樣在腦中劃過),
周啟明那句“你母親耗干最后一滴血淚”……最終匯聚成一股孤勇。她沒有選擇。
凌晨一點十五分。顧氏大廈如同沉睡的鋼鐵巨獸,只有底層保安室亮著幽微的光,
入口處自動旋轉(zhuǎn)門緩緩自轉(zhuǎn)。沈意秋沒開自己那輛醒目的跑車。
她穿著最不起眼的深灰色連帽衫和長褲,戴著一頂壓低的鴨舌帽,像一個加夜班的普通職員,
步履匆匆地穿過冰冷的寫字樓大廳。她手持一張高級別員工門禁卡(并非她自己的,
由周啟明提供,能通行大部分區(qū)域但留下臨時可追溯的物理記錄),刷卡進入電梯。
電梯下行到地下一層。金屬門滑開,一股紙張、灰塵與冷氣混雜的陳舊氣息撲面而來。
走廊燈光慘白而稀疏,照在兩側(cè)厚重的防火門上。
巨大的“檔案封存區(qū)”標識如同墓碑般矗立在前方走廊盡頭。按照周啟明的指示,
走廊上方某個原本應(yīng)有紅外線感應(yīng)的角落,
此刻閃爍著不規(guī)則的、微弱的信號燈(技術(shù)干擾成功的標識)。四周一片死寂。
她的腳步在空曠的回廊里敲打出心跳般的回響。走到檔案區(qū)沉重的雙開安全門外。
門禁掃描器亮著幽幽的綠光。沈意秋拿出那張臨時門禁卡,心跳幾乎沖破胸腔。
時間在此刻被無限拉長?!班帧本G燈亮起!一聲輕微的機械鎖扣松脫聲傳來!
沈意秋幾乎是屏著呼吸推開沉重的安全門。一股更濃重的歷史塵埃氣息涌出。
龐大的檔案庫如同迷宮,金屬檔案柜高聳矗立,
一排排密集的索引號在昏暗的頂燈下延伸向無盡的黑暗。吳婉清……她飛速掃視索引分區(qū)。
三十年前的檔案記錄存放在F區(qū)東側(cè)末端。她疾步奔走過去,腳步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驚心。
F區(qū)。塵封的金屬柜,冰冷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寒噤。
柜子的側(cè)面貼著標簽:「F-197/230」
——這是父親(顧維誠)名下所有個人相關(guān)法律及財務(wù)記錄的終極封存地。
顧維誠的謹慎和對“污點”記錄的控制是出了名的,
核心敏感檔案早已被他本人處理掉或深藏于更隱秘的私人保險庫,
的法律文書副本、甚至可能被忽略的早期保鏢或私人助理的雇傭合約……有極其微小的可能,
還沉睡在這些被遺忘的底層資料中。沈意秋找到對應(yīng)編號的柜門,
一個需要雙重物理鑰匙和電子密碼的古董級鎖具攔在面前。臨時門禁卡在這里已無效。
她深吸一口氣,
一個周啟明的人提前交給她的、火柴盒大小的黑色微型裝置——一個特制的高頻信號破解器。
周啟明的話在耳邊響起:“只能提供一次性機會。強行突破物理鎖會立刻觸發(fā)獨立報警。
”她將裝置緊貼在電子密碼鎖的感應(yīng)區(qū)。屏幕瞬間亮起雪花點,
發(fā)出極其輕微的電流干擾嘶嘶聲。幾秒鐘后,“咔噠”一聲輕響,
代表物理鎖的第一道卡簧松開!沈意秋立刻拿出另一把極小的合金撬片(也是周啟明提供),
用極其專業(yè)的手法插入物理鎖孔縫隙,配合著信號干擾的節(jié)奏,小心地上下顫動,
尋找著機括咬合的節(jié)點。汗珠沿著額角滑落。時間分秒流逝?!斑菄}!
”又一聲清脆的機括脫扣聲!沉重的檔案柜門彈開了一條縫隙!沈意秋的心幾乎跳出嗓子眼!
