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職業(yè)自殺鬼，專挑抑郁癥患者下手。誘導(dǎo)他們放棄生命，是我存在的意義。十年間，
我送走過百人，心冷如鐵。直到遇見林小雨。天臺邊緣，她沒跳，
反而握住我冰冷的手：“你的手好冷。”我教她割腕，她遞來削好的蘋果：“嘗嘗甜不甜？
”我策劃車禍，她沖出來推開我。卡車撞來的瞬間，我本能地?fù)踉谒砬?。靈魂消散前，
我聽見她撕心裂肺地喊我的名字。原來她一直都知道，我是來殺她的。1天臺邊緣。
林小雨低著頭，肩膀微微聳動(dòng)?！疤?。”我站在她身后半步?！疤氯?，就都結(jié)束了。
”“再也不用聽那些閑話，不用面對失望的眼神，不用每天都這么累。”這是我存在的意義。
我是自殺鬼，專挑抑郁癥患者下手。絕望是他們的病，也是我的食糧。十年了，
從第一個(gè)在我耳語下跳樓的中年男人開始，到上周那個(gè)吞藥的年輕媽媽，整整一百零三個(gè)。
他們的恐懼、解脫、最后那口咽不下去的氣，就是我活下去的燃料。心？早就凍硬了。
林小雨沒動(dòng)，也沒回頭。“想想他們，”我聲音壓得更低。
“你同桌今天是不是又故意撞掉了你的書？”“班主任念成績單時(shí)，
看你的眼神是不是充滿了‘果然如此’？”“還有你爸媽電話里嘆氣的聲音，
是不是比罵你更讓你難受？”我每一個(gè)字都淬著毒。“活著，就是一場漫長的凌遲。何必呢？
”她猛地一顫，身體搖晃了一下，腳尖幾乎懸空。成了。第一百零四個(gè)。
就在她身體重心前傾的那一瞬。一只小手，突然從旁邊伸過來，
一把抓住了我垂在身側(cè)的手腕。我從未有過的觸感！獵物怎么會主動(dòng)觸碰獵手？
林小雨轉(zhuǎn)過頭。雙眼睛，里面翻涌的絕望底下，竟掙扎著一絲讓我陌生的東西。
“你的手”她吸了吸鼻子，“好冷。”她胡亂地用自己同樣冰冷濕透的袖子，
在我毫無溫度的手腕上擦了幾下，動(dòng)作又急又笨。“這樣這樣會不會好一點(diǎn)？
”她抬起濕漉漉的臉，固執(zhí)地看著我。我僵在原地。2林小雨的臥室像個(gè)被遺忘的角落。
書桌亂糟糟堆著卷子，上面紅叉刺眼。床頭柜上，倒扣著一個(gè)相框。不用看我也知道，
那是張全家福，但里面某個(gè)位置，空了。她蜷在書桌前的椅子里，下巴擱在膝蓋上，
眼神空茫茫地望著窗外那線灰白的天光?！盎钪?，真的好累啊?！彼＿@句話，
是她這些天說得最多的?！袄?？”我靠在她冰冷的書桌邊沿?！澳蔷蛣e活了。
”我的聲音輕飄飄的?！胺椒ǘ嗟氖恰Ｌ鴺翘@眼，吃藥太痛苦，割腕相對干凈點(diǎn)。
”我頓了頓?！爸恍枰话唁h利的小刀，”我湊近了些，聲音帶著誘惑力的耳語。
“對準(zhǔn)這里，用力劃下去?！薄翱粗砍鰜恚窨粗稽c(diǎn)點(diǎn)流走?！薄安惶鄣模娴?。
很快，你就解脫了?！薄八袎旱媚愦贿^氣的重量，都會消失。徹底的輕松。
”林小雨的目光隨著我的話語，慢慢移向自己的手腕。成了？我心底那點(diǎn)麻木的篤定剛冒頭。
“咔噠?！绷中∮昝偷卣酒鹕?，動(dòng)作快得帶倒了椅子。她沒看手腕，也沒看我，
徑直沖向房門。我站在原地，失敗？不可能。她的絕望是真實(shí)的，濃得化不開。
我看著她沖出房間的背影，第一次感到一絲困惑。這獵物有點(diǎn)不按套路出牌。
