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載光陰，在揚州黏膩溫吞的水汽里流淌。那個曾如鞘外寒鋒、周身裹挾尸山血氣的塞北少年，在江南無休止的暗流與林府檐角的暖燈下，悄然褪去了鋒芒。
十七歲的徐驍立于六歲林黛玉身后，如同一尊沉默的青石。他穿著江南衛(wèi)守備的常服青袍，漿洗得硬挺，袖口、肩線卻浸透一種常年握刀操練的緊繃感，掩蓋了骨子里曾經(jīng)呼之欲出的鋒銳。眼底那份屬于邊關(guān)的野性火焰并未熄滅，只是被江南煙雨反復濯洗，沉凝如深潭古泉，斂起迫人的殺伐氣。昔日能劈開風雪的凜冽目光，此刻收束著，如同鞘內(nèi)冷鐵。
三年。林如海在前臺翻攪鹽政污濁的池沼，用筆與權(quán)勢的蛛絲纏繞百年巨蟒甄家。徐驍在后宅投下的陰影里，將七條與他血脈相連的邊軍殘狼磨成最沉默的刀齒。毒酒、暗箭、夜半翻墻的亡命之徒、溫柔鄉(xiāng)里的淬毒軟語……江南的殺機裹著脂粉膩香與鹽鹵腥氣。每一次致命的浪頭拍向林府，都在徐驍那不動如山的緘默和邊軍袍澤精準截斷的刀鋒下撞得粉碎。那些人的尸首，無名無姓，早已在城外亂草崗上與野狗同朽，只余林如海賬冊上日益增加的、滴血的籌碼。離掀開甄家最后一重鱗甲、將其暴曬于陽光之下，只差最后一寸繩結(jié)！
就在這緊繃欲裂的弓弦之上——
一根無形的毒針，驟然扎進了林府那看似牢不可破、實則最柔軟的心腹！
“太太……太太她……沒了！”
小丫頭撕心裂肺的哭號，撕裂了林府午后寧靜的空氣，如同最惡毒的喪鐘！
賈敏。那個溫婉如水、用江南軟語織就府邸安寧的女子，病得毫無征兆，走得猝不及防。僅僅一夜高熱不退，幾碗名醫(yī)束手無策的湯藥灌下去，如花般鮮活的生命便在晨光初綻時驟然凋零。更詭異的是，她的心腹陪嫁丫頭，那個眉梢眼角都刻著精明與忠仆印記的云翠，竟在賈敏咽氣不到半個時辰后，懸梁于后院堆放雜物的陰暗偏房！一尸兩命？畏罪自盡？還是被人掐斷了最后一絲活命的線索？
林如海沖進靈堂時，像一頭被剜去心頭的孤獸！
他看著那冰冷的、覆蓋著刺目白麻布的巨大棺木。
他看向蜷縮在母親靈前冰冷青磚地上的女兒黛玉。
六歲的小人兒，瘦弱得如同一縷驚風便能吹散的雪絨花。一張小臉憋得紺紫，水做的雙瞳早已腫成了桃子，淚無聲地、如同決了堤的運河淌了滿臉，下巴上掛著晶瑩剔透的水珠，滴滴砸在青磚上，洇開一個個深色的水痕。她沒有號啕，只是身體像被抽掉了筋骨般顫抖著，小小的喉管里發(fā)出破碎的、拉風箱一樣的氣音。每一次用盡力氣吸進的空氣，都帶著濃重的淚水和絕望的寒意，小小的胸膛起伏著，像是下一秒就要徹底炸開！
她甚至說不出一個字，巨大的悲慟扼住了她的喉嚨，只能徒勞地伸著一只小手，死死攥著娘親靈前冰涼貢果盤子邊緣，指甲摳進了果皮里，滲出青白的指痕。
“噗——！”
一股腥甜猛地沖上林如海喉頭！他眼睜睜看著女兒這副形銷骨立、瀕臨崩潰的模樣，那根強行繃了三年的“為國除奸”的脊梁轟然倒塌！鮮血如同他心頭被生生剜出的臟器碎片，狂噴而出！猩紅的血點濺落在那冰冷刺目的白幡之上！在白燭昏黃光暈中灼得刺眼！
“賈……賈府??！”林如海踉蹌一步，嘶吼出聲！那聲音已全然不似往日的清雅從容，是破開了胸膛血肉的、裹著碎骨尖刀的慘嚎！
“母親?。∧銈兪俏伊秩绾５脑兰?！賈敏是你們的嫡親血脈啊——！！”
他猛地轉(zhuǎn)身，像一頭徹底被激怒的瘋獅，一頭撞向那通往書房的回廊！
砰！書房厚重的紫檀木門被林如海一腳踹得轟然洞開！
緊隨其后的徐驍剛踏入門檻一步，便被眼前的景象定住了。
林如海如同困獸，在滿室冰冷的死寂里瀕死般喘息。那張清癯儒雅的探花臉孔扭曲成了修羅場！硯臺！被狠狠摜在墻壁上，碎裂！墨玉雕琢的厚重鎮(zhèn)紙！被狂怒地掄起，瘋狂地砸向書案！案上堆積如山的鹽政卷宗、搜羅來的甄家鐵證！被他咆哮著雙臂橫掃，化作漫天飛揚的紙雪！價值千金的雙耳青瓷瓶！被一腳狠狠掃倒！砰然巨響！炸裂的碎片如同死蝶般迸濺！
