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穿透草棚稀疏的縫隙,在干草堆上灑下斑駁的光點。秦闌是被一種久違的、深入骨髓的安寧感喚醒的。沒有刺耳的號角,沒有冰冷的刀鋒,沒有令人窒息的死亡威脅。只有棚外隱約的市聲、刁斗換崗的金屬輕響,以及身邊趙金兒均勻綿長的呼吸。
他小心翼翼地睜開眼,沒有立刻起身,只是靜靜地躺著,感受著這劫后余生的平靜。擁著懷中溫熱的身軀,聽著遠處軍營晨操隱約的號令,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慨涌上心頭。國泰民安。這四個字,在他穿越前的二十幾年人生里,如同空氣般理所當然,是宏大敘事背景板下模糊的背景音,從未有過如此切膚的體會。
那時的祖國,強大、安定、富足。老百姓的日子,雖也有煩惱,但那份踏實的安全感,那份對明天篤定的期待,是刻在骨子里的。他理所當然地享受著這一切,從未想過,這份“理所當然”的背后,是多少代人的血淚與犧牲,是多少看不見的脊梁在默默支撐。
僅僅幾十天的亂世沉浮,從繁華汴京到地獄般的金營,再從亡命奔逃到此刻這簡陋草棚里的片刻安寧,讓他徹底明白了這四字的千鈞之重。沒有強大的國,哪有安穩(wěn)的家?沒有民族的脊梁挺立,哪來小民的歲月靜好?這份安寧,這份能讓人在清晨安心醒來的安全感,不是天經(jīng)地義,而是需要用生命和忠誠去守護的、最寶貴的珍寶!他低頭看著懷中依舊沉睡的趙金兒,那張在睡夢中仍帶著一絲驚悸余痕的蒼白小臉,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憐惜與責任感。他一定要護住她,護住這份好不容易得來的生機。趙金兒側(cè)臥著,枕著他的臂彎,大半張臉埋在他破舊的皮襖褶皺里。晨光勾勒著她精致的側(cè)臉輪廓,幾縷烏黑的發(fā)絲凌亂地貼在光潔的額角和微微汗?jié)竦聂W邊。她睡得很沉,長長的睫毛如同兩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隨著呼吸極其輕微地顫動著。經(jīng)歷了昨日的亡命奔逃和撕心裂肺的生離死別,這毫無防備的睡顏顯得格外脆弱,又帶著一種令人心疼的恬靜。
秦闌的心像被最柔軟的羽毛輕輕拂過,涌動著難以言喻的憐惜和一種沉甸甸的歸屬感。他忍不住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指尖懸在空中,猶豫了一下,最終只是用指背極其輕柔地、近乎虔誠地拂開她頰邊那縷調(diào)皮的發(fā)絲。動作輕得仿佛怕驚醒了棲息在花瓣上的蝴蝶。指尖不經(jīng)意觸碰到她微涼的肌膚,那細膩的觸感讓他心頭一顫,一股暖流無聲地流淌過四肢百骸。她就躺在他懷里,真實地存在著,呼吸著,是他在這個冰冷亂世中唯一抓住的、滾燙的錨點。
就在這時,趙金兒長長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般,劇烈地顫動了幾下。她的呼吸節(jié)奏似乎亂了,眼皮下的眼珠微微轉(zhuǎn)動。秦闌屏住了呼吸,懸著的手停在半空。
終于,那兩把小扇子緩緩掀開。一雙帶著初醒迷茫、如同蒙著江南煙雨般的眸子,毫無預(yù)兆地撞進了秦闌凝視著她的、那盛滿了復(fù)雜情緒的眼潭里。
秦闌的眼神里有什么?有劫后余生的疲憊,有對未來的憂慮,有對肅王處境的沉重,但更多的,是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濃得化不開的憐惜、專注和一種近乎失而復(fù)得的、小心翼翼的珍視。那目光太深,太沉,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吸進去,包裹起來,隔絕掉世間所有的風刀霜劍。