廚房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水流嘩啦啦地響。幾分鐘后，腳步聲又回來了。
林小雨重新出現(xiàn)在門口，手里拿著個(gè)東西。她低著頭走回來，把歪倒的椅子扶正，重新坐下。
然后，她把手里的東西遞到我面前。一個(gè)蘋果。表皮紅潤，洗得干干凈凈，
上面還沾著晶瑩的水珠。“給。”她眼睛垂著，不敢看我?！拔覄傁鞯摹Ｄ銍L嘗甜不甜？
”給我？一個(gè)自殺鬼？我抬眼看向她。她此刻，像個(gè)等待夸獎(jiǎng)的小學(xué)生。
一絲極其微弱、幾乎被我遺忘的暖意，帶著蘋果的香氣，悄然滲了進(jìn)了我的心。
3“活著真的好累啊?！彼俅蔚驼Z?！袄?？”我靠在她書桌旁，
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敲擊著冰冷的桌面.“想想那個(gè)叫蘇晴的女孩。
”林小雨的眼睫幾不可察地顫動(dòng)了一下。我捕捉到了：“你記得她吧？去年跳樓的那個(gè)。
重點(diǎn)高中，年級前三。夠優(yōu)秀了吧？”“她爸媽呢？開小飯館的，起早貪黑，供她讀書。
”“嘴里永遠(yuǎn)只有一句話：‘我們這輩子就這樣了，全指望你了，晴晴。
’”“她爸有次喝多了，指著她鼻子罵：‘老子賣血都供你！考不上清北，你對得起誰？
’”“她媽更絕?！蔽页读顺蹲旖?，一個(gè)毫無溫度的弧度?！芭畠涸驴嫉舻降谖澹?/p>
她能哭天搶地一整天，飯館關(guān)門，對著所有食客哭訴自己命苦，養(yǎng)了個(gè)沒良心的。
”“蘇晴稍微晚回家十分鐘，電話能打爆班主任的手機(jī)。美其名曰‘關(guān)心’。
”“蘇晴不敢有朋友，不敢看課外書，不敢喘口氣?！蔽业穆曇舻拖氯?，帶著殘忍。
“她日記本里寫：‘我像個(gè)提線木偶，線勒進(jìn)肉里，好疼?！薄翱伤麄冋f，這是愛。
’”林小雨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胸口微微起伏?！案呖记叭齻€(gè)月，她拿到診斷書中度抑郁，
伴隨焦慮?！蔽夷抗饴湓诹中∮晡⑽㈩澏兜募珙^。“你猜她爸媽說什么？
”林小雨猛地抬起頭，死死盯著我?！啊b?。 褪菓?！’‘想逃避！
’”我模仿著那對夫妻尖利刻薄的語調(diào)。“‘我們這么辛苦供你，你就拿這個(gè)回報(bào)？’藥？
被扔進(jìn)垃圾桶?！薄靶菹?？做夢！‘就是慣的！給我學(xué)！’”“啊—！
”林小雨猛地捂住耳朵，身體劇烈地抖起來?！昂髞砟?？”我逼近一步?！案呖冀Y(jié)束，
成績出來?！薄疤K晴考砸了，沒上她爸媽‘規(guī)定’的重本線。”“那天晚上，
她家飯館沒開門。她爬上頂樓，站了很久?！蔽业穆曇艉翢o起伏，
像是在描述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舊物?！疤氯ブ?，她手機(jī)銀行賬戶里，只剩下0.42元。
”“那是她攢了很久的早餐錢，大概是想最后給自己買點(diǎn)什么吧？”“別說了！
”林小雨崩潰地哭喊出來。她整個(gè)人蜷縮進(jìn)椅子里，肩膀劇烈地抽動(dòng)，
壓抑的哭聲在沉悶的房間里回蕩，充滿了窒息般的痛苦。我站在她幾步之外，
看著她被痛苦淹沒。蘇晴是我經(jīng)手的第七十九個(gè)。她跳下去時(shí)，眼神空洞得像兩口枯井。