她不敢耽擱,立刻拉開沉重的柜門,柜門發(fā)出低沉刺耳的摩擦聲,在寂靜中如同驚雷。
灰塵撲簌落下。手電筒的光束投入內(nèi)部。
一排排貼著標簽的深灰色檔案盒如同整齊碼放的骨灰盒,散發(fā)著歲月的腐朽味道。
她快速而仔細地掃過標簽:保險單據(jù)、基金會章程、舊物業(yè)產(chǎn)權(quán)流轉(zhuǎn)、……目光急速掠過,
手指顫抖著翻查。
…沒有吳婉清的名字……也沒有任何與療養(yǎng)院早期相關(guān)的只字片語……絕望一點點爬上心頭。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猛地頓在一個不起眼角落的深棕色皮質(zhì)硬殼檔案箱上。
與其他灰撲撲的盒子不同,它看起來古老而獨特,皮面上沒有任何標簽,
像是被刻意遺忘在這里。最重要的是,
早已褪色的、淡紫色的印痕——那是母親吳婉清年輕時最愛用的香水瓶包裝紙帶獨有的顏色!
這個箱子!是母親帶來的!是她婚前舊物封存的一部分!
沈意秋幾乎是用蠻力將這個塵封的箱子拖了出來!顧不上灰塵嗆鼻,
她猛地掀開沉重發(fā)黏的箱蓋——里面沒有文件,沒有照片。
只有幾件疊得整整齊齊但蒙著厚厚灰塵的舊式舞蹈練習(xí)服,柔軟的天鵝絨已經(jīng)失去光澤。
此外,只有一個小巧的、鎖著的櫻桃木小首飾盒。希望驟然落空!沒有文件!沒有證據(jù)!
巨大的失望和絕望幾乎讓她癱倒在地。最后一點線索也斷了!就在這時,
她無意識地觸碰著那老舊首飾盒的鎖扣——一個小小的、銅質(zhì)的裝飾性搭扣,
中心鑲嵌著一小塊切割不規(guī)則、黯淡的藍色石頭——不是藍曜石那種溫潤,
更像是某種廉價青金石的碎片,邊緣銳利。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擊中了她,心臟狂跳!
鬼使神差地,她用力一掰!腐朽的銅扣竟然應(yīng)聲斷裂!盒蓋彈開。里面沒有首飾。
只有一張泛黃的老舊黑白照片,
和一個……一塊被打磨光滑、觸手溫潤、顏色深邃如夜空的……藍曜石!照片已經(jīng)嚴重褪色,
但輪廓依然清晰:一個身姿挺拔、笑容陽光的年輕男人,穿著舊式西裝,
眉眼間有著沈意秋從未見過的開闊和自由氣質(zhì)。
男人一只手臂攬著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子——女子穿著練功服,笑意溫柔,
眉眼輪廓與沈意秋極其相似!是年輕時的吳婉清!而在吳婉清懷中,
抱著一個不足周歲的嬰兒。照片背面,
一行用褪色墨水寫就的娟秀字跡:「林風(fēng)、婉清與吾女小秋。愿自由永恒。秋日小院留念。
1976年10月。」林風(fēng)!照片上的年輕男人!她的……生父?!
“吾女小秋”……那嬰兒……是自己?!沈意秋死死盯著照片上的男人——林風(fēng)。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進她的腦海!母親混亂囈語中幾次含糊出現(xiàn)的那個名字……林?
是林嗎?所以囈語中反復(fù)呼喊的不是“小哲”,而是……也許是“林風(fēng)”?為了誰?保護誰?
就在這巨大信息沖擊下,她的拇指無意識地劃過照片表面,
緣卷翹縫隙里的深褐色污漬擦在了她的指尖——那是一種極其類似……干涸陳舊血跡的顏色!
“嗡——”尖銳得足以刺破耳膜的蜂鳴警報聲驟然撕裂了整個檔案封存區(qū)的死寂!
