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又活了。第二十次重生后,
我熟練避開前十九次死亡的陷阱:不坐電梯、不吃外賣、避開施工區(qū)。
卻在街角被高空墜落的廣告牌精準(zhǔn)砸中。彌留之際,我看見金屬支架上刻著發(fā)光的陌生符號。
“這根本不是意外,”我抹去嘴角的血,“有人在獵殺我?!边@一次,
我要揪出那個操控我死亡的幽靈。死亡是位熟客,它降臨二十次,
我就在那冰冷的虛無邊緣徘徊了二十回。這一次,我睜開眼,
迎接我的依然是十歲那年夏天臥室天花板上那塊熟悉的、邊緣泛黃的水漬。窗外,
蟬鳴撕扯著七月沉悶的空氣,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循環(huán)往復(fù)的粘稠感。第二十次了。我,
蘇晚晴,熟練地掀開印著小碎花的薄被,動作里沒有一絲屬于孩童的懵懂或驚慌。沉重,
是的,一種由二十次失敗堆積成的、滲入骨髓的疲憊,像無形的鉛塊墜著四肢,
但更沉重的是那顆在胸腔里麻木跳動的心。每一次醒來,
都像被粗暴地塞回一個早已不合身的軀殼,被迫重復(fù)一場注定慘淡收場的劇目。
我赤腳踩在微涼的地板上,走到書桌前。桌面玻璃板下壓著幾張泛黃的舊照片,
其中一張是十歲生日時和父母的合影——父親的笑容早已模糊在更早的死亡里,
只剩下母親溫柔卻疲憊的側(cè)臉。照片旁邊,攤開著一個厚厚的硬皮筆記本。這不是日記,
更像是一份冰冷的事故報告匯編,一份用血淚寫就的生存指南。第一頁:十六歲生日后三天。
死亡方式:電梯故障,轎廂從十六層自由落體。規(guī)避方案:永遠(yuǎn),永遠(yuǎn)不走電梯。
樓梯是唯一安全的垂直通道。第三頁:大學(xué)報到日。
死亡方式:食物中毒(源頭鎖定為校門口那家生意火爆的“老王麻辣燙”)。
規(guī)避方案:拒絕一切外賣及街邊攤販?zhǔn)澄?,只吃母親親手做的或親眼看著制作的。
第七頁:入職第一天。死亡方式:被高空墜落的建筑外墻磚塊擊中。
地點:恒泰大廈前人行道。規(guī)避方案:繞行所有正在施工或有高層建筑的街區(qū),
至少保持五十米安全距離?!谑彭摚喝齻€月前。
死亡方式:過馬路時被一輛失控的渣土車卷入車底。
規(guī)避方案:過馬路時需反復(fù)確認(rèn)所有方向無大型車輛靠近,必要時寧可繞行一公里。
我的指尖劃過紙頁上那些冰冷的文字和簡略的手繪地圖。每一條規(guī)避方案,
都對應(yīng)著一個曾經(jīng)鮮活、然后被碾碎的時刻。它們不再僅僅是為了活下去,
它們成了刻在骨頭上的本能,成了我每一次呼吸都必須遵循的絕對律令。我用二十次死亡,
為自己編織了一個巨大的、密不透風(fēng)的生存繭房。“晴晴,發(fā)什么呆呢?快洗漱吃早飯了!