“賈府！好岳家！好親家！哈哈哈……拿我妻的命！堵我林如海的嘴??！”他赤紅的雙目布滿瘋狂的血絲，一拳又一拳狠狠砸在堅硬冰冷的紅木書架上，書架轟隆顫動！指骨破碎流血，仿佛那流出的不是血，是他滾沸的魂靈！
“甄家給了你們什么？！比你們嫡親女兒、比你們外孫女親娘的命還金貴？！啊？??！”
“我林如海蠢?。。∠沽搜?！枉讀圣賢書！以為骨肉至親尚有血脈可連！以為高堂老母……當有舔犢之情！可你們?。 彼テ鹨槐境林厝玷F塊的《鹽政考》，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墻壁上一幅御賜的“鹽政清源”匾額！“清源？！哈哈哈哈！清的是一窩子禽獸不如的黑心爛肝！”
林如海的身影在紙雪和殘瓷碎屑中狂舞、嘶吼、撞墻！儒雅探花郎的皮囊徹底撕碎，只剩下一個心魂俱裂、痛失至親、恨毒了天倫至親的瘋子！
徐驍?shù)谋臣雇Φ霉P直。
他看著眼前這場山崩海嘯般的瘋狂宣泄。
沒有勸阻。
沒有言語。
那張十七歲的年輕臉龐，線條如同被冰河沖刷萬年、沉凝如鋼的絕壁。江南水汽滋養(yǎng)的修長身形緊繃著，左手五指——那只無數(shù)次為她拭過淚、撫過發(fā)，曾在無數(shù)個寒夜替她擋開鬼蜮冷箭的手——死死捏成了拳！
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皮肉，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摩擦發(fā)燙，細微的咯吱聲被林如海瘋狂的咆哮掩蓋，卻如地獄巖漿在他骨髓里奔涌灼燒！
靈前黛玉那無聲哭泣中每一次艱難的抽吸，此刻都如同萬鈞重錘，一下又一下砸在徐驍?shù)男目采?！那無聲的悲慟，遠比邊塞千軍萬馬的嘶吼更刺穿人心！
是他的失職！
是他那沉入深淵的警覺！
是他以為滴水不漏的防衛(wèi)！
是他辜負了那雙純凈眼眸里曾全然的信賴！
是他……親手折斷了她唯一能倚靠的羽翼，將那雙溫軟的手交給了地獄的寒風！
就在林如海徹底力竭，如同被抽去脊骨的廢人般癱軟滑倒在滿是紙屑與瓷片的地上時。
徐驍緩緩踏過了那滿地的狼藉與血漬。
他沒有看地上如同枯木般劇烈抽搐喘息、涕淚橫流、雙目失去所有光彩的林如海。
他的目光穿透書房洞開的房門，凝在遠處靈堂那搖曳的慘白燭火上。燈火闌珊處，那小小的、瑟瑟發(fā)抖的身影，依舊跪在冰冷的磚地上，淚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木然的呆滯。
噗通！
徐驍?shù)碾p膝毫無征兆地砸在堅硬的、遍布瓷片碎渣的青石地磚上！
沉悶的骨肉碰撞聲！碎裂的瓷渣刺破薄袍，狠狠扎進皮肉！點點殷紅迅速暈開布料！
書房內(nèi)翻滾的濃重血腥、塵埃、破碎的墨香與書卷死氣之中。
少年挺直的背脊如同一柄插入地心的鋼槍，膝蓋重重著地，對著靈堂的方向。
垂首。
冰冷的視線釘死在膝前那片被鮮血染紅的碎瓷屑里。
沒有辯解。
沒有開脫。
頭顱深深沉下，黑硬的發(fā)絲垂落額前，遮住了眉眼間山崩海嘯般的沉痛與滔天殺意！
只有牙關(guān)死死咬住、肌骨崩裂的“咯吱”聲，在死寂的書房內(nèi)驚心動魄！
那是熔巖沖垮了地表，卻被他強行封堵在喉頭胸腹！
他知道，他的刀已永遠無法還她一個活著的母親。
但所有將毒手伸向她身邊至親的魑魅魍魎——
無論姓甄、姓賈、姓太妃——
他們的血！
必將染紅揚州十里長河！
少年跪地的殘影，是傾塌的靈幡之下，第一滴復仇的熔巖！
江南的脂粉油水，終將浮不動他心中那把沉如泰山的——
喋血之刃！
賈敏的靈柩在凄風苦雨里沒入黑沉沉的墓穴。那夜林府書房的燭火徹夜未熄。
