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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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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像一鍋熬過頭的米湯,稠密地糊在漁村上空。阿漣赤腳踩在潮濕的泥地上,

腳趾縫里鉆進了幾粒粗糙的沙礫。她提著沉甸甸的竹籃,

里面是全家積攢了三天的臟衣服——母親的粗布褂子帶著濃重的藥味,

她自己那件褪色的藍布裙上還沾著前日殺魚留下的褐色血跡?!鞍i!死丫頭又磨蹭!

“母親嘶啞的喊聲從茅草屋里傳來,緊接著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阿漣加快腳步,

竹籃隨著步伐搖晃,幾件洗得發(fā)硬的褻衣從邊緣探出頭來。她拐過村口的歪脖子柳樹時,

突然打了個寒顫——樹上不知何時落了三只烏鴉,正用血紅的眼睛盯著她。

這個季節(jié)不該有烏鴉的。河邊的青石板被無數(shù)代洗衣婦磨得光滑如鏡,

倒映著她那張還未完全長開的臉。十六歲的阿漣有著漁家女少見的白皙皮膚,杏眼,薄唇,

右眼角一顆淚痣,是村里老人常說的“苦命相“。她蹲下身時,脊椎發(fā)出輕微的響聲,

那是常年彎腰洗衣留下的毛病?!霸瓉碓谶@兒?!耙粋€沙啞的聲音突然在背后響起,

阿漣手一抖,剛拿起的棒槌掉進河里,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她的裙擺。

她轉(zhuǎn)身看見村長站在三步開外,枯樹枝般的手指上戴著那枚泛著詭異綠光的翡翠扳指。

“村長早。“阿漣低頭行禮,目光卻落在村長沾滿新鮮泥漿的靴子上——這么早,

他去過河邊了?“阿漣啊,過來?!按彘L招手的動作像在召喚一只不聽話的小狗,

喉結(jié)隨著吞咽口水的動作上下滾動,“有好事找你?!鞍i磨蹭著走過去,

竹籃里的濕衣服滴著水,在她腳邊匯成一小灘,水洼里倒映出頭頂盤旋的烏鴉。

村長今天穿了件嶄新的靛藍長衫,但領(lǐng)口處沾著幾點暗紅,像是干涸的血跡。

“昨晚河神托夢了?!按彘L用長滿老人斑的手捋著山羊胡,

眼睛卻盯著阿漣被粗布衣裹住的、剛剛發(fā)育成熟的胸部曲線,“今年要娶的新娘,就是你。

“阿漣手中的竹籃“啪“地掉在地上。一條剛洗好的月事帶從籃中滑出,沾滿了河邊的淤泥。

她本能地想彎腰去撿,卻被村長用拐杖抵住了下巴。

“我...我還小...“阿漣聲音發(fā)抖,喉嚨里泛起一股鐵銹味,

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下唇已被咬破。村長突然湊近,

呼出的氣息帶著陳年魚露和檳榔的腐臭味:“十六歲,我娶阿秀那年,

她也才十六...“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恍惚,手指神經(jīng)質(zhì)地摩挲著扳指,“你們長得真像,

特別是這顆淚痣...“阿漣渾身僵硬。她聽說過“河伯娶親“——每年雨季前,

村里都會選一個少女,穿上紅嫁衣,綁上石頭沉入河底,說是給河神當新娘,

保佑漁村一年風調(diào)雨順。去年被選中的是小桃,那個總愛采野花給她的姑娘。小桃沉河前夜,

曾偷偷塞給她一塊繡著并蒂蓮的手帕,

上面用血寫著:“水下有人...““三天后就是吉日。“村長的聲音把阿漣拉回現(xiàn)實,

他枯瘦的手指突然掐住她的下巴,“你爹欠的債,就用這個抵了?!鞍i瞳孔驟縮。

父親去年打漁時翻船淹死,留下她和病弱的母親,還有一筆永遠還不清的“漁稅“。

她記得父親出事前一天,曾神秘兮兮地抱著個鐵匣子回家,那匣子銹得看不出原樣,

但鎖扣上刻著奇怪的符文——和她腳踝上那個魚鱗狀的紅色胎記一模一樣!