”母親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dān)憂。她推開門,手里端著牛奶和煎蛋。
歲月在她眼角刻下細(xì)紋,鬢角也染上了霜色,但看向我的眼神,
永遠(yuǎn)盛滿了小心翼翼的、濃得化不開的愛。這份愛,在每一次循環(huán)重啟后都顯得格外沉重,
像一根無形的線,將我牢牢拴在這個不斷崩塌又重建的世界里?!皨專?。
”我扯出一個盡可能自然的笑容,聲音有些干澀。在她面前,
我必須扮演好那個“正常”的女兒,那個只是偶爾會做噩夢、有點過分謹(jǐn)慎的女兒。
我不能讓她知道,她的女兒早已被死亡浸泡得變了形。每一次重生,看著她鬢角新增的白發(fā),
看著她因我莫名的“恐懼”和“固執(zhí)”而憂心忡忡,那鈍刀子割肉般的愧疚幾乎要將我凌遲。
我存在的本身,似乎就是對她平靜生活的一種慢性傷害。母親放下餐盤,
習(xí)慣性地伸手想摸摸我的頭,指尖卻在快觸及時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落在我的肩膀上,
輕輕拍了拍?!白蛲碛譀]睡好?臉色有點白?!彼哪抗鈷哌^桌上攤開的筆記本,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路線圖和標(biāo)記讓她眉頭微蹙,但終究沒多問。
她早已習(xí)慣了我這個“怪癖”?!班?,做了個夢?!蔽液貞?yīng)著,迅速合上筆記本,
塞進書包夾層。那里面不止有生存指南,
還有我秘密搜集的一切關(guān)于異常符號、離奇死亡事件、都市傳說的剪報和筆記。
我的“戰(zhàn)場”早已轉(zhuǎn)移到了地下?!翱斐园?,今天不是要去市圖書館查資料嗎?早點去,
人少。”母親把牛奶往我面前推了推,語氣努力維持著輕松?!班牛懒??!蔽叶似鹋D?,
溫?zé)岬囊后w滑過喉嚨,卻帶不來絲毫暖意。去圖書館是計劃的一部分。第十九次死亡前,
我在網(wǎng)上一個冷僻的都市傳說論壇角落,瞥見過一張模糊不清的圖片。
圖片背景似乎是某個老舊的工業(yè)管道,管道內(nèi)壁蝕刻著幾個扭曲的符號。雖然模糊,
但其中一兩個筆畫結(jié)構(gòu),與我第十三次死亡時,
在失控沖下高架橋的出租車碎裂擋風(fēng)玻璃裂紋深處看到的、一閃而過的微光,
隱隱有著某種令人心悸的相似感。圖書館的地方志檔案庫,
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以找到更清晰線索的地方。吃完早飯,
我背上那個略顯沉重的書包——里面除了書本,
還有強光手電、便攜式氣體檢測儀、一小瓶高濃度辣椒噴霧(雖然知道對“它”可能無效,
但至少是個心理安慰)——像個即將奔赴戰(zhàn)場的士兵?!皨?,我走了。”我走到門口。
“路上千萬小心!”母親追到門口,聲音里是無法掩飾的緊張,“過馬路一定看清楚!
別走那些施工的地方!還有……”“知道啦,電梯也不坐,外賣也不碰,施工區(qū)域繞道走。
”我打斷她,語氣帶著一點刻意的輕松,朝她揮揮手,“放心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關(guān)上門,隔絕了母親憂慮的目光。
樓道里彌漫著老舊居民樓特有的、混合著灰塵和飯菜氣息的味道。我深吸一口氣,
再緩緩?fù)鲁?,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而冰冷。扮演結(jié)束。生存模式,啟動。陽光刺眼,街道喧囂。
我像一臺精密掃描的機器,快速分析著周圍環(huán)境。
無松動窗框、無可疑飛鳥集群(第十七次死于一群受驚的鴿子撞碎玻璃幕墻導(dǎo)致碎片墜落)。
腳下:檢查路面是否平整,有無井蓋缺失(第八次慘?。?。前方路口:綠燈還有十五秒,
橫向車流已完全停止,視線范圍內(nèi)無大型車輛。左側(cè)人行道內(nèi)側(cè),
距離建筑外墻至少三米安全距離,避開所有可能墜物的區(qū)域。右側(cè)……右側(cè)是一排商鋪,
二樓以上是住宅,窗戶緊閉。安全。我選擇了左側(cè),貼著墻根陰影快速移動。
每一步都踩在計算好的“安全點”上。
避開那個總在派發(fā)免費試吃小蛋糕的甜品店(第六次中毒),
繞開那個新開張、正在搞裝修促銷的電器商場(腳手架區(qū)域,絕對禁區(qū))。
世界在我眼中被網(wǎng)格化、數(shù)據(jù)化,每一個移動的物體,每一個靜止的結(jié)構(gòu),
都被打上潛在威脅的標(biāo)簽,進行著毫秒級的風(fēng)險評估。汗水沿著額角滑落,
