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霆云拉著薇龍來到前廳，一左一右陪老夫人坐下。
幾位親戚小聲嘀咕：“以前老夫人身邊是俞芝的。今時不同往日，現(xiàn)在是督軍夫人。”
“剛剛你沒看到，督軍可沒給俞芝好臉色?！?/p>
“督軍還是看重夫人，懟得俞芝臉紅一陣白一陣的?！?/p>
此刻，俞芝在偏廳滿臉尷尬，旁邊的人一看情形不對，頓時作鳥獸散。
磨蹭了好久，俞芝悻悻來到前廳。
她慢慢往老夫人身邊湊，看見老夫人左右坐著薛霆云和薇龍，她只好挨著薛霆云坐下。
整桌人無人理她，薛霆云端著酒杯慢悠悠品酒，老夫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今晚戲臺上的名角上。
薇龍神色如常，忙著給老夫人布菜，倒茶。
戲臺上人都拉好架勢，準(zhǔn)備開演了。
薇龍對老夫人輕聲細(xì)語道：“姆媽，今天請的戲班有您老人家喜歡的青衣，等下您可以好好過過癮?！?/p>
老夫人穿著駝色織金紋樣緞面襖，富貴莊重。
她滿意的點頭，看向薛霆云說道：“龍兒特意請了名角過來唱戲，孝心可嘉。”
薛霆云夾了塊魚給薇龍，薇龍低頭嘗了一下，確實口感鮮甜，便沖著薛霆云莞爾一笑。
薇龍知道在眾人眼皮地下，她是薛府的嫡兒媳，行事要面面俱到，落落大方，不能有一處被人挑刺。
薛霆云也是看重督軍的名望，要立起夫人的威望。
兩人配合的不錯，在外人看來，算得上是一對恩愛有加的夫妻。
只不過兩人你來我往的小動作，俞芝都看得心痛。
她緊咬嘴唇，指甲狠狠掐進肉里，一陣鉆心的刺痛，心更是碎成玻璃渣。
耳邊響起老夫人那句話：“你聰明點，別讓別人捷足先登?！?/p>
不能再拖了。
“督軍，這酒涼了，我讓人溫一下。”俞芝使了個眼色，傭人馬上提著酒壺溫酒去了。
酒溫好后，俞芝殷勤道：“督軍，我敬你一杯。”
薛霆云本不想理會，但礙于老夫人在身旁，不能太過冷淡。他便拿起酒盅，一飲而盡。
晚上涼風(fēng)習(xí)習(xí)，戲臺上燈火通明。
風(fēng)吹在臉上，酒意更是上頭，薛霆云感覺到一陣暈眩。
大概是喝多了，他緩緩站起身，和老夫人打個招呼，便要離席休息。
旁邊俞芝連忙起身道：“督軍，我看你喝多了，送你去休息吧?！?/p>
薛霆云揮揮手，強撐著身體，看向薇龍。
“你，扶我去休息?！?薛霆云用手指了指薇龍。
薇龍剛要站起身，俞芝忙用手挽住薛霆云胳膊：“督軍，我送你去醒醒酒。”
薛霆云一把甩開俞芝的手，踉蹌地走到薇龍面前，終于撐不住，一頭栽倒在薇龍身上。
薇龍忙攙扶起督軍，招呼旁人，一起扶著督軍，往偏廳去休息。
回到房中，薛霆云躺下，臉色通紅，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薇龍用手把了把督軍的脈搏，跳得很快。
醫(yī)生的本能又回到了薇龍身上。
薛霆云平時酒量不錯，聽父親薇啟安說在軍府宴席上為了壓人口舌，喝倒過眾多名將。
今天喝得不多，怎么會醉成這樣？
一陣疑云涌上心頭。
薇龍拉了李嬤嬤過來，低聲交代了幾句。
李嬤嬤行事利索，不到片刻，便取來一個精致的匣子。
薇龍打開匣子，取出幾粒藥丸，用溫水給薛霆云服下。安頓好一切，薇龍重新回到席上。
老夫人關(guān)心到：“龍兒，督軍怎么樣？沒事吧？”
薇龍微笑搖頭：“沒事，只是喝多了而已?！?/p>
俞芝在旁邊接話：“老夫人，我去看看?！?/p>
老夫人頷首：“也好。龍兒你在這里應(yīng)酬，俞芝去照看一下督軍。”
俞芝忙起身去找薛霆云。
房間昏暗，床上幔帳低垂，屋內(nèi)點著一支安魂香，煙氣裊裊。
薛霆云此刻雙目緊閉，正在昏睡。
俞芝回身拴上門，成敗在此一舉了。
她鉆進幔帳，哆哆嗦嗦解開旗袍上的盤扣，露出薄如蠶翼的褻衣，身子緩緩靠向薛霆云。
薛霆云的身體很燙，俞芝加快了速度，解下了督軍最后一粒紐扣，溫軟的玉體覆了上去。