她父母在樓下哭得撕心裂肺，咒罵著學(xué)校、社會、命運(yùn)，唯獨(dú)沒有咒罵自己。
他們的眼淚是真的，悔恨是真的，但蘇晴的血，也是真的。這絕望的味道，
曾是我熟悉的美餐。可此刻，看著林小雨崩潰痛哭的樣子。那熟悉的麻木感里，
卻滲進(jìn)了一絲極其細(xì)微的酸澀感。4我沒接話。蘇晴的故事像塊沉重的石頭，
壓得空氣更加凝滯?！斑颠颠怠！鼻瞄T聲很輕。林小雨猛地一顫，胡亂用手背抹了把臉，
迅速低下頭，把臉埋進(jìn)膝蓋。門被推開一條縫。一個(gè)中年女人探進(jìn)頭來，是林小雨的媽媽。
“小雨？”林母的聲音放得很輕.“媽切了點(diǎn)水果。”她走到書桌旁，想放下碗，
目光掃過桌面，看到幾張被揉皺又展開、布滿紅叉的試卷。林母站直身體，
看著女兒蜷縮的背影，眼神復(fù)雜。她抬起手，似乎想摸摸女兒的頭，
指尖在空中猶豫地停頓了幾秒，最終還是無聲地垂落下來。她輕輕地、無聲地嘆了口氣。
然后，她轉(zhuǎn)過身，腳步放得極輕，幾乎是踮著腳尖，退出了房間。
房間里重新陷入昏暗和寂靜。過了很久。林小雨才慢慢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
她的眼睛紅腫得厲害，臉上淚痕未干。她沒有看那碗水果，目光卻落在那扇緊閉的房門上。
就在我以為她會再次陷入那種死寂般的沉默時(shí)。一個(gè)極其微弱、幾乎被雨聲吞沒的氣音，
從她唇間逸出?！爸x謝?！辈皇菍ξ艺f的。謝謝？謝什么？謝那碗切好的水果？
謝那無聲的離開？謝這份沉重得讓人窒息、卻又無處可逃的愛？我站在陰影里，
看著林小雨臉上未干的淚痕，聽著那聲破碎的“謝謝”。第一次感覺“絕望”這個(gè)詞，
變得如此復(fù)雜。它不再僅僅是我熟悉的、可以輕易收割的冰冷食糧。
的眼淚、無聲的嘆息、笨拙的蘋果、欲言又止的觸碰還有這一聲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謝謝”。
5林小雨坐在書桌前，面前攤著一本空白的素描本，鉛筆在指尖無意識地轉(zhuǎn)動(dòng)，
筆尖懸在紙頁上方，久久沒有落下?！盎钪?，真的好累啊。”她聲音干澀?！袄?？
”我靠在窗邊，?！跋胂肽莻€(gè)叫方薇的女孩?！绷中∮贽D(zhuǎn)筆的動(dòng)作停了。
鉛筆“啪嗒”一聲掉在空白的紙上。我的聲音沒什么起伏，
像在播報(bào)一則舊聞：“大學(xué)剛畢業(yè)，遇見了她以為的‘真命天子’?！薄澳械慕嘘愓埽?/p>
很會哄人，送花送禮物，情話一套一套的。”“方薇以為自己抓住了光，掏心掏肺，
工作攢的錢都貼給他‘創(chuàng)業(yè)’了，自己吃幾個(gè)月泡面?！绷中∮甑哪抗鈴乃孛璞旧弦崎_，
落在窗外濕漉漉的樹枝上，眼神有些失焦?！昂髞砟?？”我轉(zhuǎn)過身，看著她的側(cè)臉。
“陳哲的‘公司’黃了，欠了一屁股債。”“追債的天天堵門，方薇嚇壞了，想跟他一起扛。
”我扯了扯嘴角，一個(gè)毫無溫度的弧度?！澳悴履悄腥嗽趺凑f？”林小雨的呼吸微微屏住。
“‘薇薇，’他說，‘我們現(xiàn)在這樣太難了，對誰都不好?！薄安蝗缦确珠_一段時(shí)間？
’”我的語調(diào)刻意模仿的溫柔?！胺睫毙帕耍詾樗菫樗?，流著淚同意了。
”林小雨的指尖蜷縮起來，摳著素描本的邊緣。“分開不到三天。”我的聲音冷下來。