不是因為這夏日的悶熱,而是精神高度緊繃帶來的消耗。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
都像是在無形的鋼絲上行走,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復(fù)。終于,
熟悉的市圖書館那莊重的灰色花崗巖外墻出現(xiàn)在視野盡頭。它像一個沉默的巨人,
矗立在城市中心公園的邊緣。
只要穿過眼前這條相對僻靜、兩側(cè)只有低矮花圃和景觀樹的林蔭道,
再橫跨一條車流稀少的內(nèi)部支路,
就能抵達(dá)圖書館那扇巨大的、仿佛能隔絕一切危險的玻璃大門。安全系數(shù)評估:高。
這條路徑我已反復(fù)走過多次,確認(rèn)無高空墜物風(fēng)險(最高建筑是遠(yuǎn)處的公園管理處,
兩層小樓),無施工,無大型車輛通行,視野開闊。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松弛了一絲。勝利在望。
那些塵封的地方志檔案,那些可能隱藏著符號秘密的舊圖紙……或許,這一次,
真的能找到突破口?就在我踏上林蔭道,距離圖書館大門不足五十米,
至因那近在咫尺的“安全區(qū)”而略顯輕快時——呼——砰一聲沉悶、巨大、撕裂空氣的巨響,
毫無預(yù)兆地從我頭頂正上方炸開!時間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捏住,猛地停滯。前一秒,
世界還是清晰的、有條不紊的網(wǎng)格。下一秒,
視野被一片急速擴張、遮天蔽日的陰影徹底吞噬。那陰影巨大,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瞬間覆蓋了我全部的天空。它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精準(zhǔn),像一顆被精確制導(dǎo)的導(dǎo)彈,
鎖定了我這個在地面上微不足道的點。
我的身體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規(guī)避反應(yīng)——二十次死亡錘煉出的、超越常人的危機預(yù)警神經(jīng),
在它面前遲鈍得像個笑話。只有瞳孔在瞬間收縮到極致,
急速放大的、花花綠綠的廣告畫面——某個新上映的、號稱“驚天巨制”的好萊塢大片海報。
明星們夸張的笑容在墜落中扭曲變形,帶著一種詭異的嘲諷。巨大的撞擊力從頭頂貫穿而下,
如同被無形的攻城錘正面轟中。
顱骨碎裂的脆響被淹沒在更巨大的金屬撕裂與玻璃粉碎的恐怖交響中。
世界瞬間失去了色彩和聲音,被一片粘稠的、溫?zé)岬暮诎邓〈?/p>
身體像一片被狂風(fēng)撕碎的落葉,輕飄飄地飛了出去,砸在堅硬冰冷的路面上,
又被巨大的金屬支架和碎裂的廣告布重重覆蓋。劇痛?不,
最初只有一種徹底的、冰冷的麻木感,仿佛靈魂瞬間被抽離。緊接著,
才是潮水般洶涌而來的、碾碎一切的劇痛,從頭頂蔓延到四肢百骸。溫?zé)岬囊后w模糊了視線,
順著臉頰、脖頸肆意流淌,帶著濃重的、令人作嘔的鐵銹腥甜味。血。我的血。
意識像風(fēng)中殘燭,在無邊的劇痛和黑暗的撕扯中飄搖。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
每一次喘息都伴隨著破碎臟器摩擦的、令人牙酸的嘶嘶聲。
生命力正以驚人的速度從這具殘破的軀殼里流失。
不行……還不能……就這樣……求生的本能,或者說,
是那二十次循環(huán)積累下的、深入骨髓的不甘與憤怒,像最后一簇微弱的火苗,
在即將熄滅前猛地一跳。我竭力睜開被血糊住的眼睛,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聚焦在眼前。
扭曲變形的巨大金屬支架,像巨獸的殘骸,就壓在我的胸口上方。斷裂的截面猙獰,
閃爍著冷硬的寒光。就在那參差不齊的金屬斷口附近,
在沾染了灰塵和我的血跡的地方——有東西在發(fā)光。微弱,卻異常清晰。
并非物理意義上的反光,而是從金屬內(nèi)部透出的、一種幽冷的、帶著非人質(zhì)感的青白色光芒。
它構(gòu)成一個極其復(fù)雜的符號:幾個尖銳的幾何三角嵌套在一起,
中心是一個扭曲的、仿佛正在旋轉(zhuǎn)的旋渦,邊緣延伸出無數(shù)細(xì)密如神經(jīng)網(wǎng)般的線條。
這符號本身似乎就蘊含著某種冰冷的意志,帶著一種純粹的、只為“收割”而存在的漠然。
第十三次碎裂車窗后的微光……第十九次論壇圖片上的模糊蝕刻……在這一刻,
跨越時間與死亡的界限,完美重合!它根本不是意外!它是標(biāo)記!是宣告!
