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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

粉筆落心田 飛鳥 0 字 2025-06-16 19:1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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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殺手,叫蘇青,名字是師傅根據(jù)他的姓隨意起的,跟著他住在一座半山的懸崖之上。

我很小就被他撿來了,他給我飯吃,同時開始慘無人道的訓練我。

所幸,還有好些個來的比我早的孩子陪著我。

只要有飯吃,我不介意在他的折磨中長大。

私下里,我一直跟其他幾個孩子管他叫老東西。

他倒也不氣惱,他不在乎自己撿來的野狗會叫,因為總有馴服的那天。

老東西靠殺人為生,就是接單收錢殺人的營生,賺的很多,不然很難在亂世用許多藥材養(yǎng)我們這些小崽子。

16那年,我們也由最初的單一訓練,忍著不適,通過了見血的考驗,算是入了行,正式的成為一名殺手學徒。

就這樣,開始在殺人與被殺當中茍活著。

到現(xiàn)在為止,我跟兩位師兄,就是老東西手里碩果僅存的幾條家犬。

老東西有個女兒,叫蘇山河,名字跟男孩子一樣。

跟我們差不多歲數(shù),很漂亮。

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那還是個活潑天真的姑娘,有一個學徒跟她玩的還比較合得來,畢竟雖然是在學殺人的技巧,但畢竟都是孩子還是人。

第二次見的時候,老東西將那個跟她閨女玩的比較要好的學徒敲斷手腳,逼著蘇山河親將其自丟進毒蟲窩里,讓我們所有人看著那些毒蟲將那個四肢俱廢的學徒啃食的血肉模糊。

第三次見得時候,記得有個新來的學徒盯著她多看了幾眼,那姑娘笑嘻嘻的走到近前揮了揮手絹,過了半個時辰后,那個學徒在痛苦掙扎中永遠閉上了眼睛。

那以后,我們都不敢再多看那毒姑娘哪怕一眼。

轉(zhuǎn)眼今年我已經(jīng)25歲了,在任務中殺了很多人,也有很多次重傷差點被殺,但我活到了現(xiàn)在,這一行,能活下來的就是最優(yōu)秀的。

普通人這個年紀早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孩子都有幾個了吧,我時常這么想著。

今天,老東西給我派了一個單子,我覺得有點不尋常。

往常的單子,都是雇主派人來山下,先往半空放一支響箭,我們再把掛在半山的懸梯放下去,讓其爬上來,待其快爬上來的時候,就這么讓人掛在那里,彼此交談生意。

要是合適,請他上來,不合適,讓他下去。

要是老東西感覺來人不可靠,就殺了扔下去。

就像去年冬天,那天的雪下得很大,梯子結了一層薄冰,摸上去像死人的皮膚。

雇主是個穿狐裘的胖子,親自來的,爬到一半時喘得像條瘸狗,指甲縫里全是刮下來的碎冰和木屑。

"拉他上來。"老東西說。

我拽著麻繩,看那人凍紫的嘴唇一開一合:"蘇、蘇大師……定金……"

老東西看著那胖子笑了。

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的皺紋像刀割出來的。

下一秒,胖子的喉嚨上多了個紅點。,很小,像被蝎子蟄了一口。

他張著嘴,卻再也發(fā)不出半個字音。

尸體栽下去時,我聽見雪地被砸出一個悶響。

大師兄蘇方從陰影里走出來,指尖一抹寒光轉(zhuǎn)瞬即逝。

那是我第一次見黑針,殺手的武器是一種保命的秘密。

這是老東西的規(guī)矩,就算這樣,這里的生意也是好的不行,因為他強,很強。

但我常在心里腹誹,再強,老了還不是一條老狗。

殺手沒有江湖傳聞中的那么神秘,相反,有時候很市儈。

所以,這次我看著老東西遞過來的單子,沒有直接伸手,而是抱著膀子看著他。

因為這次的單子,沒有看到雇主或者雇主派來的人。

“很棘手?還是什么?”

“我能拿多少銀子?”

面對我的舉動和接連拋出的兩個問題。

老東西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反倒是沉吟片刻,隨即將手上的單子拋了拋:

“沒有任何問題,給你,是因為現(xiàn)在只有你和我?!?/p>

大師兄蘇方,性子較為溫和,好似天生有一種貴氣,自從數(shù)月前接了個大單子后一去不回,已經(jīng)失蹤有一段日子了。

老二蘇決,前幾天剛接了個單子離開。

一般情況下,老東西不會親自動身,這天下,也沒多少人雇的起他。

隨即我點點頭,接過單子看了一眼,是個女子,有點眼熟,我略有詫異,手指不自覺地顫了一下。

紙上的墨跡還很新鮮,畫著一個女子的側臉,線條簡潔卻傳神。

但這張臉我見過——就在三個月前,老東西讓大師兄蘇方接的那個大單子上。

"怎么?"老東西瞇起眼睛,眼角的皺紋像刀痕般深刻。

我將單子折好塞進懷里,搖了搖頭:"只是覺得眼熟。"

老東西哼了一聲,從袖中摸出幾塊碎銀拋給我:"路上用。這次雇主很大方,事成之后,你能拿這個數(shù)。"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兩確實不少,我掂了掂那塊銀子,塞進靴筒里。

"蘇方還沒回來?"我不經(jīng)意地問。

老東西的眼神突然變得鋒利如刀:"做好你的事。"

我低下頭,默默轉(zhuǎn)身去收拾行裝。

那些老掉牙規(guī)矩我們都懂——不問不該問的。

但這次不一樣,蘇方接的單子,現(xiàn)在目標又出現(xiàn)在我的手上,而蘇方已經(jīng)三個月杳無音信。

我把軟劍用油布包好,藏在貼身的暗袋里。

二十六寸長,兩指寬,兩邊劍刃各開一半——從中間往上至劍尖開一邊,從中往下至劍格開另一邊。

這是老東西根據(jù)我的身形特意設計的,走的是外家路數(shù),講究一個快、準、狠。

下山的路我閉著眼睛都能走,懸崖上的懸梯吱呀作響,山風裹著初春的寒意往領口里鉆。

走到半山腰時,我回頭望了一眼——那老東西還站在崖邊,黑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像只充滿不祥的烏鴉。

嘖嘖,真是條老狗,我心里暗罵。

路程有點遠,但有銀子可拿就不算辛苦。

待趕路到一半的時候,我路過了一個規(guī)模不算太大的城鎮(zhèn)。

里邊戒備有點森嚴,四周皆是來往巡邏的官兵。

一般來說,像這種規(guī)模的城鎮(zhèn),是不會如此嚴密防守的,畢竟城外的村戶,來往的商隊等等,在層層盤問下,多少會造成來往不便,畢竟這亂世里,就數(shù)差人不好打交道。

不過他們可不全是為了城防安全,都在等著撈油水,就跟趴在城墻角下流著口水的狗一樣。

所以,我不必浪費力氣去繞遠路,交了點碎銀子,就混了進來。

天氣很是燥熱難耐,我找了一處不大的酒樓,在內(nèi)喝著茶水歇腳。

“哎,今年又是大災年吶,聽說年初春荒就死了不少人,往后不知道又要死多少呢……”

“是啊……”

聽著周圍食客的低聲議論,我喝下了最后一口殘茶。

一路走來,確實見到不少人在逃荒,這些年都是這個光景。

不過這跟我沒什么關系,我的目標,還有一段路程。

我休整了一天后,在清晨出了城門準備繼續(xù)趕路。

老遠的,就看見一匹快馬夾雜著塵土飛馳而來。

定睛細瞧,裝扮有點熟悉,尤其是馬上之人背后的幾桿小旗。

好像幾個月前,蘇方接的那個單子,來的人就好像這個裝扮,但沒旗子。

「速開城門!令使急報!違者誅三族!」

只聽來人嘶啞的吼叫著,我卻被其口中的一句誅三族給吸引。

我摸了摸下巴:

「看來又換皇帝了……」

如此的急報,這些年在任務途中我見過聽過好幾回了。

如果是邊關一類的快馬急報,那喊就是誅九族了。

搖搖頭,我繼續(xù)走到城外遠處的密林中,尋得早先藏拴在此地的馬匹,繼續(xù)趕路。

十天后,我站在了目的地——一座藏在深山中的簡陋院落,這里可讓我一頓好找。

木柵欄歪歪斜斜地圍著三間有些歪斜的茅屋,煙囪里飄一縷著稀薄的炊煙。

單子上沒說目標具體身份,但我根據(jù)一些線索猜測,這單子畫像上的女子,可能跟朝廷有關,說不定還是個什么官家小姐一類的。

可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能藏住金枝玉葉的樣子。

我蹲在五十步外的樹叢里,耐心等到日頭西斜。

當那個女子端著木盆出來晾衣服時,我看著眼前的女子,不由得感嘆,確實是一位妙人兒。

女子面容皎潔,柳眉微蹙,杏目清澈,朱唇微張,皓齒微露輕喘著氣兒……

不時的用還比較白皙的修長手指,擦拭著額頭和鼻尖上的細密汗珠。

她的身上,的確有一種大家閨秀的小姐氣質(zhì),與這隱藏在山中的簡陋茅屋小院,那么的格格不入。

我想著,若是這女子放在外界,天下很多人都會趨之若鶩的想得到她吧。

可是,她應該是個死人才對!

