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最后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讓眾人呆愣在原地。他們未曾想到一個農戶家的孩子,卻會有如此磅礴的氣魄。
這聲嘶吼出來的“天下蒼生”,不斷在眾人的耳畔回蕩。
張梁率先回過神來,拉住張角勸說道:“大哥,齊白這小子是個可造之材,就讓他留下吧!再說,齊白這身子過于瘦弱了,你讓他走,他又能走到哪去啊?”
張寶更是直接跑向齊白,大手一用力,將齊白從地上拉起,一只手摟住齊白的肩膀,朗聲說道:
“你小子!果然是個帶把的,夠種!大哥不要你,咱要你!”
其余眾人也從震驚中清醒,紛紛對著張角勸說道。
“你們啊……哎,罷了,就讓齊白留下吧?!睆埥仟q豫片刻后開口。
一些人便迅速跑向齊白,將他簇擁在正中央,七嘴八舌地說道:
“行啊,你小子!這話說的咱們心里敞亮!”
“你這小子把兒不大,但是說的話可是夠大??!”
“對!老子才不是賊!老子是英雄!”
齊白被眾人圍繞,漲紅了臉。剛才的那番話,他自己也不知是如何說出口的,或許是內心深處埋藏已久的不甘與怒火吧。
張角則背對著喧鬧的人群,獨自一人走入破廟內。
眾人沒有看見,此時張角的嘴角正在微微上揚。
……
片刻后,眾人在破廟里坐定,張梁從懷中掏出冀州的地圖,眾人圍坐在地圖四周,開始商議有關起義的各種事項。
有一個定律,只要有三個男人聚在一起,就會隨機生出一位點子王。而此時聚集的人群數(shù)量,已經有很多個三了,點子王頻出,各種想法漫天飛舞。
不是往水中投毒,就是動輒火燒縣城,更有甚者竟打算買通刺史和他們一同造反?!
齊白聽著眾人的討論,不禁抽了抽嘴角。
此時的他隱隱有種感覺,要是再讓這群人討論下去,他們明天就敢去打洛陽!
但齊白對于討論也插不上話,前世大學也沒教怎么打仗?。「螞r關于黃巾起義的細節(jié),自己早已記不清楚。
最后,還是張角站了出來,他用九節(jié)杖在地圖圈出一個圓,而圈出的地點正是巨鹿郡。
隨后,張角毅然開口:“首戰(zhàn)攻取郡城!”
聽到此話的眾人,臉上紛紛露出了驚異之色。他們未曾料到,張角會選擇直接攻打難度最高的州郡。
巨鹿郡作為冀州的重要城池,常駐郡兵編制達兩千人。漢末時期,地方軍隊吃空餉現(xiàn)象嚴重,空餉比例基本超過半數(shù)。但是,漢代冶鐵技術較為成熟,軍隊的披甲率極高。因此,巨鹿郡的帶甲之兵估計也有千人左右。
在古代冷兵器的時代,一名披甲士兵的戰(zhàn)斗力抵得上七八名無甲士兵。而巨鹿郡的城墻不僅高聳且寬厚,城內權貴眾多,家仆數(shù)量龐大,戰(zhàn)時又會招募城內青壯共同守城。而此時的黃巾軍,缺乏大型的攻城器械,攻打郡城更是難上加難。
張角面對驚詫的眾人,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
“一定要先拿下巨鹿郡,郡城內設有武庫和糧倉,只有獲得充足的武器和糧食,才能迅速壯大隊伍。起事后,朝廷必定會派大軍前來圍剿,我們需要有一支武備精良的軍隊,才能應對朝廷的全力圍剿。”
眾人聽完張角的解釋,都微微點了點頭,但仍對攻打郡城有些猶豫。而張角又繼續(xù)補充道:
“我也深知對在座的各位來說,攻打郡城的壓力確實沉重。若先攻取周邊小縣城,固然較為容易,但無法補充到足夠的軍備。屆時郡城有所警惕,我軍的攻城難度只會倍增!若戰(zhàn)事陷入焦灼,待朝廷的大軍前來,我等將如案板上的魚肉,任由朝廷宰割!”