是那個藏在幕后的幽靈,在我每一次自以為逃脫后,親手刻下的死亡印章!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雜著極致恐懼、滔天憤怒和冰冷徹悟的洪流,猛地沖垮了瀕死的麻木。
一股腥甜涌上喉嚨,我猛地嗆咳出來,更多的血沫噴濺在冰冷的地面和扭曲的金屬上。
劇痛撕扯著神經(jīng),意識如同風(fēng)中殘燭,隨時會徹底熄滅。但這一次,
在無邊黑暗吞噬前的那一刻,我沒有像前十九次那樣只感到茫然或恐懼。
一股源于骨髓深處、被二十次碾壓式死亡徹底點燃的火焰,猛地竄起,
燒盡了所有的軟弱和絕望。我死死盯著那烙印在金屬斷口、散發(fā)著非人幽光的詭異符號,
仿佛要將它每一個扭曲的筆畫都刻進自己即將消散的靈魂里。
冰冷的空氣混著血腥味嗆入破碎的肺葉,我用盡殘存的所有力氣,猛地吸了一口氣。
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怪響,血沫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溢出,
沿著下頜蜿蜒流下,滴落在衣襟和冰冷的地面上。
“嗬……嗬……”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的腥甜和內(nèi)臟破裂的鈍痛,但我不管不顧。
積攢了二十次輪回的滔天恨意與冰冷徹悟,像淬毒的冰棱,終于刺穿了瀕死的麻木。
我艱難地抬起一只被血染透的手,動作僵硬而緩慢,仿佛每一個關(guān)節(jié)都在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指尖顫抖著,摸索著靠近自己黏膩的嘴角。不是擦淚,是擦掉那象征失敗的、溫?zé)岬难?/p>
手指用力抹過嘴唇和下巴,留下更深的、刺目的猩紅痕跡,
如同一個戰(zhàn)士在戰(zhàn)敗前涂下的最后戰(zhàn)紋。然后,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氣息,
將那句在靈魂深處咆哮了千百遍的審判,連同破碎的內(nèi)臟和滾燙的恨意,
狠狠地從齒縫間擠了出來:“這……根本……不是……意外……”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微弱得幾乎被遠(yuǎn)處遲來的驚呼和警笛聲淹沒。但每一個字,
都像是用燒紅的烙鐵烙在虛空之中。我的目光,如同瀕死野獸最后的凝視,
死死釘在頭頂那散發(fā)著幽冷青光的符號上。那光芒仿佛帶著一種冰冷的嘲弄。
“……有人在……獵殺我?!弊詈笠粋€音節(jié)落下,像是一塊巨石投入死寂的寒潭。
眼前徹底被無邊的黑暗吞噬,意識沉入冰冷的虛無。然而,與以往十九次被動沉淪不同,
這一次,在那意識消散的最后一瞬,不再是迷茫的等待。一個清晰到刺骨的念頭,
如同黑暗中點燃的磷火,在徹底寂滅前猛烈地炸開,帶著足以焚毀一切的決絕:這一次,
我要揪出那個操控我死亡的幽靈!黑暗,粘稠、冰冷、無邊無際的黑暗。
意識像沉在深海底的碎片,緩慢地、被一股無形的洋流裹挾著向上浮升。沒有光,沒有聲音,
只有一種絕對的虛無感。但這一次,虛無中有什么東西不同了。
不再是前十九次重生時那種被動的、渾噩的回歸,
而像是一顆被強行壓入膛線、蓄滿了毀滅性能量的子彈,帶著冰冷的、清晰的目標(biāo)感,
正被猛地推回現(xiàn)實!“嗡——”刺耳的、熟悉的電流蜂鳴聲在顱內(nèi)尖銳地炸響,
仿佛生銹的齒輪被暴力啟動。緊接著,
是沉重眼皮下視網(wǎng)膜感受到的、帶著夏日午后特有溫度的光感。我猛地睜開眼。