我短暫的陷入回憶當中。

數(shù)月前,有匹快馬跑到了山前找到了我們。

馬上的人,朝廷令使打扮,背后插著幾個沒有旗子的木桿。

那是官家的人。

老東西以前,親手接過幾個朝廷的單子。

按理說,這種官家的事情,事后少不了被清算,可老東西到現(xiàn)在都還在喘氣,或許是他真的很強,也或許沒能顧上他,因為朝廷早就亂的跟漿糊一樣了。

連年的大旱,流民無數(shù),餓殍遍野。

接著各地流民起義,軍閥豪紳借機豢養(yǎng)私兵準備起事。

一時間,朝廷自顧不暇,連皇帝都換了好幾個。

而眼前這個女子,就是數(shù)月前的那個朝廷單子。

當時,老東西讓一向穩(wěn)重的大師兄蘇方接的單子。

結果蘇方一去不回。

當時我還在想,或許是蘇方命有此劫被殺了,畢竟這天底下,就屬朝廷的單子最難做了。

忽然,一種熟悉的氣息打斷了我的回憶,那是同類的氣息,只是這氣息現(xiàn)在好像有點淡了,摻雜了別的什么東西在內(nèi)。

我立時拔出軟劍,出鞘幾許又硬生生停下。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只是一種同類的直覺提醒了我。

我的大師兄就站在屋檐下的陰影里,雙手自然下垂,指間隱約有寒光閃動。

那是他的黑針——通體墨色,細如發(fā)絲。

此時女子毫無察覺,待她晾完衣服,抬頭時突然看到了我。

她的眼睛里,先是疑惑,而后好似想到了什么,雙眼立刻被恐懼所彌漫,嘴唇顫抖著剛要開口,她身后的蘇方立刻上前幾步,將她護在身后。

"好久不見。"我站起身,慢慢將劍全部拔出。

蘇方確實比我強上不少,而且他身上的內(nèi)家功夫,在身形的隱匿上,比我要輕快的多。

他沒說話,只是左手腕一翻,一根黑針釘在我腳前的泥土里,入地三寸。

我笑了:"看來師兄是打算護著她了?"

"她不是目標。"蘇方終于開口,聲音好像比記憶中的沙啞,"你回去吧,告訴老東西人已經(jīng)死了?!?/p>

他的臉色很平靜,眼睛死死盯著我,左手再次捏出一根黑色細針。

我也看著他,內(nèi)心稍有起伏。

每個殺手做事的方法不一樣,所用的兵器也不一樣。

面前的蘇方,主修內(nèi)家,善使破罡飛針,通體漆黑如墨的隕鐵制成的細針。

簡直天克內(nèi)家高手,可我主修的卻是外家路數(shù),橫練肉身。

但我依然不敢說我穩(wěn)贏,不光是蘇方比我強一些,他殺過的人,比我多。

所以,我皺著眉頭將拔出的劍,緩緩推了回去。

蘇方身后的女子見我將劍收回,臉色不由一松

嘴唇抿了抿,向著護在她身前的蘇方喃喃:

“方,他是?這……我們……”

說罷拽了拽蘇方衣角。

“你先進去吧”

蘇方說著向她揮了揮手。

隨即一頓,目光深邃的看了看我,又輕聲對女子說道:

“算了,留在這里,我陪著你……”

那女子乖巧點頭,走到蘇方身邊停下,轉(zhuǎn)頭看著我。

我站在原地,開口道:

“蘇方,你知道的,我來,會好一點,老東西不會答應的,況且,不合規(guī)矩!”

隨即抬起腳,準備走進院子。

咻——

極細的黑針,快到來不及反應,從我的臉頰飛過,深深地刺入我旁邊凸起的木柵欄上,我伸手摸著一縷滲出的血絲,這是第二根黑針!

我心里不由一沉,臉上笑容依舊,只是握著劍鞘的左手,不由得用力幾分:

“怎么,你的準頭變差了嗎?蘇方!你那該死的針頭還是沒上藥嗎哈哈!”

殺手可以動情,甚至可以對目標動情,有些殺手,就是以情人或夫妻的身份,來手刃枕邊人。

我可以同情目標,可憐他,但最終,我會讓目標解脫——這是殺手的準則。

任何干擾我完成目標的人或事,都必須毫不猶豫盡全力除掉。

久而久之,這種行為準則,會深深的刻入這個殺手的血肉靈魂,支配著他的一生,直到死去。

但今天,我來殺一個人,這個人身邊不光有個違反準則的殺手陪伴左右,當我要將目標殺死的時候,這個以前雙手染滿鮮血的殺手,居然只是企圖警告,這算什么?示威嗎?恐嚇?

我冷哼一聲,邁開一條腿跨進院子里。

蘇方對我無視警告的舉動,只是皺了皺眉頭沒有說什么,只是眼里除了越來越濃的殺意外,罕見的有一絲擔憂。

忽的,我想到:還是說,他有了對另一種人生的憧憬,這種憧憬,讓他違反了一直以來接受的規(guī)則。

僵持了一會兒,

“嘿嘿……”

我笑了,笑的很輕快,我決定賭一次!

隨即拔出了劍,再次抬腳邁入,這次,依然沒有黑針飛來。

我想,蘇方此刻應該很后悔,后悔沒有在第一擊就將緩步走來并且笑容滿面的殺手給殺死。

蘇方作為老東西的大弟子,以前接單,以效率著稱,從不失手,作為殺手的本能,現(xiàn)如今居然在逐漸消失!

數(shù)月前的一個夜晚,蘇方找到了朝廷單子上的目標,那是一座相當氣派豪華的庭院。

不知怎么的,蘇方對這所庭院所在的街道,總感覺在哪里見過,尤其是街道口那兩座充滿歲月痕跡的巨大鎮(zhèn)獅。

帶著一絲疑惑,蘇方進到目標所在的院子里,發(fā)現(xiàn)其內(nèi)已經(jīng)尸橫四處。

蘇方知道,這是給官家收尾背鍋的活,否則自己一路來到天子腳下,不會這么順利。

今晚過后,天下人就會知道,一戶朝廷大員全家上下,被人滅口了。

此時后院內(nèi),一個女子衣衫襤褸,滿身血污的抱著一個失去頭顱的尸體,無聲的抽泣著。

蘇方緩步走到女子面前,隨手撿起一旁扔在地上,刃口卷起的斷刀。

蘇方認為沒有必要浪費一根辛苦煉制的黑針。

蘇方用刀挑起女子的下巴。

女子雙眼布滿血絲,眼神空洞的望著蘇方,頭發(fā)披散,滿臉淚痕夾雜著血跡。

即使如此,也難掩那姣好的面容。

女子閉上雙眼,聲音嘶啞的喃喃著:

“下輩子不做人,再也不做人了……”

死前之人類似的話,蘇方聽過許多,死前的怒罵,哀嚎,求饒……

聽過太多了,蘇方都覺得有些煩了,隨即就要抬倒看下,卻驀然發(fā)現(xiàn)女子后頸處有兩顆排列整齊的小青痣。

轟——

蘇方的腦子好似炸開了一樣,就好比一件事情很久都想不起來,就在快要徹底忘記的時候,突然就記了起來!

正猶豫著要不要將刀落下,蘇方嘴中卻下意識開口:

“……沐詞……?”

“嗯……?”

低頭等懸刃落下的女子聞言下意識答應了一聲,隨即抬起頭看著眼前舉著屠刀的人……

看著女子越來越熟悉的眼睛,此刻也不知道為什么,蘇方感覺自己心頭莫名其妙停頓了一下……

數(shù)月后,小院內(nèi)——

“嘿嘿,你的準頭不行了,蘇方!”

此刻的蘇方一邊護著女子后退,一邊從手中飛出數(shù)根黑針。

"你變了。"

我不斷出言嘲諷,同時猛地拔劍前沖。

蘇方的黑針如雨點般襲來。

我奮力舞劍成幕,叮叮當當?shù)呐鲎猜暡唤^于耳。

他的針本應該更快,但不知為什么,現(xiàn)在卻不夠快了——至少現(xiàn)在沒快過我的劍。

交手到現(xiàn)在,他變?nèi)踹@一事實讓我有些疑惑。

我們之間的距離在縮短,十步、八步、五步......

就在這時,我快速從袖口拋出一個小瓷瓶,用盡全力朝女子擲去。

瓶子里裝的是老東西女兒調(diào)制的"遇風醉",見光就揮發(fā),吸上一小口就能讓人渾身癱軟。

"??!"女子驚叫一聲。

蘇方此刻分心了!

一根針擊落了瓷瓶,卻沒擊碎。

我抓住這個機會,劍鋒直取他咽喉。

蘇方倉促后撤,陣勢頓時亂了。

“認命吧!”我低吼著,手中劍招越發(fā)凌厲。

蘇方確實很強,但此刻我發(fā)現(xiàn)他的節(jié)奏在變亂——每當我佯攻女子時,他的呼吸就會亂上一分。

那個曾經(jīng)冷血無情的大師兄,現(xiàn)在眼里居然有了擔憂和恐懼。

真是荒謬可笑!

"你在怕什么?"

我大笑著刺出一劍,"怕我殺了她?還是在思考值不值得嗎?哈哈!”

蘇方?jīng)]回答,但他的針越來越散亂,力道越來越弱。

有幾次明明可以一擊取我性命,卻總是在最后一刻偏了方向——因為我佯裝不顧一切的撲向女子,他怕傷到她。

纏斗持續(xù)了半個時辰。

我的胳膊被六根黑針扎穿,左腿也中了兩針,甚至脖頸處,還有一根只刺入針尖的傷口。

蘇方的情況更糟——我的劍在他胸前開了道口子,血把灰色的衣襟染成了暗紅色,只需在深入幾絲,我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拄劍在地,我強行調(diào)整內(nèi)息,面上卻無異樣。

對面的蘇方臉色慘白的封住幾處穴道暫時止住血,我確實很羨慕他這一手,可惜我練得的是外家功夫。

他看了看我,又轉(zhuǎn)頭看看女子。

終于是開口對我緩緩說道:

“青,你活著是為了什么?”