趙金兒瞬間怔住了。剛睡醒的懵懂被這直抵靈魂的目光燙得煙消云散。一股強烈的羞意如同電流般竄過全身,讓她白皙的臉頰迅速染上了朝霞般的緋紅,連小巧的耳垂都紅得剔透。她下意識地就想低下頭,避開這太過灼熱的注視。
然而,就在她羞赧低頭的剎那,身體卻做出了更誠實的反應(yīng)。她非但沒有推開他保持距離,反而像尋求溫暖和庇護的小獸般,更加用力地、無意識地往他懷里縮了縮。額頭抵著他堅實的胸膛,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混合著汗味、草屑和一種獨特陽剛氣息的味道。這味道在金營的恐懼中曾是她唯一的慰藉,在此刻的安寧里,更成了她最安心的港灣。她甚至能清晰地聽到他胸腔里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聲,咚、咚、咚……那節(jié)奏仿佛帶著魔力,奇異地安撫了她心中殘留的驚悸和后怕。
“秦郎……”她低低地、帶著剛睡醒的沙啞鼻音喚了一聲,聲音輕得像夢囈。沒有更多的話語,只是將臉頰更深地埋進他懷里,貪婪地汲取著這份失而復(fù)得的、無比真實的溫暖與安全。仿佛只有緊貼著他,感受著他的體溫和心跳,才能確認昨夜的奔逃不是一場噩夢,確認他們真的從那片地獄里逃了出來,確認此刻相依相偎的安寧是真實的。
秦闌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依戀和信任。那主動的靠近,那毫無保留的依賴,像一股滾燙的暖流,瞬間沖垮了他心中所有的壁壘。他再也忍不住,環(huán)抱著她的手臂無聲地收緊,將她更加密實地擁在懷中。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fā)頂,鼻尖是她發(fā)間淡淡的、混合著干草清苦的馨香。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感和責任感沉甸甸地落在他心頭。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下巴在她柔軟的發(fā)頂極其溫柔地蹭了蹭,像無聲的安慰,又像是一種鄭重的承諾。所有的驚心動魄,所有的生離死別,所有的疲憊與憂慮,在這一刻仿佛都被這個緊密相擁的姿勢隔絕在外。草棚簡陋,寒風依舊會從縫隙鉆入,但兩人緊貼的肌膚傳遞著最原始也最強大的熱量,暖意從相觸的地方蔓延開,驅(qū)散了身體的寒意,也熨帖了彼此飽受摧殘的心靈。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棚外軍營的操練聲、流民的咳嗽聲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世界縮得很小很小,小到只剩下這個簡陋草堆上緊緊相擁的兩個人。劫波渡盡后的片刻喘息,患難與共中滋生的情愫,無需言語,便在沉默的體溫交換和心跳共鳴中,無聲地纏繞、加深,如同藤蔓找到了依附的樹干,扎下了更深的根須。這份在血與火、生與死邊緣淬煉出的感情,在晨曦的微光里,悄然鍍上了一層堅韌而溫暖的光澤。
