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因著下雪,陶禾衣?lián)睦铨R光會犯病,每年冬天他總要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但沒想到這次下雪身子倒是撐住了,在家歇了兩日都沒有犯病。
李齊光心中高興,第三日就要回書院去,雖說妻子溫婉嬌俏,可他還有半顆心在書海,喜好讀書,更喜好與人交談策論觀點。
可陶禾衣不舍,更想他留在家中讀書,她一邊慢吞吞替李齊光戴腰帶,一邊輕聲說:“二郎,在家中再多留幾日可好?若是后面幾日還要下雪,天兒更冷了,我擔心你身子。”
李齊光眉眼笑著,低頭捧住禾衣的臉,在她額頭上親吻一口,笑道:“禾娘甚少這般黏人,為夫甚喜,可是那些個玉石再分不了禾娘心神了?”
禾衣知道他這是在說她往日總愛往偏房里鉆,搗弄那些玉器呢!她臉頰靜靜紅了,抬起眼看著李齊光,眼波流轉(zhuǎn)間,說不出的曼妙,她的眼里都是他的倒影,愛慕再不遮掩,她兩只手勾著他的腰帶,赧然道:“有二郎在,哪個還能分出心神看別處?”
李齊光笑,愛極了妻子這般模樣。
只他今日遲疑一瞬后,還是眸光發(fā)亮,低聲說:“今日書院會來一位大儒,是云弟在京里的老師游歷路過,說好了今日來書院講學一番,我仰慕他已久,必是要去聽一聽的,過個兩日就回來,到時在家中陪你住上幾日?!?/p>
陶禾衣咬了咬唇,環(huán)抱住李齊光瘦削的腰肢,靠在他單薄胸膛上,悶聲道:“兩日后可一定要回來。”她頓了頓,又抬頭看他一眼,稍稍墊腳在他耳邊又補了一句:“那時剛好十五,大夫說過我那時易孕?!?/p>
這話說得輕,禾衣說完就紅了臉,垂下了眼睛再不看李齊光。
李齊光愣了一下,蒼白臉上也染上薄紅,他身子原因向來不重欲,于那事有心而力不足,每月月中那幾日的一次便是為了讓妻子懷上孩子,替李家傳承后嗣。
安靜了會兒,李齊光才輕撫她的脊背,朗聲笑:“自然,我應承你的事何時做不到了?”
陶禾衣便也笑了,裝作剛才什么都沒說過一樣,道:“方書每日給你熬的藥茶不能忘記喝,衣服要穿得暖和些,出門要帶手爐?!敝凰t潤的雙頰卻是掩不住,她強行鎮(zhèn)定地拿起一旁用厚棉絮織成的保暖大氅給李齊光穿上。
李齊光順從穿上,也心中羞意重,沒再多說什么。
方書早就背好書箱等在外頭了,馬車也已經(jīng)備好了,禾衣將夫君送上了馬車,在門口站了許久,直到馬車在視線里消失,才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的麥黃,輕輕道:“一會兒你把那件鳳鳥擺件送去我爹那兒,路上小心些,莫要摔跤了?!?/p>
麥黃立即拍拍胸脯:“娘子放心!我機靈著呢!”
原本陶禾衣也是不放心麥黃自己去送玉雕到鋪子里的,可她也無人可用,頭一回讓她帶了一件送去安然無礙后,之后便都叫她去了,她雖腿瘸,但機靈著,鋪子離這兒也不遠,沒出過事。
禾衣還有最后一件玉器要雕琢,今日要趕制出來,否則便與麥黃一道去了。
麥黃抱著包在包袱里的玉雕出了門,陶禾衣則去了偏房拿起刻刀沉下心雕琢。
不多時,徐州城城東一處院子里的書房桌上被人放下一封書信,又過小半個時辰,書房門被人打開,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拿起信打開,展開里面的一張紙,赫然密密麻麻都是李齊光與陶禾衣說話內(nèi)容,甚至語氣神態(tài)。
“易孕......”一道溫柔的聲音呢喃出聲,輕笑了下。
書房門很快又打開,再次歸于靜寂。
第二日上午,禾衣將昨日趕出來的玉器再次交給麥黃,叫她送去玉器鋪,而她要留在家中準備飯食,婆母今日將從山中寺廟回來。
麥黃回來時,陶禾衣剛將湯燉上,她人還沒到,聲音就從外面?zhèn)骰貋?,聽著氣喘吁吁的,“娘子!娘子!?/p>
陶禾衣轉(zhuǎn)身無奈一笑,逗她:“與你說過多少回了,不必這般急急忙忙,穩(wěn)著點走路,摔趴了臉上磕傷還怎么嫁你的如意郎君?”