我本想脫口而出:為了殺人賺銀子的!

話到了嘴邊,卻咽了下去,殺手好比是一份差事,差事之外呢?

說實話我確實想過這些問題。

但我認為蘇方實在拖延時間,或者企圖用語言來讓我放松警惕或者?放過他們?

蘇方見我不說話,他咳出一口血,慘然一笑:

“青,你不用這么警惕,我沒想過你會放過我們,否則你回去會死的?!?/p>

我不置可否的一笑。

蘇方繼續(xù)道:“青,你知道嗎,我有一個真正的名字,方寧!你呢?”

接過旁邊女子遞過來的手帕去,蘇方看了看,沒用其來擦拭血跡,而是將手帕揣進懷里。

他繼續(xù)看著我:“青,你知道嗎,我……呃!”

看著他又吐出一口血來,我皺了皺眉頭,終于開口問道:

“你怎么受的這么重的傷?我之前還有誰來過?”

是的,起初我并沒發(fā)現(xiàn)他此前已經(jīng)受過傷,否則無法解釋他會變得比我弱。

蘇方輕輕抓住一臉擔憂蹲下身子攙扶他的女子手腕。

“我?guī)е瓗е逶~逃出來的時候,被官兵追殺,人太多了,呵呵。”

“對了,她是沐詞,我的娘子?!?/p>

又指了指我,“這個家伙叫蘇青,以前是我?guī)煹堋!?/p>

我看著這個叫沐詞的女子,又看看快要不行的蘇方。

“值得嗎?”

搖搖頭,我提起劍,指著他們。

蘇方哈哈一笑:“就算你不來,我跟娘子恐怕也沒多少日子了,我受了重傷,娘子她從小就被人下慢性毒藥,每過幾日要靠服用特制解藥才能繼續(xù)活下去,本想著找個地方過一段神仙日子,最后埋在這里雙宿雙飛……”

說著,他站起身,從指間捏出兩根黑針。

見狀,我立刻嚴陣以待。

卻見蘇方將其中一根遞給一旁女子,低聲說了句什么,女子隨即退到一旁。

然后他點頭向我示意。

不知道為什么,我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快。

這是最后一次交鋒了。

期間我假裝不敵踉蹌,微微露出胸口的破綻。

蘇方好似上當一樣,一針直取我心口!

我猛地側身,卻發(fā)現(xiàn)針尖只是淺淺刺入我的肩膀,沒什么力道,而我的劍已經(jīng)深深刺入他的腹部。

血肉撕裂的聲音格外清晰。

蘇方跪倒在地,鮮血順著劍身滑落。

我拔出劍,血濺在臉上,帶著溫熱,嘗起來有些腥甜。

一旁女子起初強忍著,終于好似是緊繃的心弦斷了,尖叫著撲了過來。

我將其一把推開,她跌坐在地上,淚流滿面地看著蘇方。

"為什么呢?"

我喘著粗氣問,"值得嗎?"

我第二次問出這個問題。

蘇方咳出一口血,半晌,裂開慘白的嘴唇,他笑了:"青,你不懂......這幾個月,我過得比過去二十年都......,都要真實……"

他的眼神開始渙散,雙手伸向天空,好像要抓住什么,嘴上卻還掙扎著說話:"殺手終不得善終......但至少......我嘗過......真實的日子......"

我沉默地看著他咽下最后一口氣。

那女子撲在尸體上嚎啕大哭,那聲音此刻像刀一樣在一點點剮著我的耳膜。

我提起劍走向女子,她卻突然抓起地上一根黑針朝我刺來。

我側身避開,劍鋒抵住她的咽喉。

她看了看失去生息的蘇方,這個叫沐詞的女子最后平淡的閉上雙眼,將那根剛才準備刺向我的黑針遞到我面前。

好似生命將絕的夜鶯發(fā)出的哀鳴:

“我的夫君讓我交給你的!”

血液噴出來的時候,她的眼睛突然睜開,里面映著將要落下的夕陽。

我把兩具尸體搬進茅屋擺放在一起,將那根他們交給我的黑針小心地收進暗袋——不管蘇方的用意是什么,我覺得這是提醒,提醒我不要重蹈他的覆轍。

這次我沒有再像以前一樣割取什么信物。

離開前,我回頭看了眼這個簡陋的院子。

炊煙還在飄緩緩飄著,就好像隨時會有人出來添把柴火。

但我知道,這里再也不會有人了。

蘇方的飛針,若是配上毒藥,將是另一種局面,可惜他從始至終都不屑于此,為此老東西不止一次的咒罵。

以往完成目標后,我會有一種成就感和活下來的僥幸。

但奇怪的是,這次沒有。

這不是我第一次去殺同類,但心里第一次有一種別扭感。

我怕未來,也會有別的殺手找到我,殺了我。

數(shù)十日后,邊養(yǎng)傷邊回去的路上,我從坊間聽聞幾個消息,前朝宰相的女兒被人殺了,尸體在荒郊野外的一處落魄獨院里被找到。

上一任皇帝巡游途中被人刺殺,當今新帝登基。

不久后新的朝廷開始居然下旨捉拿兇手了。

我搖搖頭,這天下亂的可以。

懸崖上的風依舊冷冽,老東西聽完我簡單的匯報,只是點了點頭,他有辦法知道我所言非虛。

把三百兩銀子推到我面前,有那么一刻,我覺得,銀子屬實太少了。

"蘇決呢?"我隨口問。

"死了。"

老東西頭也不抬,"在后山,你去處理。"

蘇決的尸體軟得像灘爛泥,已經(jīng)有些腐爛的跡象了。

他的尸體,渾身烏黑,喉嚨處也被被抓爛了。

雖驚訝于他的慘狀,但我手里動作不停。

我把他扔下懸崖時,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蘇方背叛了,蘇決死了,老東西手里只剩我一個"家犬"了。

我并不意外蘇決的死,,也沒升起為同門報仇的心思。

殺手可以去殺別人,當然也可以被別人殺掉,殺手又不是神仙。

回去的時候,在房間門口,我看見了一個女子,面容清秀,不施粉黛,一身灰色勁裝打扮。

是老東西的那個毒女兒。

見我走來,她只是淡淡看了眼,隨即收回視線。

“蘇青,你進來。”

從房內(nèi)傳出老東西的聲音。

我立刻快步走了進去,進去時,一股非常淡的異香,飄進了我的鼻子。

屋內(nèi)的桌子上,放著一個這里用來裝任務單子的木盒。

老東西背著雙手,站在桌前,背對著我。

我看見他的指尖,有著一絲絲烏青色。

我隨手關了門,靜靜等著。

許久,老東西轉(zhuǎn)過身來:

“這個單子,務必完成,之后,我給你自由。”

聽到他低沉的話語,我的心里好似雷霆炸開,手心不由得滲出汗來。

“自由!不!那必然萬分兇險!”

自由可比萬兩黃金都珍貴!

想到這里,我再次將目光投向木盒。

我不信老東西會給我自由,但此刻,拒絕是不明智的。

隨即自嘲一笑,認命了。

我不認為現(xiàn)在的我,有反抗老東西的手段。

就在這時,老東西伸手拿起木盒,緩緩遞到了我的面前。

我抬頭看著老東西。

他目光深邃的看著我,臉上卻沒有表情。

老東西在江湖經(jīng)營多年,在官府都有路子,即使我在接下單子后逃跑,可能最后,也會落得個大師兄蘇方的下場。

最終,我也只能是用默認接受,卻不伸手接過木盒的無能舉動,來表達我最后的抗議。

“呵呵……”

老東西見我這樣,輕笑出聲,將木盒隨手扔在桌上,隨即拍拍我的肩膀,背著手走了出去。

他明白,我依然是一條家犬。

在老東西離開后,我嘆了口氣,將木盒拿到手中,輕輕打開。

里邊是一張內(nèi)容空白的單子,只是左下角有個署名。

那是一個名字,蘇山河。

這個名字的出現(xiàn)讓我手心被風干的汗?jié)n,再度出現(xiàn)!

這是老東西女兒的名字,很男性化的名字,也是很有氣魄的一個名字。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時候,房門被打開,進來的是蘇山河,隨即一陣異香撲鼻而來。

她皺著眉頭看了我一眼:

“時候不早了,準備好久出發(fā)吧!”

我正要開口,卻見老東西又背著手走了回來,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老東西的臉色似乎有點不太自然。

只見他淡然開口:

“這次的單子很簡單,將她送進皇宮后,一切聽她指揮,事成后,你就可以離開了?!?/p>

我不禁愕然,讓一個殺手去做護送任務?

等等,皇宮!?

——

幾個月后,一身近衛(wèi)裝扮的我,站在一處庭院內(nèi),看著幾座假山怔怔出神。

在皇宮里舒服日子過的久了,有時候我感覺自己都快不是一個殺手了。

數(shù)月前接過任務后,我跟蘇山河兩人連夜就出發(fā)了。

起先我還在擔心這趟路程會有什么危險,結果一路走來,除了幾場小規(guī)模沖突外,一切順利。

期間蘇山河用毒的手段,讓我頗感心驚膽。

起先我認為,這應該是老東西的手段。

憑著他的名聲,和這些年賺的銀子,再加上給官府干臟活攢的人情,打點不成問題,一路倒也順利。

但后來,我發(fā)覺似乎不是這樣,一直與我在一塊的蘇山河,這個我沒見過幾面的毒姑娘,仿佛更加不簡單!