“我娘...“阿漣艱難地開口?!澳隳锏牟?,村里會請大夫?!按彘L松開手,

從袖中掏出一匹紅得刺目的綢緞,“這是聘禮。記住,日落前把嫁衣縫好?!八D了頓,

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用金線繡鴛鴦,要交頸的那種。“阿漣顫抖著接過綢緞,

布料冰涼滑膩,摸起來竟像某種生物的皮膚。她轉(zhuǎn)身要走,卻被村長一把拽住手腕。

“差點忘了。“村長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腥紅的藥丸,“吃下去,

這是...祈福用的?!八幫柙谡菩臐L動,散發(fā)著鐵銹般的血腥氣。

阿漣突然想起去年小桃被沉河前,嘴角也沾著類似的紅色殘渣。她假裝把藥丸送入口中,

實則讓它滑進了袖袋里?!肮院⒆印!按彘L咧嘴笑了,露出滿口被煙熏黃的牙齒,

“告訴你娘,今晚我會親自送'嫁妝'過去?!鞍i抱著紅綢跑回家時,

發(fā)現(xiàn)母親正跪在神龕前燒紙錢。破舊的草屋里彌漫著劣質(zhì)線香的煙霧,嗆得人眼睛發(fā)疼。

“娘...“阿漣剛開口,眼淚就掉了下來。母親轉(zhuǎn)過身,

渾濁的眼睛在看到紅綢的瞬間變得異常清明。她一把抓過綢緞扔在地上,

枯瘦的手指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他們要拿你當祭品?!“阿漣跪下來,

把村長的話一五一十說了。當提到“交頸鴛鴦“時,母親突然劇烈顫抖起來,

氣管里發(fā)出嘶嘶的漏氣聲。

“畜生...他們當年也是這樣對阿秀...“母親從床底拖出一個落滿灰塵的木箱,

取出一把生銹的剪刀抵住自己的喉嚨,“聽著,我寧可死也不會讓他們得逞!

“阿漣這才知道,二十年前村長的妻子阿秀也是“河伯娶親“的受害者。不同的是,

阿秀是被活著縫進嫁衣的——用金線把領(lǐng)口和袖口直接縫在了皮膚上。

“你爹發(fā)現(xiàn)的銀錠上有官印...“母親湊在阿漣耳邊急促地說,

“村長這些年用'河神娶親'當幌子,害死了十幾個姑娘...“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母親迅速把阿漣推到床下,用雜物擋住。門被推開,

阿漣透過縫隙看見村長帶著兩個壯漢走進來,壯漢肩上扛著一個刷了紅漆的木箱。

“這是給河神的嫁妝?!按彘L踢了踢木箱,箱蓋微微打開一條縫,

阿漣看見里面堆滿了森森白骨,“你閨女有福氣啊,能跟這么多姐妹做伴。

“母親冷笑:“有福氣你怎么不讓你閨女去?

“村長的臉瞬間陰沉如暴雨前的河面:“老東西,你以為我怕這個?

“他從袖中掏出一個草扎的小人,上面纏著幾根花白頭發(fā)——分明是母親的!“別忘了,

你男人的魂魄還在我手里...“阿漣在床下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才忍住沒有尖叫出聲。

她看見村長俯身在母親耳邊說了什么,母親頓時面如死灰。等他們走后,阿漣從床下爬出來,

發(fā)現(xiàn)母親癱在地上,嘴角有血,手里卻緊緊攥著那粒紅色藥丸。

“這是尸油混著朱砂做的...“母親氣若游絲,

“吃下去就會...就會變得聽話...“阿漣幫母親擦去嘴角的血跡,發(fā)現(xiàn)那不是血,

而是一種暗紅色的粉末。

母親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床板下...有你爹藏的...刀...“天黑后,

阿漣在床板下的暗格里找到一把魚叉,叉尖閃著不自然的藍光。更令人驚訝的是,

旁邊還放著一個油紙包,里面是半塊刻著符文的銀錠——和她腳踝上的胎記一模一樣。

“逃...“母親突然睜開眼睛,“今晚就逃...去蘆葦蕩...“阿漣剛要說話,

突然聽見河里傳來哭聲——不是風聲,是真真切切的女人啜泣聲。她鬼使神差地走向河邊,

看見月光下,河面漂著一件紅色嫁衣,正是去年小桃穿的那件。嫁衣下面鼓鼓的,

像是裹著什么東西。阿漣用魚叉挑開嫁衣,嚇得差點尖叫——下面是一具泡得發(fā)白的女尸,

臉朝下浮在水面,長發(fā)如水草般散開。最恐怖的是,尸體突然翻了過來,

露出小桃那張腫脹的臉,眼睛大睜著,直勾勾盯著阿漣!

