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臥室,客廳里一片死寂。
顧言和林建國坐在沙發(fā)上,一夜未睡,眼下是濃重的青黑。
他們看到我,像兩只驚弓之鳥,猛地站了起來。
“小晚......”
顧言的聲音里帶著試探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我沒有理他,徑直走到林建國面前,目光平靜地看著他,這個所謂的父親。
他被我看得有些發(fā)毛,眼神躲閃,不敢與我對視。
我說:“我同意?!?/p>
三個字,輕飄飄的,卻像驚雷一樣在客廳炸開。
林建國愣住了,隨即臉上爆發(fā)出狂喜。
“你......你同意了?小晚,爸爸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真是爸爸的好女兒!”
顧言也快步走到我身邊,想來牽我的手,被我側(cè)身避開。
他也不尷尬,臉上的笑容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小晚,我就知道你最善良了。你放心,手術(shù)后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p>
我看著他們拙劣的表演,心中一片冰冷。
“但我有條件?!?/p>
林建國臉上的笑容一僵,立刻道:“什么條件?只要你肯救你柳阿姨,什么條件爸爸都答應(yīng)你!”
我說出早已想好的話。
“第一,手術(shù)必須由陳院長主刀。他是我的導(dǎo)師,也是國內(nèi)腎臟移植的權(quán)威,只有他,我才放心把命交出去。”
這個條件合情合理,林建國和顧言對視一眼,沒有理由拒絕。
“當然,當然可以!我馬上去聯(lián)系陳院長!”
林建國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
“第二,”我打斷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我媽留給我的那部分遺產(chǎn),我要立刻繼承百分之十。手術(shù)前,必須轉(zhuǎn)到我的個人賬戶上?!?/p>
我看著他們,補充道:“這是我應(yīng)得的,也是我的護身符。不然,我怕我下了手術(shù)臺,就什么都沒有了?!?/p>
林建國臉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顯然是肉痛了。
顧言卻立刻按住他的肩膀,對我溫和地笑道:“沒問題。小晚,這是應(yīng)該的,你別多想,我們怎么會那么對你呢?你放心,錢馬上就到賬?!?/p>
他轉(zhuǎn)頭對林建國使了個眼色,那眼神里滿是安撫和算計。
只要腎到手,柳玉活下來,林氏集團就是他們的,這點錢又算得了什么?
林建國瞬間領(lǐng)會,忙不迭地附和。
“對對對!顧言說得對!錢馬上給你轉(zhuǎn)!你等著!”
看著他們欣喜若狂的樣子,我垂下眼簾,掩去所有的情緒。
事情進行得比我想象的還要順利。
不到半天,我的手機就收到了銀行的到賬提醒。而林建國也帶回了“好消息”。
他說:“小晚,陳院長那邊都安排好了!不過他說,公立醫(yī)院手續(xù)太繁瑣,而且容易引人注意。他給推薦了一家私立醫(yī)院,設(shè)備都是頂級的,環(huán)境也好,更方便我們照顧你和柳阿姨?!?/p>
顧言在一旁幫腔:“是啊小晚,那里很清凈,不會有人打擾?!?/p>
我心里冷笑。
清凈?是方便你們?yōu)樗麨?,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吧。
我點點頭,臉上是他們想要的順從和麻木。
“好,都聽你們的。”
車子沒有開往市中心任何一家知名的私立醫(yī)院,而是越開越偏,最后停在了一棟看起來像廢棄倉庫的建筑前。
建筑外面掛著一個破舊的招牌,上面“XX康復(fù)中心”幾個字已經(jīng)掉漆了。
林建國和顧言一左一右地扶著我下車,臉上的笑容熱情得詭異。
“就是這里了,小晚,別看外面舊,里面設(shè)施很好的?!?/p>
我被他們帶了進去,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消毒水和鐵銹混合的古怪氣味。
手術(shù)室的燈光慘白刺眼,一個穿著白大褂、身形肥胖的男人正背對著我們擺弄器械。
我的心沉了下去。
那個背影,我絕不可能認錯。他不是陳院長,而是醫(yī)學院里臭名昭著的劉胖子,當年因為多起醫(yī)療事故被吊銷了行醫(yī)執(zhí)照。
我停下腳步,聲音發(fā)冷。
“陳院長呢?”
顧言臉上的溫柔面具終于寸寸龜裂,他不再偽裝,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氣大得像是要將我捏碎。
他將我拖到手術(shù)臺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晚晚,別怪我。”
他從旁邊的托盤里拿起一支裝滿透明液體的針筒,針尖在燈光下閃著寒光。
“要怪,就怪你那個死鬼老媽,不該給你留這么多錢?!?/p>
林建國站在門口,眼神躲閃,不敢看我,卻也沒有阻止。
林浩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我:“林慕晚,你也有今天!等你把腎給了我媽,家產(chǎn)就都是我的了!你就等著當個廢人吧!”
絕望如潮水般將我淹沒。
就在這時,幾行虛幻的彈幕突兀地出現(xiàn)在我眼前。
【啊啊??!虐戀情深!男主是為了保護女主才這么做的!他一定是怕女主被家族斗爭波及!】
【摘了腎女主才能重生!這是她擺脫原生家庭的唯一方式!】
【太帶感了!愛她就要傷害她!顧教授好樣的!】
我看著那些荒唐可笑的字眼,再看看眼前這張丑陋的臉,突然笑了。
我笑得渾身發(fā)抖,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笑得絕望而瘋狂。
顧言被我的笑聲弄得一愣,隨即惱羞成怒。
“你笑什么!瘋了不成!”
他舉起針筒,朝著我的手臂狠狠刺來。
“砰——!”
一聲巨響,手術(shù)室那扇沉重的鐵門被人從外面猛地踹開。
門板撞在墻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回響。
陳院長帶著幾名警察沖了進來,他的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憤怒和焦急。
他看懂了。
在醫(yī)院走廊里,我藏在身側(cè)的手,用只有我們師生才懂的戰(zhàn)地急救手語,無聲地比出了三個字。
“黑、診、所。”
顧言舉著針筒僵在原地,臉上的猙獰瞬間被驚恐和難以置信取代。
林建國和林浩更是嚇得面如土色,癱軟在地。
陳院長幾步?jīng)_到我面前,脫下自己的外套裹住我,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
“別怕,小晚,老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