吃過軍營流民安置所提供的、寡淡得幾乎看不見米粒的稀粥和硬得硌牙的粗面餅,兩人向負責的軍士道了謝,便離開了種家軍的營地。此地距離汴京南門不過十里之遙,前路再無追兵之憂,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路上,趙金兒終于忍不住問出了憋了一夜的疑惑:“秦郎,昨夜……在軍營門口,你為何拉住我,不讓我表明身份?”她身為帝姬,若能亮明身份,至少能得些禮遇,不必擠在那污濁的草棚里。
秦闌早有準備,臉上露出一個無奈又帶著點后怕的笑容,半真半假地解釋道:“金兒,你想啊,咱們剛從龍?zhí)痘⒀ɡ锾映鰜?,誰知道這軍營里有沒有金人的細作?或者……有沒有那種見風使舵、心思活絡(luò)的人?萬一走漏了風聲,讓完顏宗望那老匹夫知道你我的下落,惱羞成怒之下,再派兵來追,或者直接到軍營來要人,那可如何是好?咱們現(xiàn)在可是驚弓之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平平安安回到汴京再說。扮作尋常流民,不起眼,反而更安全。”
他這番解釋合情合理,趙金兒想到完顏宗望的狠戾和劉彥宗的算計,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還是秦郎想得周到!是我太心急了?!?/p>
秦闌暗自松了口氣。他隱瞞身份的真正原因,遠比這更沉重、更冰冷。他怕的不是金人細作,而是汴京城里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兄——宋欽宗趙桓!一個連自己親弟弟趙樞都能白紙黑字、毫不猶豫地送給金國當人質(zhì)的皇帝,一個在強敵面前只會割地賠款、稱侄乞降的皇帝,他秦闌能指望他顧念兄妹之情、保護一個逃回來的帝姬嗎?若金人以此為借口施壓,甚至只需一個暗示,那位軟骨頭皇帝會不會為了所謂的“大局”、“和議”,毫不猶豫地把趙金兒再推出去?甚至把他這個“通事”也一并綁了送回去平息金人怒火?這絕非危言聳聽!在趙樞被送走的那一刻,秦闌就對這汴京朝廷的底線,徹底失去了信心。這些話,他不能對剛剛失去一個哥哥的趙金兒說,那太殘忍了。他需要一個緩沖,等金軍走遠,等風聲過去,暗中觀察朝廷的態(tài)度,再謀后動?,F(xiàn)在,只能繼續(xù)扮演這對“逃難的小夫妻”。
十里路途,在希望與忐忑交織的心情下,顯得格外短促。
當那座在史書中熠熠生輝、在影視劇中無數(shù)次被描繪的雄城——汴京,終于真切地、毫無保留地展現(xiàn)在秦闌眼前時,即便他早已在腦海中勾勒過無數(shù)次,那份視覺與心靈的震撼,依舊如同巨錘,狠狠撞擊著他的胸膛!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高聳入云的城墻!青灰色的巨大條石壘砌得嚴絲合縫,歷經(jīng)風雨滄桑,依舊巍峨雄壯,如同一條蟄伏的巨龍,拱衛(wèi)著這座百萬人口的超級都市。墻頂寬闊,垛口如齒,巨大的城樓飛檐斗拱,氣魄非凡。城門洞開,高達數(shù)丈,可容數(shù)輛馬車并行,厚重的包鐵木門在晨光中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城門上方,巨大的石匾上,“南薰門”三個遒勁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穿過深邃的門洞,仿佛穿過了一道時空的界限。喧囂的市聲如同海潮般撲面而來!
眼前是筆直寬闊的御街!青石板鋪就的路面,被無數(shù)車輪馬蹄和行人足跡磨得光滑如鏡,延伸向皇城方向,望不到盡頭。街道之寬,足以并行十數(shù)輛馬車!兩側(cè)是鱗次櫛比的商鋪,飛檐翹角,朱漆雕欄,層層疊疊,一眼望不到邊。
店鋪種類之繁多,令人眼花繚亂!