“救...我...“尸體竟然開口了,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下一個...就是你...“阿漣后退幾步,腳下一滑跌入河中。

冰涼的河水瞬間淹沒頭頂,她拼命掙扎,卻感覺有什么東西抓住了她的腳踝,

把她往深處拖...河水灌入耳鼻的剎那,阿漣想起了四歲那年掉進冰窟窿的感覺。

同樣的刺骨寒意,同樣的窒息感,只是這次沒有人會來救她了。身體不斷下沉,

嫁衣吸飽了水,像無數(shù)只冰冷的手拽著她墜向深淵。[水下的光線越來越暗,

阿漣的視線開始模糊。她看見幾條銀色小魚從眼前游過,魚鱗反射出詭異的光。

肺里的空氣快要耗盡,眼前冒出無數(shù)金星。就在意識即將消散時,

她感覺腳踝上的胎記突然發(fā)燙——那片魚鱗狀的紅色印記竟在水中泛起了微光!]突然,

纏在腳踝上的力道消失了。阿漣感覺被一股柔和的水流托起,

身體輕飄飄地穿過一片發(fā)光的水草森林。當她再次能夠呼吸時,

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個由水構(gòu)成的奇異洞穴里。[洞穴四壁是流動的水幕,折射著扭曲的月光,

仿佛一層半透明的琉璃。腳下的沙地鋪滿發(fā)光的珍珠貝,

每走一步都會踩碎幾個夢境般的虹彩??諝庵袕浡乃逑?,

卻奇怪地沒有一絲潮濕感。]“你終于來了?!鞍i猛地轉(zhuǎn)身,

看見一個穿青色長袍的年輕男子站在一片發(fā)光的水草間。男子約莫二十出頭,

面容如被水流打磨過的鵝卵石般溫潤,但臉色慘白得不似活人。更詭異的是,

他的身體微微透明,長袍下擺不斷滴落的水珠在半空就消散成霧氣。“你...你是誰?

“阿漣后退幾步,后背抵上了冰涼的水墻?!霸谙滦丈颍笆莻€落第書生。

“男子苦笑著作揖,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左邊那顆缺了一角,

“現(xiàn)在是這河里的...水鬼?!鞍i這才注意到他的脖頸處有一圈紫黑色的淤痕,

衣領(lǐng)下隱約可見更多可怖的傷痕——這分明是個被勒死的冤魂!她顫抖著摸向腰間的魚叉,

卻發(fā)現(xiàn)武器不見了?!皠e怕,“沈書生飄近幾步,帶來一陣帶著水藻清香的涼意,

“我不會害你。我找你,是為了救你?!八f“救“字時,

洞穴深處突然傳來鎖鏈拖動的聲響,接著是女子凄厲的哭嚎。沈書生臉色驟變,

袖中飛出一道青光,哭聲戛然而止。“這是村長妻子的怨魂,“他解釋道,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一塊缺角的玉佩,

“她被困在鎮(zhèn)魂箱里二十年了...就像小桃...“說到這個名字時,

他眼中閃過一道紅光。

阿漣突然想起那塊繡著并蒂蓮的血字手帕:“小桃說的'水下有人'...就是你?

“沈書生點點頭,從袖中取出一個濕漉漉的香囊——正是小桃生前隨身佩戴的。

阿漣接過香囊,里面滑出幾粒已經(jīng)泡發(fā)的紅豆?!叭ツ晡冶鞠刖人?,

“沈書生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但村長用了鎖魂釘...“他解開衣領(lǐng),

露出心口處一個漆黑的窟窿,“這是用沉船上的官銀熔鑄的,專門克制水鬼。

“阿漣的心猛地一顫。她想起父親發(fā)現(xiàn)的那些銀錠,底部的符文在月光下會泛出同樣的黑光。

“村長根本不是祭祀河神,“沈書生引她走向洞穴深處,

“他在用活人祭祀那些銀錠——每死一個人,銀錠上的怨氣就重一分,

就更能鎮(zhèn)住...“話音未落,整個洞穴突然劇烈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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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2 04:58: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