燭油積成扭曲的小山，燭影在墻壁上劇烈搖晃著兩個時而被拉長、時而幾乎撞作一團的輪廓。壓抑如悶雷的咆哮、金鐵般冰冷撞擊的爭論、東西碎裂的脆響、又或猝然陷入的、如同死水枯井般的死寂……重重聲音被封在厚門后，絞纏廝打了一整夜！如同兩條受傷的惡蛟在淵底撕咬，每一口都帶著血淋淋的肉渣！
當黎明第一縷慘白的光線如同冰冷的剃刀，剖開揚州城黏稠的晨霧。
書房的門扉終于“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道沉重的縫隙。
徐驍走了出來。
他依舊穿著那身筆挺卻暗沉的靛藍守備常服，肩背挺直如槍。只是三日間，那張被江南水汽氤氳了三年的少年輪廓，仿佛被無形的重錘猛烈鍛打了一次，眉間那道深壑被鑿得更加嶙峋剛硬，棱角分明的顴骨冷硬如刀劈斧削的石像。眼底深處，三年來沉潛的溫潤水光蕩然無存，塞北寒冬積年不化的冰原風雪被驟然解封，重新覆蓋了他整個眸心，只余一片冰封死水下燃燒的、幾乎要將瞳孔都灼穿的幽暗火焰！那是用無邊劇痛和蝕骨悔恨淬煉出的冰冷怒焰！他渾身上下，再找不到一絲屬于江南的黏滯水汽，只余塞外萬里風刀打磨出的粗礪剛硬——如劍鋒重鍛，斂盡最后一絲柔光，唯余出鞘前最純粹的殺機！
他沒有絲毫猶豫，大步穿過庭院彌漫著未散盡的紙錢煙燼氣息，步履沉穩(wěn)堅定地踏向林黛玉所在的小院。足音落在浸透寒露的青石板上，發(fā)出清越孤絕的“嗒、嗒”聲，敲碎了死寂黎明的濃霧。
小院的菱花月洞門下。
那抹小小的、縮在奶嬤嬤懷里單薄得如同枯葉的身影，被小心翼翼抱了出來。只隔了一宿，六歲的林黛玉瘦脫了形，下巴尖俏得嚇人，眼眶紅腫如熟透的桃子，蒼白的臉頰上淚痕縱橫交錯，如同干涸的河床。那雙曾盛滿春水星辰的眸子，此刻空洞得如同兩口被淘盡了月光的深井，只有枯寒的死氣沉浮。一夜之間，母親冰冷的棺槨不僅帶走了她的娘親，也似乎抽空了她全部的生命氣息。她甚至沒有力氣哭泣，只是木然地倚在奶嬤嬤臂彎，如同失去靈魂的瓷人偶。
徐驍?shù)哪_步在不遠處戛然而止。
隔著幾丈遠飄浮著濕冷煙氣的枯草地，他的視線如同最沉重的冰川，緩緩碾過黛玉那張破碎麻木的小臉。那深陷的雙瞳，紅腫的眼瞼，干涸無光的眼神……每一處微小的傷痕都如同最滾燙的烙鐵，狠狠燙在他冰冷的心臟之上！昨日靈前她無聲顫抖、淚流干涸的慘狀再度在眼前撕裂！
心臟被無形的巨手攥緊、擠壓！喉嚨深處涌上濃重的鐵腥！徐驍下頜的肌肉猛地繃緊如鐵石！
他的失職！
他的無能！
便是刻在她臉上這無邊無際空洞與死寂的源頭！
無邊的悔恨與殺戮的欲望在胸腔翻滾，幾乎要破腔而出！但他死死壓制住了，只余周身散逸出愈發(fā)森冷的寒氣，使得腳邊枯草上薄薄的白霜都凝得更厚了些。
他不再上前一步。
寬大骨節(jié)分明的手掌探入內(nèi)襟，摸出一物。
動作間，包裹在袖中的手臂線條如同鋼鐵絞合的機簧緊繃，帶著一股決絕的力量。一把不過尺余長的木劍，被輕輕放在了菱花月洞門外冰涼的石階上。
木頭不算名貴，質(zhì)地堅硬。劍身經(jīng)過無數(shù)次刀鋒般的指腹細細打磨，線條流暢得如同游魚，溫潤中透著銳利鋒芒。
劍柄處，沒有繁復華麗的寶石鑲嵌，卻巧妙地刻了兩道深深疊套的圓環(huán)印記，環(huán)內(nèi)細密地琢出仿佛冰晶凝結(jié)的紋理，又像是某種未曾綻放的花苞。
劍雖小，卻被灌注了主人極其堅韌的心神和力道去研磨，每一道刻痕都浸透著守護的溫度，沉甸甸地壓在階上冰冷的霜氣里。
徐驍放下劍。
最后一眼。
目光如同冰冷的烙鐵，將黛玉此刻絕望的木然姿態(tài)、將林如海書房徹夜慘烈爭論的火光、將他自己胸膛里淬煉出的地獄之火……統(tǒng)統(tǒng)烙入神魂最深處！
隨即，他猛地轉(zhuǎn)身！沒有半分遲滯！
大步流星，向府門走去！
“上——馬！”