香藥鋪門口懸掛著巨大的葫蘆招牌,濃郁奇異的混合香氣遠遠就能聞到,伙計正將一箱箱名貴的龍涎香、沉香、蘇合香搬進搬出。綢緞莊外色彩斑斕的綾羅綢緞如同瀑布般從二樓垂掛下來,在陽光下流淌著絲綢特有的柔光,引得路過的婦人小姐頻頻駐足。金銀鋪里叮叮當當?shù)那么蚵暡唤^于耳,匠人正聚精會神地鏨刻著精美的首飾,柜臺上陳列的金銀器皿在陽光下耀眼生輝?!坝鱿蓸恰钡日昃茦敲柛邞?,樓高數(shù)層,彩旗招展。雕花窗欞內(nèi)人影綽綽,絲竹管弦之聲隱約飄出,穿著體面的伙計在門口高聲招攬著生意。街邊腳店食肆的煙火氣更濃,蒸籠里冒出滾滾白氣,彌漫著肉包、炊餅的香氣?;镉嫸酥鵁釟怛v騰的羹湯、切好的羊肉穿梭于食客之間。果子行、肉行處新鮮的瓜果蔬菜堆積如山,色澤誘人;懸掛著的整扇豬羊、分割好的雞鴨魚肉,顯示出這座城市的富足。紙馬鋪、裱褙鋪、醫(yī)藥鋪、瓦舍勾欄…… 各行各業(yè),應(yīng)有盡有,招牌幌子五顏六色,爭奇斗艷。街道上人流如織,摩肩接踵!
街邊車馬內(nèi)裝飾華麗的香車寶馬,馱著貨物的牛車騾車,獨輪推車,川流不息。車夫吆喝著,鈴鐺叮當作響。穿著錦袍的富商,頭戴東坡巾的文人,挑擔叫賣的小販,挎籃的婦人,嬉戲追逐的孩童,行色匆匆的官吏,兩人抬、四人抬的青布小轎、花轎在人群中靈活穿行。偶爾還可見高大的駱駝馱著來自西域的貨物,叮咚的駝鈴聲帶來異域風情……構(gòu)成了一幅活生生的《清明上河圖》。
御街旁,汴河如同玉帶穿城而過。河上舟楫云集,巨大的漕船滿載糧食貨物,緩緩行駛;精巧的畫舫游船點綴其間,絲竹聲悅耳。虹橋橫跨河上,橋上行人如織,橋下船只穿梭,形成立體的繁華。叫賣聲、吆喝聲、討價還價聲、車馬聲、駝鈴聲、船工號子聲、酒肆里的猜拳行令聲、瓦舍勾欄傳出的說書唱曲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曲宏大而嘈雜的都市交響樂,充滿了蓬勃的生命力。剛出爐的炊餅、鹵煮的肉香、煎炸的油香、脂粉的甜香、藥材的苦香、汗味、牲畜的味道、汴河的水腥氣……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濃烈而真實,撲面而來。
秦闌看得目瞪口呆,心潮澎湃。這就是汴京!活生生的、熱氣騰騰的、世界第一流的繁華之都!遠比任何影視劇和想象更加震撼人心!它像一頭巨大的、生機勃勃的怪獸,在陽光下盡情展示著它的富庶、活力和驚人的創(chuàng)造力。然而,在這極致的繁華之下,秦闌敏銳地捕捉到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影:糧店前排起的長隊,米價牌上不斷變動的數(shù)字透露出緊張;一些商鋪門可羅雀,伙計愁眉苦臉;偶爾可見衣衫襤褸的流民蜷縮在墻角,與這盛世景象格格不入。靖康的陰云,似乎已經(jīng)在天邊隱隱積聚。
兩人走了許久,腿腳發(fā)酸,口干舌燥??吹铰愤呉患疫€算干凈的茶鋪,門口掛著“香茗”的布招,便想進去歇歇腳,討碗水喝。
“掌柜的,行行好,給碗水喝吧?趕路走得口干?!鼻仃@陪著笑,拉著趙金兒在門口一張空桌旁坐下。
店小二是個精瘦的青年,斜眼打量了一下兩人破舊的衣著和秦闌那燒焦的眉毛,撇了撇嘴,不耐煩地揮著手中的抹布:“去去去!哪里來的腌臜乞丐?沒看見這是喝茶的地方嗎?想喝水,去汴河邊喝去!別在這兒礙眼!影響我們生意!”