快到皇宮進城的時候,新登基的皇帝發(fā)榜了,要大選各地秀女。

呵呵,我看著騎馬走在我前面的蘇山河,這么巧?

不過這世道,甭管是誰登了皇位,先享受享受,他才不會管老百姓什么樣子,國家什么樣子!

走在前面的蘇山河仿佛感覺到了我的視線,轉(zhuǎn)頭看了看我,但這個漂亮女子神色如常。

我們被攔在了城門外,但沒多久,一個滿臉油光的老太監(jiān),坐在馬車上來到近前。

只見老太監(jiān)從打開的窗口處探出腦袋,盯著我身旁的蘇山河看了一會兒。

接著伸出肥手一揮,用尖細的嗓音道:

“給咱家?guī)Щ厝ァ?/p>

隨即在蘇山河的眼神示意下,我并未反抗,任由一隊衛(wèi)兵將我倆壓走。

——

再后來,蘇山河成了老太監(jiān)流落在外的侄女兒,我成了太監(jiān)的大侄兒。

蘇山河被老太監(jiān)獻給了皇帝當了妃子,我則沾光成為了妃子的近衛(wèi),但我有點玩味的想著那個年紀不大的小皇帝能有什么生育能力……

——

我站在庭院內(nèi)暗自思索著。

“老東西不會是因為自己年紀大了,江湖又太危險,索性大老遠的把自個兒閨女送過來,就為了讓其當上皇妃,好讓自個兒當個國丈爺享享清福?”

就在我發(fā)愣的的時候,身后傳來一道輕柔的聲音:

“蘇青,你過來?!?/p>

我轉(zhuǎn)過頭,看見一道秀麗的身影。

其身上穿著一件淡青色的衣衫,看起來較為單調(diào),只是兩邊肩膀到臂膀處,卻用金絲繡著幾朵花紋,平添一些貴氣。

是蘇山河,她面容本就清麗,如今略施粉黛,更添一絲嫵媚。

再加上她身上散發(fā)著一種莫名的異香,更是吸引人,難怪那皇帝自納她為妃子后就對她疼愛有加。

在這庭院里充當侍衛(wèi),說實話,自從進了皇宮以后,我壓根沒見過她幾回。

她繼續(xù)開口了:

“父親讓你聽我的命令做事,對嗎?”

聲音依舊輕柔,氣質(zhì)優(yōu)雅,但跟數(shù)月前剛從山內(nèi)出發(fā)時,有些不同。

頓了頓,我沉聲回道:

“是!”

她看著我,嘴唇動了動:

“我要你殺個人?!?/p>

我看著她的眼睛:

“殺誰?”

她略微轉(zhuǎn)過身,用雙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微微拱起的小腹,低聲道:

“皇帝?!?/p>

我一時語塞。

自打蘇山河進了皇宮后,我本以為可以就此離開了,但她說沒到時候。

期間,有好幾個本來還算受寵的妃子陸續(xù)莫名死亡,但皇宮里的人卻一時查不出什么來。

那時我就認定是蘇山河做的,不過她又沒讓我出手,所以我無所謂,還不至于為了幾個沒背景的妃子就讓我去背鍋。

殺手可以為了任何理由包括銀子去殺任何人,但殺手不是刺客死士!

或許是看出了我的不解,蘇山河轉(zhuǎn)過頭,認真的對我說道:

“父親已經(jīng)來了!”

我雖有點驚訝,但既然她用老東西壓我,也只能嘴上先答應下來。

回到住處,我把玩著桌上的茶盞,不禁想起了我的那把劍。

多年的殺手生活,已經(jīng)讓我養(yǎng)成了一種習慣。

除了在做任務的過程中會經(jīng)常用腦子思考外,其余時候很少思考,因為我覺得沒什么必要。

“殺皇帝?老東西要做什么?……”

一個念頭忽然從心中驀然升起:

“總不能,是這老東西想當皇帝吧!”

隨即我否定了這個答案。

不可能,這天下很多人都可以做皇帝,甚至是路邊的乞丐和廟里念經(jīng)的和尚,唯獨有幾種人不能做!

商賈、戲子、異族、……還有殺手!

否則到時不光是朝堂,整個天下百姓和江湖綠林都會大亂!

隨即念頭一轉(zhuǎn):

“或者說,老東西算計殺人大半輩子,這次被人算計了?”

我搖了搖頭,強壓下亂七八糟的想法。

動手的日子在三天后,皇帝會在百官陪同下在城內(nèi)巡游,人多眼雜,到時就是下手的機會。

一晃到了動手的日期,只是昨晚老東西不知道用什么辦法寄了一份只有我們師兄弟幾個才能看懂得密信。

信上說是寫了一些關鍵細節(jié),以及一份簡單的地圖,讓我務必記住。

——

今天就是皇帝巡游的日子,整個皇宮都在忙活,或者說,整個內(nèi)城都忙活了起來。

我找機會混出皇宮,準時來到地圖上標記的一個地點。

皇帝巡游的,就那幾條街,不是什么秘密,到時會有一些精心挑選過的百姓,跪在街道兩邊,和百官一起,齊聲歡呼。

但同時,也會有大批的禁軍,在四周街道布防。

我扮成一個老實巴交的腳夫,混在一些平頭百姓中,跟著他們一起,學著他們的樣子,畏畏縮縮的走著。

不時用余光悄悄觀察,確實跟昨晚老東西信上說的差不多,禁軍布防都是大差不差,明里暗里都有。

我不怎么懷疑老東西會如何得到布防信息的,在我想來,這個天下,想讓皇帝去死的,絕不在少數(shù)!

七拐八拐的,我走進了一處被官府臨時強行關了門的糧店內(nèi)。

并在一個堆滿糧食的倉內(nèi),挖出了我的劍,這處糧店,是我在皇宮內(nèi)的這段時間,蘇山河安排人用我的名頭經(jīng)營起來的。

左手握住劍鞘,右手抓住劍柄,我心里頓時感覺踏實不少。

“反正按照計劃,老東西是主力,我就是個補漏的……”

這么想著,不多時,一陣鑼鼓喧天的聲音傳來。

我立刻從后門悄然而出,一路躲過各種明哨暗哨,謹慎的摸到了聲音傳來的地方。

隔著兩條街,我聽到了一群百姓在高呼“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后娘娘千歲……”

“貴妃娘娘……”

很是喧鬧,就在這時,我聽到了哨箭聲:

“咻——”

那是動手的信號!

緊接著,一陣慌亂的聲音響起,驚慌失措的尖叫傳來:

“快來人,陛下遇刺——!”

我知道,老東西動手了,我拔出劍,躲過一隊巡查而來的禁軍后,立刻翻身上房,幾個跳躍間,向著混亂的人群而去……

“快,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待我提著劍沖到近前,就看見龍攆倒地,一群妃子手忙腳亂的尖叫著,其中就有蘇山河。

龍攆跟前,老東西手里握著一把短矛立在那里,他的對面是一個渾身染血的短刀客!

對面那人右手握著一把短刀,左手提著一具尸體,那尸體面容朝下,身穿皇家特有的黃袍!

我心中一喜:得手了!

隨即按計劃對著老東西高呼道:

“得手了!快走!”

我雖疑惑那提著尸體的人是誰,但想來應該是皇宮里的高手,保不住皇帝生,也總得保住尸體。

不遠處的禁軍揮刀砍散亂作一團的百姓和官員,逐漸包圍了上來。

我不禁內(nèi)心焦急,再次沖著老東西的方向喊道:

“快走!來不及了!”

哪曾想老東西揮舞著短矛,殺向那渾身鮮血提著尸體的短刀客!

我看見那短刀客好似張大嘴巴要喊什么,結果老東西以極快的速度探出短矛,剎那間將其喉嚨洞穿。

短刀客扔掉尸體和短刀,雙手捂著喉嚨,鮮血卻從指縫中噴出!

隨即直挺挺倒在地上,眼睛瞪的渾圓!

我一時驚懼,再看著一邊不斷包圍上來的禁軍,只得邁開腿往龍攆的方向退去。

待走的近了,我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一具尸體。

低頭看去,是那穿黃袍的尸體,此刻臉朝上:

“這是?!女的!這是,我想起來了!月前在皇宮,蘇山河被冊封妃子后,那時候,皇后來過一次!這是皇后!”

隨即我抬頭看向翻倒的龍攆處,才看清楚,一個哆哆嗦嗦的少年身影,正躲在蘇山河的背后,刻意壓低了腦袋,不敢抬頭!

蘇山河此刻正護著那皇帝。

這少年皇帝居然躲在妃子后邊!

敢情老東西不走,是因為這狗皇帝還沒死呢!

眼看著禁軍步步逼近,我抬頭看了眼老東西。

只見其提起短矛,嘴唇快速閉合,以低到只有我跟他才能聽見的聲音說到:

“快!你去動手,我可以拖住一小會兒!快去!快!”

我一時心急,提起劍,轉(zhuǎn)身幾個跳躍,就到了皇帝跟前,蘇山河也恰到好處的閃開了身,我提劍便刺!

“噗呲——”

熟悉的血肉撕裂聲!

只是我的臉上,出現(xiàn)了錯愕的表情。

那蘇山河,在我出劍的剎那,擋在了那本該在此刻就被我刺死的皇帝面前!

“愛妃!愛妃!”

“快,你們這群廢物,給朕將這廝抓起來,朕要親手剮了他!”

只見那個少年皇帝臉色慘白的胡亂喊叫著。

就在我錯愕之際,我的胸膛處,被一根熟悉的矛頭貫穿,劇烈的疼痛瞬間襲遍全身!