一聲壓抑到極致、如同砂石刮過鐵板的嘶吼在府門前炸響！
蹄鐵敲擊青石板的清脆叩響驟然爆起！
七條沉默如石的身影如同接到出擊軍令的孤狼，閃電般翻身上馬！黝黑的面皮如同風化的老橡樹皮，刀疤縱橫，眼中再無半分江南養(yǎng)出的市井煙火氣，只剩重回塞外絕境般嗜血的兇光！冰冷的鐵器、沉重的弓刀、磨舊的皮甲撞擊，匯成一片短暫急促的金戈殺伐之音！
馬嘶人立！揚塵頓起！一行八騎在揚州濕冷的晨光中，如同八道劈開濃霧的黑色閃電，向著北方荒冷的天空盡頭！暴烈沖去！蹄聲遠去，轟隆如雷，卷起漫天殘霧枯葉！
林如海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府門口的高階之上。
晨風掀起他素麻袍服的寬袖。那張昨日癲狂撕咬過靈魂的臉，此刻洗去了血淚痕跡，只余一種比揚州冬日江水更加死寂的平靜，仿佛所有的溫度都已隨著妻子的棺槨下葬。唯有一雙深邃的眼瞳，枯黑得像燒盡了所有炭火的爐膛，定定望著北去的方向，直到最后一點揚塵消失在視線盡頭。
裙角微動的細小聲音。林黛玉不知何時掙開了奶嬤嬤的手，像一縷游魂般無聲地挪到了林如海腿邊。她仰起蒼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臉，干涸的眼里帶著巨大的茫然和無措，如同被拋棄在風雪荒原中的幼獸，冰涼的、顫抖的小手緊緊攥住了父親冰冷的袍角。
“爹爹……”氣音輕得像嘆息，“徐驍哥哥……他們……也像娘親一樣……不要玉兒了嗎？”淚水毫無征兆地從那枯井般的眸底再次涌出，卻又在冰涼的風里迅速凍結(jié)成冰晶，“玉兒……是不是……又被丟下了？”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針，扎在父親破碎的心坎上。
林如海僵硬的身體猛地一震！如同被女兒冰涼的小手驚醒。他彎下腰，臂彎極其小心地將那輕如羽毛、仿佛下一刻就會被寒風吹碎的小身體抱了起來，緊緊摟入懷中。臉頰貼上女兒冰冷濡濕的鬢角，那枯井般的眼底深處，終于也滲出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濕潤血光。
他努力讓聲音平穩(wěn)，如同哄睡一個易碎的夢境：
“玉兒……”聲音在晨風里微微發(fā)顫，“爹爹要送你去……外祖母家。那里……有你許多姐妹，能陪伴玉兒玩耍……”
懷中黛玉的小身體微微瑟縮了一下，像受驚的鳥雀。
林如海收緊了手臂，聲音陡轉(zhuǎn)沉凝，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里、從心尖上擠出：
“你徐驍哥哥……不是不要你。”他目光穿透北方的天空盡頭，仿佛看到了熔爐鐵砧上的火星飛濺！“他去北方了。他說……”林如海的語調(diào)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甚至有些殘酷的斬釘截鐵：
“要用最冷的鐵！為你！打造一具無堅不摧的……金身！”
金身？！黛玉紅腫的大眼睛里一片茫然霧氣。
“金身……是什么？”
“金身……”林如海低下頭，深深望進女兒懵懂的眼底，枯寂的眸心如同被投入了燒紅的鐵胚，迸發(fā)出無比鄭重的、令人心悸的冷冽鋒芒！一字一頓，如箴言，如咒語：
“是能讓所有惡鬼！聽見你名字就顫抖、聽見你腳步就恐懼、看見你影子就想落荒而逃的——神鋒鎧甲！”
林黛玉茫然地吸了口氣，冰涼的小手無意識地撫上心口。那里，一把粗糙溫潤的木劍似乎還烙著昨日靈堂的冰冷，卻又在晨光里帶來一絲奇異的、堅硬的觸感。
像娘親最后握著她、卻又再也暖不熱的玉手？
還是……徐驍哥哥口中那冰冷堅硬的……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