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中心的房俊,對外界喧囂置若罔聞。這些時日,他如同著了魔,
一頭扎進他那間氣味越發(fā)“驚世駭俗”的“實驗室”里。與詩名相比,
史冊上那冰冷的記載——長孫皇后與長樂公主致命的“氣疾”,
以及任何微小感染都可能成為催命符的恐懼,更如千鈞巨石壓在他心頭。
既然命運讓他帶著后世的記憶攪動了這池春水,那“瓊漿玉露”帶來的微光,
便是他能抓住的救命稻草。蒸餾塔再次架起,柴火日夜不熄。這一次,
他不再追求令人欲仙欲死的“美酒”,而是將全部心力都傾注在提純更高濃度的酒精上!
每一個冷凝環(huán)節(jié)都被他反復檢查、調(diào)整,近乎苛刻,
只為榨取出那能真正用于傷口消毒的“殺毒利器”。這是他唯一有把握的“武器”。然而,
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如同藤蔓般在他腦海中滋長——青霉素!
這在前世被稱為“神藥”的抗生素,在此時的大唐,無異于天方夜譚!
他知曉原理:青霉菌、培養(yǎng)、提取……但具體操作?在這個連顯微鏡都未曾誕生的時代?
簡直是癡人說夢!可那救命的誘惑實在太大。
原料”——長綠毛的硬饅頭、腐爛流水的橘子柚子皮、甚至角落里長出詭異絨毛的漿糊罐子!
很快,小院里便堆滿了散發(fā)著濃烈腐敗與霉變氣味的“寶藏”,混合著酒精的凜冽氣息,
形成一種令人聞之欲嘔、堪稱“生化武器”的獨特氛圍,路過的仆役無不掩鼻疾走,
心中默念:“二公子又在‘煉金煮屎’了,惹不起惹不起。
”接著便是最原始的“生物工程”:用酒精反復擦洗干凈的陶罐瓷碗,
鋪上用沸水煮過放涼的稀粥米湯作培養(yǎng)基,再小心翼翼地將不同來源的霉斑刮進去。
蓋上蓋子(留條細縫透氣),虔誠地放置在灶臺余燼旁或陽光下,
默默祈禱著能長出“正確”的、金貴的青霉菌,而非什么亂七八糟的奪命毒株。
程處弼和杜荷這兩日倒是消停了,沒再來蹭“毒氣”。
聽說這倆貨在平康坊找到了新樂子——那里的歌姬們追著他倆問,
他們是不是就是青蓮居士詩里“杜二郎,程三郎”本尊,連纏頭銀子都不要了,
就為聽他們講講當晚盛況。程處弼甚至偷偷溜回來,擠眉弄眼地對房俊說:“房二,
你是不知道,你現(xiàn)在可是平康坊頭號紅人!你要去了,怕不是那些小娘子們倒貼都愿意!
”結(jié)果被房俊沒好氣地一腳踹出門去,只留下一句:“滾!下次記得多帶點好酒來抵債!
”—————————————————————————————幾天后,
房俊懷著朝圣般的心情揭開那些罐罐甕甕。然而,
詭異絨毛——白的、綠的、黑的、毛茸茸的、滑膩膩的……活像開了個微型“菌菇博覽會”。
他的心瞬間沉到了冰窟窿底。這……這哪分得清誰是青霉菌?誰是索命無常?他硬著頭皮,
按照模糊的記憶,用自制的“菜油”(實為初步過濾的植物油)嘗試提取。最終得到的,
是幾瓶渾濁不堪、散發(fā)著致命怪味的粘稠液體。
看著這些瓶子里堪稱“五彩斑斕的黑”的“毒藥”,
房俊只覺得一陣陣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巨大的無力感攫住了他。這玩意兒別說救命,
怕是沾一點就能直接送人去見閻王!無菌條件?在這個時代簡直是天方夜譚。他頹然坐下,
只能翻出那套簡陋的“手術器械”——小刀、鑷子、縫衣針、羊腸線聊以自慰。
用新提純的酒精反復浸泡消毒,再用沸水滾煮,最后小心翼翼地包好。
心中只剩祈禱:最好永遠用不上這些,尤其是那些可怕的“五彩青霉素”。
就在他盯著那幾瓶“毒藥”,愁云慘霧籠罩心頭時,
院門外傳來忠叔略帶訝異和無比恭敬的通報聲,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二郎!
門外有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道長求見,自稱姓孫,言道……是被此間奇特的‘藥氣’所引,
特來一觀究竟!”“藥氣?”房俊一愣,隨即心頭猛地狂跳!姓孫?!他幾乎是彈跳起來,
聲音都變了調(diào):“快!快請!快請真人進來!”門扉輕啟,藥王孫思邈緩步而入。
他須發(fā)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溫潤深邃如古井,卻又仿佛能洞悉萬物。目光如電,
迅速掃過院中堆積的材料、怪模怪樣的蒸餾裝置,
最終精準地落在那幾口散發(fā)著濃烈腐敗霉變與油脂混合怪味的大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