“老東西,你干什么!”

我忍著疼痛扭頭向著身后咆哮。

“終究你還有點用的!”

老東西用極低的聲音在我身后說著。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老東西的臉上有一半已經(jīng)變得烏青,就跟死去的老二蘇決一樣!

只是隨著老東西猛的拔出矛尖,連帶著飚出一股鮮血,我再也顧不得心中的疑惑和憤怒,強忍著疼痛,一腳踢開面前大吼大叫的皇帝,咬牙向前奔去,幾個跳躍,離開了這里……

能活著,誰想死呢?

此刻我躲在離事發(fā)地還算遠的一處偏僻地方。

查看了下傷口,疼得我齜牙咧嘴。

隨即我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直接從傷口塞了進去,將前后都堵住,否則,流血都要流死。

饒是如此,此刻我也覺得腦袋有點發(fā)暈。

我不得不停下來找了個隱秘的藏身處,略做休息。

胸中的憤怒,也漸漸平息了下來。

殺手在殺人的時候,不管得不得手,被反追殺的概率還是比較大的。

但只要能逃出去,不光是身價漲,經(jīng)驗也會增加。

經(jīng)驗的增加,就好比狐貍多了一條尾巴一樣。

但被雇主兼主子給賣了的情況,卻是很少很少,至少我是第一回遇見。

很顯然,我被那該死的老東西賣了,不對,老東西顯然是中了毒!

難道是那個蘇山河,我咬牙切齒的念叨著。

但有一點我很肯定,殺手,絕對當不了皇帝,除非,你能把整個天下的人給殺到怕,否則,天下人寧可讓一條狗坐在皇位上。

這個道理,誰都知道!

但也保不齊這個老瘋子或蘇山河會不會腦子一抽想當幾天皇帝……

接著我想到了那個短刀客,仔細回想著當時的場景,思索了很久……

——

過去半個多月了,我此刻藏身在外城的一處大宅子后院內(nèi),一間堆放雜物的倉庫內(nèi)。

這所大宅子很少有人來,是一個有錢官老爺用來養(yǎng)情人的地方。

這些天養(yǎng)傷的同時,我得知了一些消息。

自從皇帝遇刺后,流言四起,天下更亂了,各地豢養(yǎng)私兵的軍閥豪紳直接起事了,但名義是平流民之亂……

皇后死了沒幾天,那個少年皇帝就立了新的皇后。

朝堂上下自然一片反對之聲。

其中以一個手握一些兵權的王爺聲音最大。

這個王爺手里的兵權,是繼承自他的兄長,他的兄長也算是統(tǒng)兵有方,甚至有些苛刻。

因而在朝堂上,份量很足,只是在前些日子出征平叛的時候,有消息說是被部下背叛下投毒,并聯(lián)合叛軍將其割下頭顱,給扔到了城墻下。

現(xiàn)在的這個王爺卻是個眼高手低的主,仗著手里有些兵權,到處找存在感。

其在一次朝堂議事后下朝,在士兵的護送下,直接就往城外軍營趕去,結果在出了外城門口的時候,突然噴出一口血栽倒下馬,死了。

就在我梳理這些信息的時候,倉庫的門開了,進來一個年輕女子。

這女子就是那被養(yǎng)在這宅子內(nèi)的金絲雀,我這些天得知的信息,就是她告訴我的。

按正常來講,她應該將我告發(fā)的。

那天,我拖著受傷的身體在走投無路之下,翻進這座院子,眼見沒人,就一路摸到了這所倉庫。

一開門,雙眼漸漸有些昏沉的我,就注意到,一個年輕女子,懷里抱著一塊空木牌在那里低聲抽泣。

見我進來,眼中露出驚恐,剛要驚呼,我立刻鬼使神差開口道:

“我是個殺手,我可以幫你殺一個人!”

說完順便拔出帶著干涸血漬的軟劍,死死盯著她。

聽到我這么說,再看到我手中的劍,她明顯一愣。

我趁她愣神的功夫,上前用劍抵住其喉嚨。

我實在太累了,連劍都快要拿不穩(wěn)了。

那女子身體微微顫抖,但隨即眼神由驚恐變得堅定,看著我,一字一句的說到:

“你得幫我殺兩個人!”

“好!”

雖然我有些詫異這女子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和話語,但我再也堅持不住了,栽倒在了地上,徹底閉眼前,我看了她一眼,心中想到:

“就當賭一次,要是輸了,死了一了百了?!?/p>

——

過了不知道多久,我緩緩睜開了眼睛。

我知道,我賭對了。

我依然在那個倉庫內(nèi),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被處理過了,但顯然包扎的很雜亂,又流了一些血出來。

身上似乎被擦洗過。

那個年輕女子,此刻就站在離我不遠處。

我的劍,被放在另一邊,離我比較遠。

年輕女子看我醒了,一雙有些疲憊的眼睛立刻變得有些不安。

她不知道做這些對不對,但她想賭一次,輸了,就輸了吧。

我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看著女子,開口沙啞問道:

“你想殺誰?”

那女子不搭話。

我繼續(xù)看著她:

“不管你想殺誰,我都會用那把劍殺了他!”

聞言,這年輕女子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希冀。

——

過去一個多月了,我的傷養(yǎng)了個七七八八,那年輕女子,似乎認為我真的會幫她殺人,她告訴了我要殺誰,并且搞來好些個山參名藥給我。

她怎么這么天真呢,這么容易相信一個陌生的有點危險的人物,或許跟她講的經(jīng)歷有關吧,就好比垂死的蟲豸會不顧一切的抓住任何一根能夠著的枯草。

據(jù)她所說,這宅子的主人很有權勢

當初她叔父因為黨爭失敗被連累全家抄辦,其自身流落到官坊,索性被這宅子主人相中買了回來。

這些藥材都是那個有錢官老爺以前賞給她的。

很有權勢嗎?我也這樣認為,否則這處藏身之所早被官差翻爛了。

我決定動身了。

先混出城去,回一趟山里,再做打算。

在我趁著夜色翻墻離開的時候,趁著微弱月光,看見那個年輕女子揣著雙手走了過來,她看見了我,嘴唇抿了抿,用還充滿著希冀的雙眼就那么看著我。

但現(xiàn)在她的眼里好像有點失望,一種被騙后的失望,漸漸轉(zhuǎn)變成了絕望。

我看著從其揣在懷里的手中掉落的藥瓶,居然生出一絲于心不忍來,連我都覺得奇怪。

頓了頓,繼而說道:

“我是一個殺手,不管你要殺誰!”

隨后翻墻下去,混入夜色中。

那女子看著空蕩蕩的墻頭,看了許久。

轉(zhuǎn)而走進倉庫,翻出了那塊無字牌。

無字牌的旁邊,放著我的那把劍。

我并沒有直接出城,而是冒著極大的風險踩了幾處點。

這才悄然離去。

——

在我回去的路途上,好似整個大地上到處都是流民,我還扔了點干糧給他們,哪曾想一群人都開始跟著我,我破天荒的想起,要是我把這些人收攏起來……

隨即搖搖頭,一拳砸翻一個伸手準備掏我包袱的流民,這是一個年輕人,單薄的衣物無法蓋住他的全身,我甚至能看到他的肋骨一根根的凸起來。

只是我沒想到,不算重的一拳砸下去后,這個瘦骨嶙峋的年輕人倒在地上卻再也沒有了生息,我不由的愣在原地。

這跟殺手做掉目標的感覺很不一樣,不知道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蘇方……

過了一會,我看到周邊的流民已經(jīng)漸漸散開了,我不知道是我的出手震懾了他們,還是他們早已麻木。

有幾個膽子大的,依然不遠不近的跟在我身后,我由著他們?nèi)チ耍槺阍偃恿艘恍└杉Z給他們。

——

“呼——終于到了……”

我穿著斗篷蒙著面,來到山前。

懸梯被收了上去,看來是有人在的,沒白跑一趟。

隨即掏出一支袖箭,當空射去:

咻——

等了許久后,那懸梯才被放了下來。

我盯著懸崖看了許久,走上前去,懸梯上有很多灰塵。

看來有人上去后,沒再下來過。

我小心的扯了扯懸梯,思量許久,終于是爬了上去。

再快要爬到盡頭的時候,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說吧,你要殺誰?”

是老東西!

只是不知為何,此刻他的聲音很是蒼老,好似行將就木一般。

可能是偽裝吧。

不過我在來之前,早就做足了準備。

我不太擔心老東西能認出我這個鬼樣子。

所以,我試著用左手比劃出一個手勢,果然,老東西見此,示意我上來再談。

我比的手勢,好比殺手界的黑話,代表著,我是個殺手,接了個單子,但太難啃,所以想轉(zhuǎn)手出去。

老東西見我慢慢爬了上來,緩慢的與我拉開了距離。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老東西的臉色越發(fā)不好了,整個臉龐都有些烏青了,跟當時蘇決的臉色更加相似。

老東西見我盯著他,皺了皺眉頭,打量了我一眼:

“我怎么沒見過有你這么一號人物?”

我嘶啞著笑笑,自嘲道:

“連我都快不認識我自己了……”

說著將斗篷解開,緩緩將纏在臉上的布條揭開幾圈,看著老東西為難的說到:

“還要看嗎,碰到了個用毒的高手,落了個兩敗俱傷,但看起來,是我比較劃不著……”

老東西聞言,盯著我看了眼,許是我臉上的爛瘡實在難看,他隨后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示意我不用再揭開了。

我敏銳的捕捉到,老東西的眼里,閃過一絲恨意。

就跟我恨他一樣,此刻,我的眼里也有恨意。

但顯然,我這副鬼樣子,老東西認為我是在恨那個子虛烏有的用毒高手。

我咳嗽了幾聲,對著老東西說到:

“怎么著,看你臉色不太好,要不暫且就算了?反正我也得養(yǎng)傷……”

說罷,我微微搖頭,準備起身。

老東西見我這動作,不由得沉聲說道:

“怎么,憑你,還看不起我?”