頂燈瞬間變成刺目的紅光瘋狂閃爍!是外圍!周啟明安排的那次技術(shù)干擾!結(jié)束了?!
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沈意秋渾身血液瞬間凍結(jié)!心臟像被一只冰冷巨手攥住,停止了跳動!
她猛地抬頭!就在她視線所及、走廊盡頭通往地面的防火樓梯口方向,
厚重的防火門上方——一個極其隱蔽、偽裝成通風(fēng)管道的暗角處,
一個微小的攝像頭正閃爍著冰冷邪惡的紅點!這個監(jiān)控點根本不在周啟明提供的安保圖上!
這根本是一個獨立于常規(guī)安保系統(tǒng)的、專門針對核心檔案區(qū)特殊柜面的隱藏監(jiān)控!
剛才她強行拖出棕皮箱子、掰開首飾盒的破壞性動作,一定被清晰地捕捉到了!“哐當!
”遠處防火樓梯間傳來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不止一人!正高速往下沖來!完了!
沈意秋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這兩個字在絕望中瘋狂回響!
她甚至來不及思考那照片、那藍曜石、那血跡代表的意義!
她猛地將照片和藍曜石塞進最貼身的衣袋深處,
用盡全身力氣將那個櫻桃木首飾盒連同棕皮箱子狠狠踹進檔案柜最深處!她剛踉蹌起身,
試圖關(guān)好檔案柜門……“滴!滴!滴——”檔案柜專屬的獨立加密報警器尖銳地嘶鳴起來!
紅燈在她眼前瘋狂閃爍!樓梯間的腳步聲已到門外!伴隨著粗暴的踹門聲!大門被猛地撞開!
幾道強光手電筒的光柱如手術(shù)刀般精準地切割開昏暗的空間,
瞬間鎖定了僵立在敞開的F-197/230檔案柜旁、臉色慘白如鬼的沈意秋!
刺眼的光柱將她的影子釘死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無處遁形。為首的人身形矮壯,
手中赫然握著一把黑色的電擊槍,槍口穩(wěn)穩(wěn)地對準了她。是孫特助!
他臉上沒有一絲意外的表情,只有捕獵者欣賞獵物踏入陷阱的冰冷和戲謔。
嘴角甚至微微勾起一個殘忍的弧度?!吧蚵蓭?,”孫特助的聲音在空曠的檔案庫里回蕩,
帶著粘稠的惡意,“這么晚了,
在這里翻顧先生的歷史‘古董’……是在找什么‘紀念品’嗎?”他的目光如同毒蛇信子,
在她被光柱照得無處遁形的臉上和微微鼓起的衣袋位置危險地逡巡著。他抬了抬下巴,
旁邊另一名隨從立刻上前一步,手中也持著強光電筒。
空氣中只剩下刺耳的警報聲和冰冷沉重的呼吸。沈意秋站在原地,像一尊被冰封的雕像。
絕望如同寒潮,徹底淹沒了她。在孫特助冰冷的注視下,她幾乎能聽到自己血液凝固的聲音。
就在孫特助的目光掃過她微微鼓起的衣袋時——“啪嗒!
”一滴冰冷的汗珠順著沈意秋的額角滑落,砸在她腳邊的塵土里,
濺起細微到幾不可見的塵埃。而與此同時,在濱城另一端的安全屋。李哲坐在幽暗的屏幕前,
監(jiān)控畫面一角的分割窗,
正播放著君誠律所F區(qū)檔案庫的畫面——那個特制監(jiān)控頭傳回的畫面。
就在沈意秋掰開首飾盒的瞬間,
照片上那個名叫“林風(fēng)”的年輕男人的側(cè)臉和她拿起藍曜石時驚疑交加的臉,被高清捕捉。
就在沈意秋被強光手電鎖定的前一秒,檔案庫的監(jiān)控畫面閃爍了幾下,瞬間被雪花覆蓋!
信號被切斷了!電腦屏幕前,李哲原本支著額角的右手猛地攥緊成拳!
