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效應(yīng)是說,初始條件十分微小的變化經(jīng)過不斷放大,對其未來狀態(tài)會造成極其巨大的差別。】
——
2011年7月。
漢東省,孤鷹嶺。
祁同偉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結(jié)局。
他只是輸了,但是他不想徹底認(rèn)輸。
他不愿接受審判,他認(rèn)錯,但是不認(rèn)罰。
他輸給的是社會,不是自己。
這是他最后的驕傲。
最后時刻。
祁同偉坐在小屋中,等待著追捕的人到來。
他已經(jīng)做好了一死的打算。
就算是死,他也要為身后人謀一條生路。
他依舊是那個孤傲的勝天半子!
而他選擇這個孤鷹嶺。
是因為,這里是他成為英雄的地方,那三槍沒有帶走他的命,但是帶走了他的善。
最后時刻,聽聞到侯亮平等人的警笛聲。
祁同偉拿出了手機,撥通了家里的電話,想最后再聽一聽家人的聲音。
接電話的是他的爺爺,祁明峰。
祁同偉得知是自己的爺爺,他飽含著眼淚。
這淚里有對親人的思念。
“爺爺!”
祁同偉大聲呼喊道。
電話那頭的祁明峰聽到是孫子祁同偉,臉上洋溢起了自豪的笑容。
在他看來,孫子是祁家最有出息的一代。
是省城的大官。
只是他不知道,這個大官是如何得來的,他不知道他孫子祁同偉經(jīng)歷了什么。
祁同偉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
對父母,對親人都是不報憂的。
別人只知道他光鮮亮麗的一面,是漢東省的公安廳廳長,這些年一直在照顧村子里的村民。
有能力的都跟著祁同偉進城謀了一份事業(yè)。
哪怕沒什么能力的,只要是村里的人,只要來找祁同偉幫忙,都會給安排一個謀生的活。
兩個月前。
村里祁老九的孫子,在廠里干活的時候,違規(guī)操作被壓斷了腿,走路一瘸一拐,廠里把他開除了。
祁同偉得知之后,給他安排到了省公安廳的停車場,看大門。
久而久之,村里有句戲言。
只要是祁家村的,哪怕是條野狗,只要是祁家村里人養(yǎng)的,都能到警隊去當(dāng)警犬!
還是正畜級!
因為,小時候,祁同偉受過村民的接濟,他上大學(xué)的錢,更是全村人,一毛兩分湊出來的。
所以,有時候,村里人哪怕是犯事了,祁同偉都幫……
“哎呦,孫子哎,我的好孫子,怎么想著給爺爺打電話了?”祁明峰大聲說道著,洋溢著笑容。
祁同偉握緊了電話,有些哽咽。
他長久以來,一直壓抑自己的情緒,這么多年以來,從來沒有向家人傾訴過。
從來沒有告訴家人,他看似光鮮的背后,是怎樣的掙扎和屈辱。
漢大的同學(xué)們笑話他下跪。
同事們暗地里譏諷他吃軟飯。
省委的領(lǐng)導(dǎo)們,除了高育良,都私底下拿他下跪和哭墳說事。
在他們眼里,他祁同偉就不該到這個位置,都是下跪和哭墳換來的。
人們對他的掙扎和打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關(guān)注他的下跪和哭墳。
是,他是都做了。
可是,他有什么選擇呢?
1983年8月。
祁同偉拿著全村人湊出的52.3元和一籃子雞蛋,上了前往漢大的火車的時候,他祁同偉就不只是祁同偉,他是整個祁家村的祁同偉。
他一定要出人頭地才能對得起這些村民。
讀書期間。
他比任何人都勤奮,他比任何人都節(jié)儉,他比任何人都樸素。
優(yōu)異的成績,敢打敢拼的性格,讓他成為了校園的風(fēng)云人物,成為了學(xué)生會主席。
可是,現(xiàn)實和校園不一樣。
在校園,可以用成績說話,用努力說話。
他經(jīng)常說一句話:
——只要有機會,他一定會拼!
這也是他這一生的寫照。
但是,等他真正踏上社會之后,他才猛地發(fā)現(xiàn)。
現(xiàn)實不是這樣的。
努力、成績,品學(xué)兼優(yōu),在社會上,是不起眼的。
而機會,卻是渺茫的。
他有一股子的勁,卻無處施展。
因為,他被分到了偏遠(yuǎn)的鄉(xiāng)鎮(zhèn)司法所。
他在那里經(jīng)歷了掙扎和彷徨。
但他依舊沒有放棄,因為他懷揣著全村的希望,他沒有資格放棄。
哪怕在司法所,他也盡心盡力,每天走訪在大山之中。
而這大山之中,哪有機會?
可是,他太想出人頭地了,而努力卻是收效甚微,他這才低下了頭,跪了下來。
最后,一步步走上了不歸路。
想出人頭地,有錯嘛?
沒錯。
他抵擋不了上百村民期望。
那些父老鄉(xiāng)親殷殷期盼的眼神?
若他是個自私的人,或許不會在乎那些老家的人。
但是,他是重情重義的祁同偉。
他接受資助,走出村子的那一刻,他就不光光是祁同偉。
他是祁家村的祁同偉。
“爺爺?!?/p>
“英雄在權(quán)力面前是拗不過的?!?/p>
“英雄在權(quán)力面前什么都不是……”
祁同偉無奈地嘆息著,念叨著這兩句話。
電話那頭的爺爺聽到了祁同偉的無奈的口氣,關(guān)心地呼喚道:
“同偉啊,我的好孫兒,怎么了。”
“是不是遇到事了?”
“跟爺爺說……爺爺在……”
“爺爺在……”
祁同偉聽著爺爺呼呼,再也抑制不住情緒,流下了眼淚。
這是悔恨的淚?還是不甘的淚?
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祁同偉第一次向自己的親人傾述了自己這二十多年的掙扎和彷徨。
對與錯。
愛與恨。
就在此時。
侯亮平帶人已經(jīng)趕到了孤鷹嶺,包圍了小屋。
他高呼著要祁同偉投降,要他接受正義的審判。
祁同偉聽著侯亮平趾高氣昂的說教,唏噓一聲。
“爺爺,我們,來世再見了?!?/p>
他情急之下,未按到掛機鍵,就匆匆放下了手機。
他聽著侯亮平的說教。
搖了搖頭。
這世上,誰都能說教他,但侯亮平不行,他沒有資格。
“猴子!”
“我們恩怨一清!”
“陳海的命,我會還的?!?/p>
“去?的老天爺?!?/p>
一聲槍響。
……
祁同偉猛地醒了過來,驚坐而起。
他的額頭冒著細(xì)密的汗,整個背脊都是冷汗。
他詫異地看著眼前熟悉卻又陌生的辦公室。
他的腦殼,疼得厲害,新老記憶在他的腦中交割、碰撞。
他的這一生就像一場夢。
這時,手心傳來了陣陣刺痛,他攤開掌心,掌心里是一枚勛章,正泛著微微的光。
他重生了?
不。
他還是他。
只是一切都變了。
難道是誰改變了過去?讓如今的一切都變了?
就在這時。
秘書突然火急火燎地來敲門,報告道:
“祁省長,沙書記緊急召開了省委常委會議。”
“要您馬上去參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