“方薇在商場，看見陳哲摟著另一個(gè)年輕女孩的肩膀，談笑風(fēng)生?！薄澳桥⑹稚狭嘀陌?/p>
是方薇念叨了大半年都沒舍得買的牌子?！薄瓣愓苡梅睫薄г畡?chuàng)業(yè)’剩下的錢買的。
”“……”林小雨的嘴唇無聲地動(dòng)了動(dòng)，臉色更白了?！胺睫睕_上去質(zhì)問。
”我盯著林小雨驟然收縮的瞳孔。“你猜陳哲什么反應(yīng)？”我停頓了一下。
“他一把推開方薇，像推開什么臟東西，滿臉不耐煩：‘你有病吧？都分手了還糾纏？
看看你自己，要死要活的樣子，誰受得了？滾遠(yuǎn)點(diǎn)！’”林小雨猛地閉上眼睛，
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仿佛那惡毒的“滾”字，是沖著她吼出來的。
“方薇當(dāng)時(shí)就崩潰了。”我繼續(xù)用平淡的語調(diào)敘述?！八驹谌藖砣送纳虉鲋醒?，
像個(gè)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周圍全是看熱鬧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目光?！薄坝腥伺恼眨?/p>
有人竊笑?！薄澳切┭凵?，比陳哲的話更毒。
”“別說了……”林小雨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哽咽，她眼底一片通紅的血絲?！昂髞硭业轿摇?/p>
”我的聲音低下去?！熬驮谝粋€(gè)廢棄的爛尾樓頂。風(fēng)很大。她說她不想活了，太臟了，
太累了?！薄八f她像朵被踩進(jìn)泥里的玫瑰，爛透了?！蔽仪逦赜浀梅睫碑?dāng)時(shí)的樣子。
精心打扮過，涂著鮮艷的口紅，穿著她最好的一條裙子，站在搖搖欲墜的鋼筋邊緣。
風(fēng)吹亂她的頭發(fā)，她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慘烈的決絕和嘲弄。她對我說：“你看，我這樣，
夠不夠讓他記住一輩子？”“我告訴她，跳下去，就解脫了?！薄八畜a臟的、惡心的，
都一筆勾銷?！蔽铱粗中∮晟n白失血的臉?！八α?，
涂著口紅的嘴唇彎成一個(gè)詭異的弧度?！薄叭缓?，她張開手臂，像要擁抱什么，
仰面就倒了下去?！薄澳巧砑t裙子，在灰色的水泥地上開得特別刺眼。
”房間里死一樣的寂靜。只有林小雨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霸俸髞恚蔽易詈笱a(bǔ)上一句。
“聽說那個(gè)陳哲，用方薇‘借’給他的最后一筆錢，給他新女朋友買了條項(xiàng)鏈。
”“朋友圈里，曬得挺開心?！薄皦蛄耍 绷中∮昝偷刈テ鹱郎系乃孛璞?，狠狠摔了出去！
她伏在桌子上，肩膀劇烈地抽動(dòng)，爆發(fā)出壓抑不住的、痛苦的嗚咽。絕望在房間里彌漫，
濃烈得幾乎化為實(shí)質(zhì)。這曾是我賴以生存的養(yǎng)分?？纱丝?，
看著林小雨因?yàn)閯e人的故事而痛苦崩潰，聽著她撕心裂肺的哭聲，
我竟感覺那熟悉的“食糧”有些難以下咽。
方薇紅裙墜落的畫面和林小雨此刻顫抖的背影重疊在一起。
猝不及防地刺進(jìn)我早已凍結(jié)的心臟深處。6天陰沉得厲害，林小雨背著書包，