我不由得一頓,站在原地。

張口慌張的說到:

“并不是這樣,只是……”

老東西不耐煩的揮揮手,對我說到:

“只是什么???說吧,是誰,在哪里?”

跟著老東西這么長時間,他大概的性子還是能摸著的,我知道我的機會差不多到了。

老東西叱咤殺手界數(shù)十載,那個同輩見了他不得心生懼意。

久而久之,老東西越發(fā)看不上別的殺手。

這不是自大,而是對其自身的自信。

當然,他也一直活的很謹慎。

就像此刻,面對我的突然暴起,老東西雖然很詫異,但反應卻很迅速。

只是比之以往,動作卻慢了些許。

我確定他中毒了,但一時想不到是誰能讓他中毒。

此刻我手中的兩把短刀上下翻飛,招招致命。

但老東西雖然動作略顯遲緩,但依舊很輕易就化解了我的招數(shù)。

面對這種高手,我只能拼命,最好能以傷換傷。

但顯然,這很難。

只能祈禱先前的安排有哪怕一絲用處!

就在這時:

咻——

突然,一聲熟悉的響箭在半空炸開!

我立刻退后拉開距離,驚疑不定的望望老東西,又望望懸崖那邊。

隨即開口怪叫到:

“我聽說你這里的人不是已經(jīng)死完了嗎?!”

沒錯,此刻在半空炸開的響箭,是老東西這一派獨有的東西!

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老東西那張有些烏青的老臉居然生出一些慌張,緊接著臉上居然透露出滔天恨意來!

隨即,老東西手上力道驀然加重,揮舞著短矛快速向我攻來。

雖然我詫異于他怎么這副表情,但我不得不全力還擊。

就在我倆交手不到兩招的時候,掛在懸崖邊的梯子,猛烈搖晃了起來。

好像有人已經(jīng)順著梯子爬了上來!

我跟老東西分開,同時朝著懸崖邊望去。

同一時刻,我手腕一擰,將右手的短刀扔向懸崖!

就好像我要把即將爬上來的人給打下去一樣。

果然,那梯子不再搖晃。

就在我扔出短刀后,剛收回來的右手又是悄然一擰,一根極細的黑針,出現(xiàn)在我的手心!

我順勢用盡全身力氣,將其拋出!

筆直的飛向老東西的胸口!

再借力扭轉(zhuǎn)身體,舉著左手的短刀,瘋了一樣的高高躍起,撲向老東西!

老東西反應確實很快,剛要閃身避開那黑針,卻看見我緊接著飛快舉刀撲來!

只能是將右手短矛舉起擋住我左手的短刀,左手護住胸前,用手背硬吃一針!

看到老東西擋住我的刀后,抬手準備將刺入手背的黑針提勁甩出去,我即刻扔了短刀,一個前撲,死死抱住老東西,順帶著將那根針推動著刺穿了他的整個左手掌!

“哈哈哈,老東西,給我死來!”

我癲狂的笑喊著。

這根針,是當初我在殺了蘇方之后,他留下來的!

如今卻給我用上了!

當初的蘇方,從不屑于在黑針上附著毒藥。

但是,我不是他!

所以我用!

且就用最貴,最難尋的毒藥!幾乎將我這些年來存在江湖錢莊內(nèi)的銀子給用盡。

這時老東西也察覺到黑針上的異樣,開始死命掙脫,不斷用矛頭擊打我的腦袋,敲的我頭破血流。

我拼盡力氣死命的抱住他,甚至用牙齒死死咬住老東西胸口的一塊肉,把腦袋死死地頂在他下巴上!

這黑針上的毒藥,在老東西的劇烈掙扎下,很快從他的胸口蔓延到了脖子上!

老東西也更加用力的用短矛擊打著我的后背。

最后,老東西忙亂中抓住矛尖,朝著我的左臂猛然亂戳。

戳的我整個左肩血肉模糊。

就這樣僵持了很久,等我的整個左肩被矛頭透骨扎爛后,漸漸的,老東西握著短矛的右手無力的垂了下去,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我也整個虛脫,翻身倒在一邊。

抬頭看向老東西,其整個右半邊身體都開始發(fā)青了,并且銜接他早已烏黑一大半的臉龐,毒發(fā)入體,他死定了!

“哈哈,哈哈哈!”

我不禁暢快的笑著。

老東西此刻強撐著坐起身來,費力的轉(zhuǎn)頭看著我。

“蘇青?”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

“嗯,沒錯!就是老子我,哈哈哈……”

老東西的眼睛模糊了起來,伸著雙手胡亂摸索著。

見此,我強撐著坐了起來,猶豫片刻,伸出還能動的右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略微一頓,隨后回光返照般的用勁握住,卻在下一瞬,放松了下來。

我開口問到:

“你怎么中毒的?”

他停頓片刻,轉(zhuǎn)頭看著懸崖邊的天空,說到:

“是山河……”

我聞言不禁一愣,隨即釋然:

“她?怎么回事?我刺了一劍,沒死?哈哈老東西,你也會有被人玩死的一天哈哈……”

當初那一劍,我可是卯足了勁兒刺的!

老家伙回過頭來,用漸漸混濁的雙眼望著我:

“沒死,皇宮里有御醫(yī),再者,前皇后死了,肚子里的胎兒也沒了。整個皇宮,就只有山河肚子里懷有龍種了……”

皇宮里那么多妃子,怎么可能就蘇山河一個人懷孕,不過一想到她可是個用毒的高手,一切就合理了。

我想了想,繼續(xù)問到:

“當初為什么把我賣了?”

老東西喘口氣,緩緩說到:

“投名狀罷了,混了大半輩子江湖,老了,想安穩(wěn)點,可這天底下能讓我安穩(wěn)的最大靠山,除了朝廷,還能有誰?”

我看著他,淡淡到:

“呵呵,當今皇帝的確蠢笨,但他背后的人,怎么會讓朝廷跟你這種江湖殺手扯上關系,他們不要名聲了嗎?”

老家伙聽聞,咳出一口黑血,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到:

“你還算有點腦子,不過你的確是個小小的投名狀,我也的確想攀上皇家的高枝,但可不是現(xiàn)在的這個廢物皇帝!”

我咳嗽一聲,左肩的傷口被扯的生疼:

“怎么,是你那個毒閨女肚子里那個?”

老東西喘了口氣:

“沒錯,反正都要死了,告訴你也沒事。本來想著山河肚子里這個龍種長大后,可以靠著這層關系慢慢洗干凈一切,到時會有一位大人物接手……咳咳……”

說著老東西咳出一大口污血,喘了好幾口氣才繼續(xù)道:

“哪曾想計劃趕不上變化,這個王爺居然是個短命鬼,好端端的就死在了裝模作樣的出征日子里……我當然知道朝堂上那幫只會放屁的家伙容不下江湖人……事后我才知道是山河……可沒曾想,我一手調(diào)教大的親女兒,她,她居然連我也!……咳咳……”

我想起了在那座小倉庫養(yǎng)傷的時候,那個年輕女子告訴我的一些事情。

算了,我現(xiàn)在不樂意想這些糟心事。

反而故意問到:

“蘇山河為什么對你動手,你不是她父親嗎?”

哪知老家伙只是笑笑說道:

“那是因為我教的好,哈哈……”

隨即他好似癲狂一般扯住我快爛了的左臂:

“這天下可以亂,但不能徹底完蛋,否則就是兵家的天下,哪里還會有我們這些殺手討生活的地方……”

隨即栽倒在地,徹底咽氣。

“呵呵……”

我倒是覺得,老東西一生太過自負,覺得可以掌控一切,只是現(xiàn)在他老了,他養(yǎng)的家犬和親自下的崽子都不服他了。

我甩了甩失去知覺的破爛左肩,感覺這條左臂算是徹底廢了。

隨后緩了口氣,掙扎著起身走到懸崖邊。

“哎,主子啊,事情我做完了,你可不地道啊,還往下扔刀子,差點就扎到我!”

我看見幾個流民此刻站在懸崖下大喊大叫著。

我從老家伙身上掏出一些碎銀和一個小瓶子,將碎銀子往懸崖下扔了下去,看了眼小瓶子,想了想隨即揣進懷里。

再俯身將懸梯拉了起來,固定好。

不再去管那些流民。

這幾個流民就是之前我在半道上撿的,看他們實在可憐,賞了幾口干糧,見他們吃完了干糧也不離開,餓得發(fā)綠的眼睛好像恨不得要將我吃了一樣。

我決定讓他們跟著我,指不定為了口吃得就能用上呢。

在快到懸崖的時候,我將特地自制的專屬響箭交給了其中一人,再吩咐他們,等我上去后,等他們在下邊等的不耐煩了,就放響箭,胡亂搖那個懸梯。

如此安排,起初也沒指望能派上用場,就當是一記無厘手。

哪曾想,這老東西不僅中了毒,關鍵時刻,幾個流民還拉了響箭干擾了一下。

有時候,世上或許沒有那么多巧合,那是無數(shù)個微小的既定事件組合在一起,驀然呈現(xiàn)在了你的眼前,而大多數(shù)人,會把這叫做巧合。

算了管他呢,就當是吧,就當老天爺可憐我了……

——

過了幾個月,步入冬天了。

天空已經(jīng)開始零零散散的飄起雪花了。

我處理好山門內(nèi)的一切后,甩著空蕩蕩的左袖,踏著蒼涼的土地離開了這里。

我覺得我還會回來。

但現(xiàn)在我要去皇城一趟,我還欠著那個金絲雀一樣的年輕女子一些東西。

我沒在當初離開皇城的時候,就去替她把那兩個人殺了,是因為怕她被牽連,更多的是怕我自己被牽連導致出不了城。

但現(xiàn)在,老家伙死了,我感覺沒什么牽掛了。

殺手,殺不了別人,就要被殺。

幸好是冬天,有些地方不用為渡河憂愁,可以節(jié)省很多時間。

所以,在我星夜兼程的趕路下,只用了短短一個半月,就趕到了皇城。

已經(jīng)開始徹底下大雪了,一路上過來,不少大大小小的人形雪雕或站或蹲或趟的矗立在荒野中。

半個月后。

呼——

在一座小酒樓的一處包廂內(nèi),我吃完一碗肉絲面,長呼口氣。

我的對面,坐著一個穿著斗篷,遮住面容的身影,我使勁嗅了嗅對方身上散發(fā)的異香。

“你來找我干什么,報當初的一劍之仇嗎?”