“小哥,我們不是乞丐,實在是……”秦闌還想解釋。
“不是乞丐?”小二嗤笑一聲,指著他們的衣服,“穿成這樣,比乞丐也好不到哪兒去!趕緊走!再不走,我叫人轟你們了!”他聲音尖利,引得茶鋪里幾桌客人側(cè)目看來,眼神各異,有鄙夷,有漠然。
趙金兒何曾受過這種屈辱,氣得臉色發(fā)白,卻也知道此時不能暴露身份,只能緊緊咬著嘴唇。
秦闌心中窩火,卻也只能強壓著,低聲下氣:“小哥,行行好,給點吃的也行,我們給錢……”他下意識去摸懷里,才想起身無分文,連僅剩的幾枚銅錢都在金營賄賂守衛(wèi)時用光了,頓時尷尬無比。
“錢?錢呢?拿出來看看啊!”小二更加得意,叉著腰,唾沫星子都快噴到秦闌臉上,“沒錢裝什么大瓣蒜?快滾!別逼老子動手!”
就在秦闌被逼得進退兩難,趙金兒委屈得眼圈發(fā)紅之際,鄰桌一個穿著半舊青布直裰、頭戴方巾的年輕人站了起來。他看起來二十出頭,面容清癯,帶著讀書人特有的斯文氣,眉頭微蹙,顯然看不慣小二的勢利。
“店家,何必如此刻???”年輕人聲音溫和卻帶著一股正氣,“出門在外,誰沒個難處?兩碗粗茶,幾個炊餅,記我賬上便是。”說著,他從袖中摸出幾枚銅錢,放在桌上。
小二見有人付賬,臉色頓時緩和了不少,雖然還是嘟囔了一句“胡相公您就是心善”,但也不再驅(qū)趕,轉(zhuǎn)身去準備茶點。
秦闌和趙金兒如蒙大赦,連忙向那年輕人躬身道謝:“多謝這位相公仗義相助!感激不盡!”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蹦贻p人擺擺手,示意他們坐下,“在下胡中行,太學肄業(yè)??炊恍稳堇仟N,可是遭了兵災(zāi)?”
秦闌正要按之前的說辭解釋是遭了金兵擄掠的農(nóng)戶,突然,茶鋪外傳來一陣騷動!
只見街上一大群人正簇擁著一個穿著同樣青衿、但步履匆匆、神情激憤的年輕人走過。那人似乎正在高聲說著什么,周圍的人群群情激奮,不斷有人加入隊伍,喊著“上書!”“請誅六賊!”“復(fù)李綱!”等口號,聲音越來越大。
胡中行眼睛一亮,站起身對著那領(lǐng)頭之人高聲喊道:“陳東兄!”
那領(lǐng)頭的年輕人聞聲回頭,正是太學生領(lǐng)袖——陳東!他面容剛毅,眼神如電,雖穿著儒衫,卻自有一股慷慨激昂之氣。他沖著胡中行點點頭,腳步卻絲毫未停,帶著浩蕩的人流,如同奔涌的溪流匯入大河,朝著皇城的方向涌去!
秦闌猛地站了起來,心臟怦怦直跳,眼睛死死盯著陳東遠去的背影!陳東! 那個在歷史課本上、在無數(shù)愛國故事里熠熠生輝的名字!那個率領(lǐng)太學生伏闕上書、震動朝野的學生領(lǐng)袖!此刻,竟然如此鮮活地出現(xiàn)在他眼前!不再是冰冷的文字,不再是模糊的畫像,而是活生生的、正在掀起時代波瀾的人!
“他……他們這是要去……”秦闌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
胡中行看著遠去的隊伍,眼中也閃爍著復(fù)雜的光芒,既有敬佩,也有一絲憂慮:“陳東兄……這是要去宣德門外伏闕上書!請官家誅殺蔡京、童貫等誤國奸賊,復(fù)用李綱相公,以抗金兵!”
秦闌深吸一口氣,目光從陳東的背影收回,落在眼前這位仗義疏財?shù)奶珜W生胡中行身上。亂世汴京的畫卷,正以一種驚心動魄的方式,在他面前徐徐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