慢慢走出單元門?！盎钪娴暮美郯?。”她低著頭，自言自語?！袄郏?/p>
”我跟在她身側(cè)半步遠(yuǎn)?！澳蔷徒o自己一個(gè)痛快。看見前面了嗎？”我抬了抬下巴，
指向馬路對面。林小雨下意識地抬起頭。馬路對面是公交站臺。
一輛老舊的公交車正搖搖晃晃地減速，準(zhǔn)備靠站?！暗饶擒嚳空?，
”我的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蠱惑?！叭巳和皵D的時(shí)候，你只需要‘不小心’往前多走一步。
正好在車輪前面?！薄昂芸臁１雀钔罂於嗔?，比跳樓干凈?！薄耙幻腌姡裁炊冀Y(jié)束了。
”“所有壓得你喘不過氣的，瞬間清空?！绷中∮甑哪_步頓住了。
她的目光直直地盯著那輛正在停穩(wěn)的公交車。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胸口劇烈起伏，
手指緊緊攥著書包帶子，指節(jié)捏得死白。成了。我心里那點(diǎn)麻木的篤定再次浮現(xiàn)。
車輪下的解脫，簡單高效。公交車停穩(wěn)了。車門“嗤”地一聲打開。就是現(xiàn)在！“過去！
”我冷聲催促。林小雨的身體猛地繃緊，死死盯著車輪！她的腳，向前邁出了一小步！
就在她腳尖即將離開馬路牙子的那一剎那！一個(gè)背著沉重書包、個(gè)子小小的女孩，
正被洶涌的人潮裹挾著，身不由己地被擠得向前撲倒！眼看就要栽倒在公交車前輪之下！
時(shí)間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我看到林小雨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小心！
”幾乎破音的尖叫，那聲音里爆發(fā)出的力量，與她平日的虛弱判若兩人！
林小雨整個(gè)人從馬路牙子上彈射出去！她狠狠撞向那個(gè)即將摔倒的小女孩！
雙手用盡全力一推！小女孩被她推得向后踉蹌，一屁股坐倒在安全的人行道上，
書包滾落一邊，嚇得哇哇大哭。而林小雨自己，因?yàn)槟侨σ煌频姆醋饔昧Γ?/p>
身體徹底失去了平衡。打著旋兒，朝著那冰冷巨大的公交車前輪，直直地?fù)淞诉^去！
我站在馬路牙子上，身體像被無形的冰錐釘在原地。我看著她撲出去的身影，
看著她臉上那一瞬間爆發(fā)出的、幾乎能灼傷人的光芒，
看著她義無反顧地沖向死亡不是為了解脫，而是為了推開另一個(gè)生命！
我甚至來不及思考那是什么。身體，已經(jīng)先于意識，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虛影，
朝著那巨大的死亡陰影沖了過去！7林小雨靠在冰涼的塑料椅上，身體微微發(fā)抖。差一點(diǎn)。
就差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車輪就會碾過她?！芭铝耍俊蔽艺驹谒赃叺年幱袄?，
聲音不高.“比起被活活撕碎，車輪是不是仁慈多了？”林小雨猛地一顫，抬起頭，
驚惶地看向我?！斑€記得那個(gè)叫‘畫眉’的主播嗎？”我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
她當(dāng)然記得。那是幾個(gè)月前轟動(dòng)一時(shí)的新聞。“一個(gè)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喜歡畫畫，