一聲驚呼，俞芝已經(jīng)倒在地下。
薛霆云在床上坐起，眼神銳利，盯著俞芝：“機會找得不錯！”
俞芝大驚失色，慘白的臉上毫無血色。
這是最后一次機會，失敗后再無可能。
她雙膝跪地，往前挪了幾步，楚楚可憐看著薛霆云。
“督軍。。。。。。”
薛霆云冷笑：“你早算計好了？”
“督軍，我。。。。。。是迫不得已。。。。。?！庇嶂I如雨下。
“迫不得已？”
“督軍，這八年，我都是一個人。。。。。?！?/p>
“早和你說過，我給你一筆錢，讓你遠(yuǎn)走高飛?！毖评淅湔f道。
“督軍，我在老夫人身邊已有八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俞芝哀怨道。
“所以呢？”薛霆云聲音低沉冰冷。
俞芝身體瑟瑟發(fā)抖，手往前扶上薛霆云膝蓋。
“督軍，我只想有個我們的孩子。只要有了孩子，督軍你讓我做牛做馬都可以?！?/p>
薛霆云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冷冷道：“那就給我下藥？”
“督軍，我哪點不如芙蓉? 她出身低賤，你都寵著她。我這八年日夜服侍老夫人，你卻連督軍府都不讓我進。”
薛霆云滿臉厭煩，站起身，用手緊捏著俞芝下頜，強迫她抬頭。
“你不夠資格?！?/p>
一甩手，薛霆云轉(zhuǎn)身離開。
俞芝趴在冰冷的青磚上，伏身痛哭。
薛霆云出門后，連招呼都沒有和老夫人打，直接回了督軍府。
老夫人聽人說俞芝在哭，忙趕過來。
“怎么回事，才一會光景，走的走，哭的哭?！?/p>
俞芝伏身，不敢抬頭。
老夫人見狀，忙詢問眾人。
旁邊伺候的傭人都不敢出聲，搖頭都稱不知情。
薇龍過來安撫老夫人：“姆媽，今天是中秋家宴的大好日子，親朋好友都聚在一起，大家開心才好?！?/p>
老夫人回過神，忙道：“趕快扶俞芝進去休息，別哭哭啼啼的，讓人看見，有失體面。前廳人多，薇龍去招呼一下?！?/p>
傭人忙拉著俞芝去往后院。
前廳戲班子還在咿咿呀呀唱唱戲，一輪暈黃的滿月掛在天空，俯瞰這悲喜交加的人間。
薛霆云回到督軍府，還沒有消氣，立刻打了電話給大宅。
老夫人接完電話，半晌出不了聲。來到后院，見到俞芝直搖頭。
“糊涂，你真糊涂?！?/p>
俞芝兩只眼已經(jīng)腫成了桃子，衣衫凌亂不堪，看得令人厭惡。
“別再哭了，你收拾收拾，先搬出去住，等督軍消氣再說。”
俞芝死死抱住老夫人的腿，跪在老夫人身邊。
“我知道錯了，姆媽，別趕我走，您別不要我啊！”
老夫人覺得俞芝令她顏面無光，心里更是對俞芝不滿。她眉頭緊鎖，腿一用力，俞芝應(yīng)聲倒地。
“平日里看你挺伶俐，沒想到真是蠢到家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p>
俞芝淚流滿面：“姆媽，我也是想為督軍生個孩子，為了薛家將來的子嗣?！?/p>
老夫人一聽到子嗣兩個字，語氣軟了下來：“你也算跟了督軍八年，你不知道督軍脾氣？他最恨別人算計他、騙他。這次我也幫不了??！”
俞芝跪在老夫人面前，不?？念^，額頭的血漸漸滲出，黑發(fā)被染紅。
“別磕了，別磕了?！崩戏蛉穗m然怒火中燒，但看見俞芝的慘狀，又于心不忍。
“你暫時出去避避風(fēng)頭，等有合適的時機，我看看再讓你回來?！崩戏蛉私K于答應(yīng)下來。
俞芝知道不能急在一時，就等著老夫人這句話?，F(xiàn)今老夫人開口，只能先順著老夫人的意思，離開薛府。
“我今晚也是受夠你們了，頭疼的不行。散了吧！” 老夫人扶著頭，顫顫巍巍站起身。
瑜芝依舊跪地不起，等老夫人離開，傭人趕快過來扶起身。
昏暗的月光下，一輛馬車停在薛府后院側(cè)門的角落里，俞芝孤身一人上了車。
傭人遞給她一個簡單的布包袱，里面裝著幾件日常衣物。暮色中，馬車咿咿呀呀地離開了薛府，淹沒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