那身影緩緩抬頭,從斗篷內(nèi)傳出一道輕柔的聲音:

“蘇青,幫我殺個人!我給你解藥!”

這聲音很輕柔,卻有了一種身居高位,不容置疑的感覺。

跟當初比起來,變化很大。

“什么解藥?”

對方手指輕叩桌面:

“你我一見面,你就中毒了,慢性毒藥?!?/p>

我并沒發(fā)現(xiàn)自身有什么不妥之處,但我不在乎了,但臉色卻一沉,聲音嘶啞的問道:

“殺誰?”

“皇帝!”

我差點把桌子踹翻了。

我深深的看了眼對面的身影,用嘶啞的嗓音說到:

“你是不是瘋了?蘇山河!我沒剛一見面就把你宰了就不錯了!”

又來讓我去殺皇帝?

沒錯,這人就是蘇山河。

當初一進城門,我感覺就被盯上了。

雖說當初暫時用毒藥燙傷的面皮和手背,已經(jīng)結過痂并且掉了,但畢竟是毒藥。

時不時的會復發(fā),至今也沒完全好利索。

臉上紅一道,白一道,有些地方還結著新痂。

再后來,城內(nèi)準備大擺宴席,據(jù)說是新皇后誕下龍種,雖說有點早產(chǎn),但總歸,這皇帝是有后了。

所以這皇帝,不長記性的,準備帶著他的皇后和龍子,再來一次巡游。

在數(shù)日前的一次的巡游安排中,我偶然在城墻頭上看見了這個皇后。

她也看見了我,然后就有官兵找到了我,說是我這副鬼迷樣子,正好可以體現(xiàn)皇帝的仁愛之心,讓我在巡游那天在路邊跪著受賞……

此刻,在這個房間內(nèi),我看著蘇山河,從她的眼睛里,好像看不到任何別的東西,好似什么都不會透露出來。

看的我心頭狂跳,同時,我又一次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異香。

我實在不能理解這個女人在想什么。

明明可以母憑子貴。

蘇山河繼續(xù)開口:

“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在父親手下,唯有你,雖然不是最強,但一定是最睚眥必報的那個……”

沒等她說,我揮手打斷并開口道:

“就算你殺了皇帝又能怎樣呢,現(xiàn)在整個皇城的人都知道,西邊規(guī)模最龐大,實力最強橫的起義軍,準備趁著冬季人困馬乏的時候,一路揮師南下,勢不可擋,直取皇城……”

隨即我話鋒一轉(zhuǎn):

“再者,我覺得你那死爹安排的還不錯啊,你干嘛不樂意呢……”

蘇山河揭開斗篷,開口打斷了我:

“這個不用你操心,西邊起義軍的主將王朗,我早已與他秘密往來,如今的朝廷,腐朽不堪,該換就換,屆時,我依舊是皇后……”

這時我看見,蘇山河的雙眼布滿了血絲,其內(nèi)隱隱有一絲慌亂,和其表現(xiàn)出來的聲音氣勢格格不入。

但她的話語讓我聽得目瞪口呆,多年的殺手生活帶來的直覺告訴我,面前的這個女人絕不是一個只知道攀附強者的人,她的目的,她的野心,絕不僅限于此!

見我猶豫不決,蘇山河站起身,轉(zhuǎn)過身去,聲音卻繼續(xù)傳來:

“并不需要你親自動手,你只要在合適的時機出現(xiàn)在合適的地方就可以了……”

我打斷了她:

“對了,為什么對老東西下毒?”

她驀然一頓,良久,轉(zhuǎn)過頭來,低聲對著我說到:

“我從小被逼著學習用毒,從來沒有哪怕一天擁有過屬于自己的生活,就算是進了皇宮里,也不過是受他擺布的棋子,但那天,我聽他說,雇我們刺殺皇帝的王爺死在戰(zhàn)場,所以要改變策略,把你跟那個短刀客賣了當投名狀!”

她頓了頓,越說越激動:

“然后,他準備慢慢洗白自己的身份,安安心心當個富家翁……”

我說道:

“這不挺好嗎?”

蘇山河繼續(xù)說到:

“你知道他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嗎?他想等我肚子里的孩子長大,再將一切阻礙我這個孩子登基的障礙全部清除掉,等穩(wěn)定了天下,他就準備,他就準備!——”

我立刻揮手打斷了她,有些急切的說到:

“行了,你可以不用再說了……解藥什么時候能給我?”

我思索很久,我不清楚這個王朗又是誰,蘇山河跟他又有什么關系,但我最終答應了。

蘇山河聞言看著我,雖有些狐疑,但依然扔過來一個小瓶子。

我打開塞子一口吞下。

蘇山河又道:

“這只能維持一段時間而已……”

但我抹了抹嘴,隨即玩味的問了她一個問題:

“那個病秧子少年皇帝,能生育嗎?哈哈哈……”

看著蘇山河好似沒聽到一樣轉(zhuǎn)身沉默離去的背影,我自嘲一樣的笑出來聲:

“呵呵,都是鬼話連篇,不過敢去殺兩回皇帝的殺手,從古至今,能有幾個,哈哈……”

我沒有再向她索要什么解藥,也不在乎自己有沒有中毒。

但現(xiàn)在有件事,我得去做了。

——

當晚,趁著夜色,我在夜色的掩護下,在內(nèi)城的一座座屋頂上穿梭著。

沒多久,我就找到了目標。

那是一個肥胖官員,看其擺在一旁衣架上的官服,官階相必不低,隨手翻開掛在其上的身份腰牌,掖庭局。

我不太了解這是什么機構。

此刻肥胖官員正摟著兩個妙齡美嬌娘,呼呼睡著。

我提著短刀一躍而下,幾乎沒發(fā)出多大的聲音。

看著依然熟睡的兩個美嬌娘,我轉(zhuǎn)身躍上屋頂,背后多了個包袱,繼續(xù)奔走在夜色中。

這次的目標,在外城,是一個上了歲數(shù)的老婆子。

此刻依舊沒有休息,在昏黃的燈光下做著針線活。

但這種人,我打過交道,就是個牙子。

隨即我閃身進屋,燈影一晃,隨即靜止。

我走出屋子后,背上又多了個包袱,然后直奔那處養(yǎng)過傷的倉庫而去。

不多時,我便到了。

這所宅子愈發(fā)冷清了。

前院好似很久都沒人來過了一樣。

索性我繞道走了后院。

我不知道為什么忽的松了口氣。

那里的燈光雖然微弱,但亮著。

依稀能看見一個纖細的女子身影,在燈光的映照下,躍然于窗戶紙上。

隨即我直奔倉庫,從一個用來透風的小窗鉆進去后,在一塊擦的干干凈凈的無字木牌后面,發(fā)現(xiàn)了一個用布條包裹的嚴嚴實實長條,打開后,一陣親切感襲來,這是我的劍。

吱——

倉庫的門開了,我沒有回頭。而是解開背上的兩個包袱,開口道:

“這個給你,可惜不是用我這把劍殺的,不過也不算食言就是了?!?/p>

那女子快步上前,將兩個包袱打開,隨即顫抖著扔掉,繼而走到我身邊,將那塊無字木牌抱在懷里,無聲的低頭抽泣著。

我站起身,發(fā)覺她比當時,好像消瘦多了。

隨即轉(zhuǎn)身要走。

“我叫青詞,林青詞……我……”

我有點不太明白她為什么要告訴我她的名字,但好像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哦對了,蘇方的妻子名字里也有個詞字。

這些京城里的人起名字就是雅致。

但我隨即順勢開口到:

“我叫蘇青……呵呵……”

或許是下意識,或許是出于禮貌?

搖了搖頭,我看了看女子,轉(zhuǎn)身離開了這里,明天就是皇帝又一次巡游的日子了。

我得早做準備,有可能,會就此死在這皇城里了。

——

皇帝開始巡游了,熟悉的皇帝,熟悉的開場白,熟悉的官員百姓高呼聲……

還有坐在臉色越發(fā)慘白的小皇帝身旁,一襲黃色鳳袍的蘇山河。

以及被其抱在懷里包成粽子一樣的小嬰兒。

我跪在在街道旁一座關了門的酒樓那里,耳邊聽著街上的喧鬧,用余光觀察著周圍。

再過一小會兒,我就要直面這個有過一面之緣的皇帝了,當然,他應該不會認出我來,管他呢……

很近了,我在心里默念著……

更近了……

隨著九名力士抬著龍攆靠近,他們那沉悶的呼吸聲越發(fā)清晰的傳入我的耳朵內(nèi)……

我從懷里掏出一整瓶解毒丹,用嘴拔掉塞子,也不管什么副作用,一口氣將其內(nèi)丹藥全部吞入腹中。

我不可能相信蘇山河這個瘋女人,老東西的前車之鑒歷歷在目,防人之心不可無!