話到此處,眾人已經明了其中的利害關系,張角的話語也成功將眾人說服。
但擺在黃巾軍面前的難題依舊存在,該怎么順利奪取郡城?
眾人隨即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點子頻出,混招滿天飛,齊白也跟隨著眾人的思緒開始思考。
突然,齊白靈光一閃,記起前世刷評論區(qū)時,曾有個模糊的印象,似乎是黃巾軍打下第一座城池時,用的是里應外合的計謀。
齊白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里應外合呢?”
有幾個糙漢子聽到齊白的話,齊齊笑出了聲:“你是說讓那群富的流油的大家族,幫咱們里應外合?”
齊白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感到有些尷尬。
然而,一旁的張梁突然開口,打斷了那幾人的嘲笑聲:
“笑什么?一群糙漢子,連齊白的想法都沒明白!齊白的意思是,讓咱們先派一批人潛伏在城內,待起義之時直接在城內引發(fā)騷亂,屆時從內部奪取城門,與城外的大軍里應外合!”
“我靠?你不說我還真想不到,不愧是人公將軍!”齊白心中暗爽,但是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沒有多言,只是伸出手訕訕地摸了一下鼻子。
剛才嘲笑齊白的幾個糙漢子不再吭聲,眾人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待張角微微點頭表示認可后,眾人便一同敲定了奪城的細節(jié)。
“可以?。∧阈∽?!”張寶的大手直接拍向齊白后背,將齊白拍了一個踉蹌,齊白向張寶投去了一個鄙夷的眼神。
但張寶完全不在意,大手抓住齊白的肩膀:“這幾天好好養(yǎng)養(yǎng)身體,起事那天跟著咱進城!到時候跟緊我,咱們一起把城門奪了!”
聽到張寶的話,齊白瞪大了雙眼。誰?我?我這輩子天天吃不上飯,打個噴嚏都能入土了!讓我跟著你奪城門?
張寶看著齊白那不可思議的眼神,再次發(fā)動了無視技能。他自顧自地說道:
“咱們都是第一次打仗,沒勞什子經驗。你小子腦子活,萬一出了點啥意外,還能在咱旁邊支支招?!?/p>
齊白的嘴角不自覺地抽搐兩下,剛想推辭。
卻聽見一個糙漢子拋出一個問題:“那咱們起事定在何日?”
眾人聞言,齊齊看向張角。張角從寬大的道袍中伸出右手,拇指不斷在另外四指上不停地掐算著。
片刻后,張角緩緩站起,目光一改往日的慈祥,眼光凌厲地掃視了一圈在場的眾人。隨即,他高聲宣布道:“甲子年丙寅月丙寅日,起事!”(注1:文末有解釋,請稍后。)
張角的聲音低沉而有力,眼中更是透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在這一刻,張角已不再是那慈眉善目的道人,而是一位威嚴的領袖。
眾人還未來得及高呼“起事”,張角又迅速點出幾個人的名字。
幾個壯漢立刻從人群中走出,張角對著幾人鄭重吩咐道:
“你們幾人即刻啟程,前往青、徐、幽、荊、揚、豫六州,曉諭各地分部首領,明確起事之期。讓他們可自決起事細節(jié),但務必確保七州同日舉事。唯有七州齊心協(xié)力,同日發(fā)動,方能令朝廷應對不及!”
待幾人齊聲應諾后。
張角撕下一截道袍料子,將麻黃色的布料綁在額頭上。他枯瘦的雙手緊握著九節(jié)杖,將它橫在胸前,隨后又高高舉起,對著破廟內的眾人高聲宣告:
“赤德衰盡,黃當承之!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眾人一齊跪倒,緊隨著張角大聲呼喊道:
“赤德衰盡,黃當承之!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注1:正史上記載黃巾起義在原定在甲子年甲子月甲子日,但是由于唐周的告發(fā)被迫提前,所以是在甲子年丙寅月起義。
但具體是哪一日,我查了《資治通鑒》、《后漢書》等史料,并沒有找到明確記載,所以文中假定為丙寅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