依然是那塊熟悉的天花板,那塊邊緣泛黃的水漬,像一個永不愈合的舊傷疤。窗外蟬鳴依舊,
撕扯著七月沉悶的空氣,帶著循環(huán)往復(fù)的粘稠感。第二十一次。十歲的身體,
裝著被碾碎過二十次的靈魂。沒有茫然,沒有恐懼帶來的生理性顫抖,
甚至沒有那如影隨形的、滲入骨髓的沉重疲憊。胸腔里,仿佛被注入了液態(tài)的氮氣,
一種極致的冰冷伴隨著難以言喻的亢奮,瞬間凍結(jié)了所有無用的情緒,
只剩下一種近乎非人的清醒與銳利。“蘇晚晴,該起床了!”母親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帶著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的關(guān)切。我掀開印著小碎花的薄被,動作利落得像一把出鞘的刀。
雙腳踩在微涼的地板上,沒有一絲猶豫。徑直走到書桌前,一把拉開抽屜。
那個記錄著前十九次死亡和規(guī)避方案的硬皮筆記本安靜地躺在那里。我把它拿出來,
動作近乎粗暴地翻開。手指掠過那些冰冷的文字和手繪地圖,
最終停在第十九頁——渣土車的慘劇。然后,翻到嶄新的空白頁。拿起筆。筆尖落在紙上,
沒有一絲顫抖。手腕穩(wěn)定得如同精密機床。我畫下的不是規(guī)避路線,不是死亡分析。
是那個符號。尖銳的幾何三角,扭曲的旋渦核心,
蔓延如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的細(xì)密線條……每一個筆畫都帶著金屬的冷硬感,
帶著廣告牌支架斷口處那幽冷青光的質(zhì)感。我畫得飛快,筆尖幾乎要劃破紙頁,
仿佛要將那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死亡印記,通過這種方式狠狠地刻錄在現(xiàn)實之中?!扒缜纾?/p>
在做什么呢?快出來吃早飯了!”母親推開門,手里端著牛奶和煎蛋。
她看到我伏案疾書的背影,微微一怔,“這么早就在寫寫畫畫?”我停下筆,
但沒有立刻合上筆記本。在母親的目光觸及那新畫的符號之前,我轉(zhuǎn)過身,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皨?,早?!甭曇羝椒€(wěn),
聽不出絲毫異樣。母親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帶著一絲探究,
最終還是被習(xí)慣性的擔(dān)憂取代?!翱煜词?,牛奶要涼了。”她放下餐盤,
習(xí)慣性地想伸手碰碰我,指尖在半空又頓住了,轉(zhuǎn)而理了理自己的圍裙,
“今天……感覺還好嗎?”“嗯。”我應(yīng)了一聲,目光卻越過她,投向窗外喧囂的城市。
那冰冷的符號在腦海里灼灼燃燒,像一顆嵌入顱骨的坐標(biāo)。這一次,我不再躲避。這一次,
我是獵人。“媽,”我端起牛奶,指尖感受著杯壁的溫?zé)?,聲音依舊平靜無波,
“今天我想去市圖書館。查點資料。”“圖書館?好啊,那里安靜?!蹦赣H似乎松了口氣,
大概覺得看書總比在外面亂跑安全,“還是老路線?那條林蔭道……”“嗯?!蔽尹c點頭,
喝了一口牛奶。溫?zé)岬囊后w滑過喉嚨,卻帶不來絲毫暖意,反而像滾燙的鉛塊,
墜入那冰封的胸腔。林蔭道?廣告牌?那不再是需要規(guī)避的陷阱。那是我的戰(zhàn)場入口。
這一次,我將主動踏入那片死亡之地。第二十一次重生后的第四小時零七分,
我踏上了那條通往圖書館的林蔭道。每一步都踩在記憶的刀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