在網(wǎng)上分享自己的作品，有了一點(diǎn)小名氣?！蔽业恼Z調(diào)毫無波瀾。
“就因?yàn)樗嬃艘环约捍h服的畫，被人截圖，說她‘抄襲’某個(gè)小眾畫手的構(gòu)圖。
”林小雨的呼吸屏住了?！叭缓竽?？”我逼近一步，。“那些‘正義使者’就來了。
”“他們扒出她的學(xué)校，她的照片，她的電話號碼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鬣狗。
”“她的賬號評論區(qū)，瞬間變成了垃圾場?！薄啊u狗去死！’‘長這么丑還出來賣？
’‘你爸媽怎么生出你這么個(gè)玩意兒？’”“每一句，都帶著最惡毒的詛咒。
”林小雨的身體控制不住地發(fā)抖?！斑@還不夠?！蔽叶⒅壑蟹康耐纯唷?/p>
“有人給她P了遺照，四處散播?！薄坝腥舜虮龑W(xué)校的電話，舉報(bào)她‘道德敗壞’。
”“有人甚至找到她租住的小區(qū)，在她門上潑紅漆，寫滿了‘賤人’、‘去死’！
”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八龥]有抄襲！”林小雨突然嘶喊出來?！昂髞沓吻辶耍?/p>
是構(gòu)圖的巧合！那幅原畫早就公開了！”“澄清？”我嗤笑一聲?！巴砹恕?/p>
風(fēng)暴已經(jīng)刮起來了，誰在乎真相？”“人們只在乎自己‘審判’的快感?！蔽业穆曇舫料氯ァ?/p>
“‘畫眉’把自己鎖在出租屋里，整整七天?！薄皼]人知道那七天她是怎么過的。
”“只看到她在最后一天凌晨，把所有社交賬號的頭像都換成了黑色。
”林小雨的眼淚無聲地涌了出來?！叭缓?，她打開了直播?！蔽业穆曇魤旱酶汀?/p>
“鏡頭對著窗戶。外面是城市璀璨的燈火，很美?！薄八龥]露臉，
只對著麥克風(fēng)說了一句：‘你們滿意了嗎？’”林小雨猛地捂住嘴，身體抖得不成樣子。
“然后…”我看著林小雨瀕臨崩潰的樣子。“她從十七樓的窗戶，跳了下去。
”“砰——”一聲巨響，在林小雨的腦海里炸開！“啊—！”林小雨爆發(fā)出凄厲的尖叫！
“那些敲鍵盤的人呢？”我站在她上方，俯視著地上崩潰的女孩。
“他們大概換了下一個(gè)目標(biāo)，繼續(xù)揮舞著‘正義’的大棒，享受著踐踏他人帶來的廉價(jià)快感。
”“‘畫眉’？不過是他們狂歡盛宴上，一道被撕碎的、無人記住的配菜。
”絕望像黑色的瀝青，粘稠地包裹著蜷縮在地的林小雨。這曾是我最熟悉的環(huán)境。
可看著她為另一個(gè)女孩的遭遇而痛苦到靈魂撕裂的模樣，我竟感到一陣強(qiáng)烈的反胃。
那些曾經(jīng)甘之如飴的絕望氣息，此刻變得污濁不堪。8林小雨像一縷游魂，
腳步虛浮地飄在回家的路上。手臂上的擦傷被紗布簡單包裹著，隱隱作痛。
更深的疲憊和一種劫后余生的茫然，沉沉地壓在她身上。剛才在公交站臺那電光火石的一幕，
還有“畫眉”墜落的畫面，在她腦子里反復(fù)沖撞，攪得一片混沌?！盎钪娴暮美郯?。
”她下意識地喃喃。這一次，我沒有立刻用冰冷的話語去回應(yīng)。只是沉默地跟在她身邊，
看著她失魂落魄的側(cè)影?？斓郊伊耍者M(jìn)那條熟悉的小巷，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