骨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出細微的“咯咯”聲響?!傲诛L(fēng)……?!
”一個遙遠得幾乎被遺忘的模糊名字碎片猛地撞入腦海!
伴隨著記憶中某種……劇烈的剎車聲?紛亂的人影?
還有……一個刺眼的車燈碎片反射的光芒?一股強烈的、莫名的心悸驟然攫住了他!
屏幕的反光映出他驟然睜大的瞳孔深處,那片積年冰凍的仇恨堅冰上,
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絲劇烈的、無人得見的驚顫裂縫!
第七章:書房的絞索與冰山的裂隙半山別墅頂層書房厚重的橡木門在沈意秋身后關(guān)上,
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隔絕了外界最后一絲聲音。
寬敞的空間里只亮著書桌上一盞孤零零的臺燈,
光圈僅僅照亮顧維誠深坐其中的皮椅靠背和投在對面墻上的龐大陰影,
其余區(qū)域都沉浸在令人窒息的黑暗里??諝饽塘?。
殘留的昂貴雪茄煙味被一種更沉重的寒意覆蓋??謶秩缤刂棺狄宦窛补嘀林讣?,
讓沈意秋全身血液都凍僵了。她被孫特助冰冷地推搡著站在書桌對面那片光與暗的交界處,
像個等待審判的罪犯。貼身衣袋里的照片和那塊藍曜石如同燒紅的烙鐵,燙著她的皮膚,
也燙著她此刻唯一僥幸的希望——希望它們沒有被孫特助察覺。
孫特助垂手侍立在顧維誠的陰影里,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目光如同毒蛇,在她身上逡巡。
他手里正拿著從檔案室柜子里強行取出的那個棕皮舊箱子和被暴力破壞的櫻桃木首飾盒,
放在書桌邊緣,如同呈堂證供。顧維誠沒有回頭。沉默像一把鈍刀,
反復(fù)切割著沈意秋早已繃緊到極限的神經(jīng)。每一秒都漫長如年。
墻角的古董落地鐘發(fā)出清晰的“嘀嗒”聲,每一下都敲打在她即將崩潰的邊緣。
“意秋……”顧維誠終于開口了,聲音不高,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溫和”,
在死寂的書房里卻顯得格外瘆人。他沒有叫她“沈律師”。“這么晚不在家好好休息,
跑到律所的‘古董堆’里……翻舊東西?”他慢慢地轉(zhuǎn)動了皮椅,燈光終于照到他臉上。
那張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沒有任何暴怒,只有一種深邃到骨子里的冰冷審視,
鷹隼般的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線,牢牢鎖定沈意秋毫無血色的臉。
那目光不再是看左膀右臂的情人,而是在解剖一件出了問題的工具,探究它崩裂的裂縫源頭。
“我只是……想找點……”沈意秋的喉嚨干澀得發(fā)疼,聲音艱澀破碎,
“找點……以前的……”“找點‘紀念品’?”顧維誠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語氣里充滿了洞悉一切的嘲諷。他傾身向前,雙手交叉放在光滑的紅木桌面上,
身體散發(fā)出的強大威壓如同實質(zhì),“還是……”他話音陡然一轉(zhuǎn),聲音陡然加重,
像重錘砸下,“在找‘鑰匙’?!”“鑰匙”兩個字如同淬毒的冰針,
狠狠刺入沈意秋的心臟!她猛地一顫,瞳孔急劇收縮!他知道!他竟然知道周啟明的暗示?!
她的合作還未開始,就已經(jīng)徹底暴露?!看到沈意秋瞬間的表情變化,
顧維誠眼底的冰寒更重?!翱粗遥 彼偷靥岣咭袅?,低沉的聲音帶著不容違抗的威壓,
在封閉空間內(nèi)激起低沉的嗡鳴。沈意秋身體不受控制地一抖,被迫抬起眼,
撞入那雙深不見底的墨瞳。那里沒有怒火,只有一片凍結(jié)萬物的極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