麥黃那張小黑臉上卻盡是著急,她喘著氣道:“娘子,穩(wěn)不了,家里出事了!”
這家里指的當然是陶家,禾衣臉色微微一變,忙問怎么回事,麥黃捂著胸口道:“方才我抱著玉雕回去,到了鋪子里后大娘叫我等一等,她正炒豆子,說娘子愛吃這個,叫我拿一罐回來,我就等著,這么會兒工夫,就有人回鋪子來,說是玉郎在外面與人打架,把人打折了腿,自己也傷了胳膊,那家人家要報官。陶老爹一聽就急了,刻刀劃傷了手,又絆到旁邊架子,架子上玉料摔下來砸在他身上,胳膊被砸壞了。這會兒家里亂著,大娘叫我回來,想請娘子和二爺說說,幫著玉郎求求情,被打折腿的也是書院的學生?!?/p>
玉郎便是陶禾衣的弟弟陶坤玉,今年十三,最是調(diào)皮,不愛雕玉這門手藝,想做別的生意,自禾衣沖喜嫁到李家,便強迫著他去東籬書院跟著讀書了,這個時候他本該是在書院的。
陶禾衣幾乎是震驚住了,弟弟雖然調(diào)皮,但本性卻良善,不會與人打架還將人腿都打折了!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擦干凈手,忙關門帶著麥黃往家去。
到了玉器鋪,鋪子已經(jīng)關了門,她往后面的小院去,就聽到娘的哭聲。
“娘!”陶禾衣快步進屋,便見爹躺在床上,那只雕玉的強壯右臂綁了木板,他的唇瓣發(fā)白,臉緊繃著,往日木訥老實的臉上少有的添上些慌亂。
玉雕師傅的手便是吃飯的家伙什,傷不得半點,禾衣一瞧木板就知道爹是骨頭砸傷了,她心中擔憂,說話卻是婉婉的,“爹別急,手腕沒傷著,養(yǎng)養(yǎng)就能恢復如初?!?/p>
陶老爹瞧見長女,硬是忍下心中焦慌,板著臉點點頭:“爹無事,之前那批貨也剛好完成了,只前些日子接的大單子怕是完不成了?!?/p>
禾衣此時哪里還管什么單子,安慰道:“完不成便完不成了,退了定金便是,弟弟如今在何處?”
文惠娘在旁抹著眼淚,眼睛都紅腫了:“那家人家報了官,如今押進官府里了?!彼宰游娜?,淚眼汪汪看向禾衣,抓住她袖子道:“如今不知如何是好,禾娘,你快些去找二爺,讓他幫幫忙說說話,快些把你弟弟放出來,你弟弟哪能吃牢獄的苦。”
禾娘拿出帕子替娘擦了擦淚,輕輕說:“娘別急,玉郎不會有事的?!?/p>
她聲音輕柔,無端便叫人情緒平穩(wěn)下來,文惠娘點點頭,一雙眼還巴巴看著禾娘,她知曉長女瞧著文靜溫婉,實則是胸有丘壑的,當初不顧他們反對要沖喜嫁進李家便是她自己拿的主意,如今李二爺身子漸好,這顯然是門再好不過的親事。
陶禾衣不愿拿陶家的事讓李齊光操心,可如今這事卻不是她自己能解決的了。
“娘,我去書院一趟,你在家好好照顧爹?!彼龑⑹掷镎礉窳说呐磷尤匚幕菽锸掷铮p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