就是此刻!

我雙眼猛的一凝,拔出塞進臺階石板下的軟劍,一步跨起,接著飛身沖了出去。

我在一群人驚慌失措的眼神中,右手提著已經(jīng)卸去把柄的軟劍,踩在一個力士腿上,借力高高躍起,直沖龍攆而去。

周邊的禁軍這次反應很是及時,快速沖了過來。

連龍輦旁撒花的幾個仕女,此刻都從花籃里掏出匕首,沖我襲殺而來。

也就在此時,一陣莫名的香味在剎那間飄散開來,立時我就感覺嗓子眼涌出一股鐵銹味。

那些力士忽然口吐污血砰然栽倒,再是仕女一個個翻到,無不臉色發(fā)青,嘴唇都在漸漸變的烏黑!

“好厲害的毒!”

我瞳孔猛然一縮。

“是她!這個瘋批女人的毒更厲害了!”

果不其然,只見蘇山河不斷從包裹成粽子的嬰兒身上,取出好幾個小瓶子,拆開塞子,往地上一扔,瓶里面的灰色粉末迎風就散,迅速融在半空,極快的向周圍彌漫。

起身下,已經(jīng)有幾個早已打開的小瓶子。

皇帝離的最近,此刻依然渾身烏黑,倒在龍輦上。

立時,我感覺嗓子眼里涌出一股鐵銹味,看來那該死的解毒丹作用有閑錢,我得抓緊時間了。

我發(fā)現(xiàn)只有蘇山河和那嬰兒卻沒事,想來是提前服了解藥。

這連串的事情,就發(fā)生在我從門內(nèi)沖出,近身龍攆后的短短時間內(nèi)!

或許是見我居然還站著,蘇山河有些驚訝,隨即開口到:

“你吃了解毒丹?不過沒用的,沒有我的特制解藥,你撐不了一會兒。”

隨即轉(zhuǎn)頭開口高呼:

“抓刺——”

咻——

“呃——”

蘇山河一臉的難以置信,看著我舉起的右手,右手上綁著一枚袖箭。

我的劍被我用力插在龍輦上。

一根黑針,此刻在她的喉嚨上悠悠擺動著針尾。

沒錯,我一開始就只想親手殺了她,那天蘇山河說的沒錯,睚眥必報是我的行事準則,而蘇山河這個有些天真的偏執(zhí)狂,居然神經(jīng)到以為能用點毒藥就能控制另一個不想活下去的瘋子……

轟——

就在這時,只聽得城門處傳來一陣巨響!

嗚——

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號角聲響了起來。

城內(nèi)頓時亂做一團。

連那些包圍我們的禁軍,也在猶豫一陣后,轉(zhuǎn)身向著城門處奔去。

對于他們來說,守城才是職責所在,至于皇帝,呵,都換了好幾個了,如今給誰守不是守?

我還在納悶,就看見蘇山河費力的將喉嚨處的黑針拔了出來,看了眼黑針上面的毒液,頓時眼中露出絕望:

“你不想活了嗎,不要解藥了嗎?”

聞言,我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瓶子,在她眼前晃了晃,開口道:

“你死爹給我的?!?/p>

只聽得她好似沒聽到一般,嘴里喃喃道:

“還沒到約定時間啊,怎么城就破了,說好的里應外合……”

我看了他一眼,拔出劍準備就此離開,反正她也活不久了。

“蘇青,你等等,求你了……”

我以為她會求我救她,隨即轉(zhuǎn)身并說道:

“對了,這根針也要了你死爹的狗命!”

待我完全轉(zhuǎn)身,只見她雙手舉起襁褓中的嬰兒,遞向我。

只是不等她還要說點什么,頭顱一垂,舉起嬰兒的雙手隨即無力的垂了下去。

我下意識扔下劍,伸手將嬰兒抱在懷里。

嬰兒臉色有些許發(fā)青。

就算是蘇山河提前給這嬰兒喂了特制解藥,但到底不是成年人,很快就被毒藥侵入了。

我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蘇山河,又看了看嬰兒。

我其實還想問問,老二蘇決是不是她殺的。

但現(xiàn)在好像沒什么意義了。

殺手其實有很多弱點,這種下意識的本能就是其一。

我以前接了單子出去解決目標的時候,有時會在野外度過,期間會去獵殺一些野物充饑。

有一次,一只快被我削死的野狼,在哀嚎中將幾只幼崽叼到了我的面前,當時我不知道是它是想換一條活路還是想讓我收養(yǎng)幼崽……

就跟蘇山河一樣,抓住一根稻草就爬,也不管是毒草還是什么……

我嗤笑出聲,將嬰兒身上的黃布扯掉,找了塊破布將其重新包裹起來,用一根繩子系在胸前,這嬰兒此刻不知是昏迷還是睡著了,很安靜。

現(xiàn)在我不知道該干什么了,一切依著本能。

拿起劍,我準備離開這里。

我沒想著從已經(jīng)死了的蘇山河身上找到什么解藥,誰知道哪個是毒藥哪個是解藥?

至于那個小瓶子,的確是當時從老東西身上掏出來的,我想著老東西中毒后還能挺那么長時間,總歸有點用處,反正路上讓一個流民試了藥,沒毒。

隨著慌亂的人群,我漸漸走到了一條街道。

這時候,我聽到有人在議論,說是從西邊趕來的起義軍主將王朗,被其身邊的副將聯(lián)手給綁了扔進了冰窟窿,就因為讓士兵們冒著大雪趕路。

“嘿嘿……”

我心里其實在大笑不止,一群人看似謀劃的很周詳,各有各的想法,但在天意弄人面前,這些謀劃就跟狗屎一樣。

隨即我拉過一個人,給他扔了塊碎銀子,問他到:

“那從外邊打進來的是什么人?”

此刻比較亂,但所有人都不知道該跑出去,還是跑進來,全擠在這里。

見居然還有錢賺,那人立刻神秘的低聲說到:

“說是一群從北邊逃過來的潰軍,扮成流民混入外城討飯吃,結果趁著守城不注意,直接搶了刀槍把城門給開了,結果那伙潰軍身后吊著大伙人馬,沖了進來,雖然被反應過來的守城和禁軍給殺退了,但保不齊下一次呢……”

我聽得直皺眉頭,如今朝廷昏庸無道,連底下的守城將士都能讓潰軍給打進來。

隨即轉(zhuǎn)念一想,上邊朝廷不作為,下邊自然不出力,都是混日子的,人人自危。

不知道怎么的,我被人流擁擠著,走到了一處宅子后門處,那個我當初養(yǎng)傷的地方。

只見那后門口,一個年輕女子,穿著粗布衣服,站在那里。

懷里抱著一塊無字木牌,背著一個包裹,在那里怔怔的看著人群,好像在猶豫要不要混入人群離開這里。

她好像看見我了,臉上露出驚喜,隨即又變得黯然。

我猶豫了下,看了看懷里這個龍種。

他本來的命運,或許是當個皇帝呢。

但現(xiàn)在那?

還真是,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啊。

我自嘲一笑。

我準備回到山里后,就把我作為殺手的一切都教給他,一想到一個本應該成為皇帝的人,在未來會被我訓練成一個殺手,想想都覺得有意思。

隨即又抬頭看了看那個年輕女子。

我咳嗽了下,開口到:

“那個青,呃,林青,詞?跟我走吧……”

那女子一愣,隨即眼里露出希冀,快步走到我近前,看了眼我懷里的孩子,雖有詫異,卻沒有開口去問。

只是緊緊的拽著我空蕩蕩的左袖。

恰巧此時,我懷里的嬰兒莫名開始哭了起來。

我聽得有些煩躁,握劍的手,不由得下意識緊了緊。

那年輕女子見到嬰兒開始哭泣,卻是快步走上前來,從我懷里接過嬰兒。

嘴里開始柔聲哼哼著一些我從未聽過得歌謠:

“小寶呀……”

說來也怪,那嬰兒漸漸的停下了哭泣,「咯咯」笑了起來。

我仿佛也看到了一些,我以前從未注意過得東西。

不由得想起了大師兄蘇方……

前路唏噓,亂世浮萍,有所歸依。

許久,我看了看嬰兒和年輕女子,隨即輕聲開口:

“走吧,青詞,我們回山里,回懸崖那里去……在那里,或許,我們,能有個家吧……”

回去路上的風雪更盛,不少人扛不住倒在了原地,我看著身旁凍的發(fā)抖的女子,從一旁緩緩路過的一架馬車上拽出一件厚實衣物披在她身上。

不等那馬車里的人探出脖子怒罵,周圍的人群一擁而上將其淹沒……

我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到山里,只是帶著一些心底莫名生起的希冀,帶著身邊女子和那個嬰兒,向前繼續(xù)走去。

——

在我看不到的遠方,有約莫好幾萬行列有序的披甲士兵,正在一個統(tǒng)帥模樣的中年人帶領下緩緩前行著,其后跟著更多的車夫輜重,他們前去的方向,是皇城。

陣列最前方,有一桿赤雀大旗,其上遍布火紋,血紅一般鮮艷,旗幟內(nèi)里書寫一個玄色大字——楊!

————全文完—


更新時間:2025-06-16 19:13: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