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隔絕了最后一絲外界的光影,也徹底關(guān)上了蘇晚的過去??蛷d里檀香裊裊,溫暖靜謐,
仿佛剛才門外那場鬧劇只是投石入湖的一瞬漣漪,水面很快恢復了深邃的平靜。
蘇正鴻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背:“折騰一夜,去休息吧。天塌下來,有爸爸頂著。
”蘇晚順從地點點頭?;氐介焺e已久的、屬于她一個人的寬敞臥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沉靜的半山夜色和遠處城市的璀璨星河。她沒有開大燈,
只留了床頭一盞柔和的壁燈。身體陷進柔軟的被褥,疲憊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
但大腦卻異常清醒。手機屏幕在黑暗中無聲地亮起,信息提示像永不停歇的螢火蟲。
小楊發(fā)來一串串數(shù)據(jù):微博粉絲暴漲八百萬,
、#姐姐搞事業(yè)# 等詞條牢牢霸占熱搜前排;陳律師匯報了江臨工作室股權(quán)變更的確認函,
以及幾大品牌火速與江臨解約的聲明;甚至還有幾個頗有分量的制片方,
試探性地發(fā)來了新項目的邀約。蘇晚一條條劃過,目光平靜無波。那些喧囂的數(shù)字,
那些遲來的追捧,并未在她心底激起太多波瀾。十年的沉浮,
早已教會她分辨什么是虛妄的熱鬧,什么是真正的價值。她點開通訊錄,
指尖在一個沉寂了許久的名字上停頓——張蔓,她曾經(jīng)的經(jīng)紀人,
也是圈內(nèi)少數(shù)在她“戀愛腦”時期仍直言不諱、最終被她疏遠的人。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迅速接起?!巴硗??!
”張蔓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你……你還好嗎?”“蔓姐,
”蘇晚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久違的放松和一絲笑意,“我回來了?!睕]有寒暄,
沒有解釋。簡單的四個字,跨越了十年的隔閡與誤解。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隨即是張蔓斬釘截鐵、帶著破釜沉舟般氣勢的回應:“好!等著!我手里正好有個本子,
別人都怕,不敢接!我覺得,非你莫屬!”***三天后,市中心頂級寫字樓,
張蔓的工作室。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將室內(nèi)照得通透明亮。
蘇晚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西裝套裙,長發(fā)隨意挽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
她未施粉黛,眉宇間卻有種洗盡鉛華后的沉靜與銳利,
與昔日被嘲“依附男人”的頹靡判若兩人。張蔓將厚厚一沓劇本推到蘇晚面前,
封面兩個遒勁的大字——《破繭》?!拔乃嚻笈?,
導演是出了名挑剔、只認戲不認人的周懷安?!睆埪Z速很快,眼中燃燒著久違的斗志,
“女主角林默,一個從婚姻泥沼和事業(yè)低谷中掙扎爬起,
最終在男性主導的精密機械領(lǐng)域殺出血路的工程師。角色跨度極大,從隱忍絕望到鋒利如刀,
內(nèi)心戲極重。之前接觸的幾位‘大花’,要么嫌角色不夠‘美’,要么被周導的嚴苛嚇退。
”張蔓緊緊盯著蘇晚的眼睛:“我知道你剛經(jīng)歷什么。這角色不好演,甚至可以說‘自虐’。
但晚晚,我覺得只有現(xiàn)在的你,能真正‘懂’林默,能把她從骨子里演活!
這是你撕掉過去所有標簽,真正以‘演員蘇晚’身份回歸的第一戰(zhàn)!敢不敢接?
”蘇晚沒有立刻回答。她修長的手指緩緩撫過劇本冰涼的封面,
指尖仿佛能感受到文字下那個叫林默的女人的痛苦與倔強。十年的付出與背叛,
世人的嘲笑與憐憫,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決絕……劇本里林默的經(jīng)歷,像一面鏡子,
清晰地映照著她自己尚未完全結(jié)痂的傷口。痛嗎?痛。但正是這痛,
讓她前所未有地清醒和強大。她抬起頭,迎上張蔓灼熱的目光,
唇角勾起一抹極淡卻鋒利的弧度:“劇本留下。周導那邊,約時間吧?!睕]有猶豫,
沒有退縮。張蔓重重一拍桌子:“好!”***周懷安的試鏡棚,是圈內(nèi)聞名的“修羅場”。
沒有客套寒暄,沒有流程鋪墊,只有冰冷的機器和導演審視的目光。
蘇晚換上了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舊工裝,頭發(fā)隨意扎著,
臉上甚至被化妝師刻意點了幾點不起眼的油污。她站在空曠的場地中央,
周圍是冰冷的鐵架和道具器械,燈光打在她身上,投下孤絕的影子。試鏡片段,
默在發(fā)現(xiàn)丈夫出軌并轉(zhuǎn)移財產(chǎn)、同時被任職的機械廠以“能力不足”為由辭退的雙重打擊下,
獨自在廢棄車間里的一場爆發(fā)戲。沒有臺詞,只有肢體和眼神。場記板“啪”地落下。
蘇晚沒有像常規(guī)表演那樣立刻痛哭或嘶吼。她先是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背脊微微佝僂,
沿著冰冷的機床緩緩滑坐到滿是油污的地上。頭深深埋在膝蓋里,
肩膀幾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像瀕死蝴蝶最后無力的振翅。
整個空間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只能聽到機器模擬運轉(zhuǎn)的微弱嗡鳴。監(jiān)視器后的周懷安,
原本靠著椅背的身體微微前傾,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鷹。幾秒鐘后,蘇晚猛地抬起頭!
鏡頭瞬間捕捉到她的臉。沒有淚水,只有一雙眼睛!
—被背叛的劇痛、被拋棄的絕望、被世界踩在腳下的屈辱……但這一切混亂痛苦的旋渦深處,
卻有一點冰冷到極致的火焰,正以燎原之勢,瘋狂地燃燒、凝聚!她扶著機床,
一點點站了起來。動作很慢,甚至有些搖晃,仿佛承載著千鈞重負。但她的背脊,
卻在起身的過程中一寸寸挺直,如同被重錘反復鍛打后淬火而出的鋼刃!
她走到一個廢棄的巨大齒輪前。那齒輪銹跡斑斑,冰冷沉重。蘇晚伸出手,
沒有刻意表演的顫抖,只是骨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的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金屬,然后,
猛地收攏!不是抓住,是“扼住”!仿佛那不是齒輪,而是扼住她咽喉的命運本身!
她的身體開始繃緊,所有的力量從腳底升起,通過繃直的脊柱,
灌注到扼住齒輪的那只手臂上。手臂的肌肉線條在工裝下清晰地賁張,
細微的顫抖傳遞著一種火山爆發(fā)前壓抑到極致的張力。她死死地盯著那巨大的齒輪,
眼神不再是痛苦,
而是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和一種要將眼前一切阻礙都碾碎成齏粉的瘋狂執(zhí)念!喉嚨深處,
發(fā)出一種低沉的、壓抑的、仿佛從地獄深處擠出來的嘶吼,不是悲傷,是憤怒!是宣戰(zhàn)!
“咔——”周懷安的聲音打破了死寂。他沒有說任何評價,只是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然后對旁邊的副導演低聲說了句:“通知其他候選人,不用來了?!睕]有掌聲,沒有喝彩。
棚內(nèi)一片安靜。
但所有工作人員看向場地中央那個緩緩松開手指、脊背依舊挺直如松的女人的眼神,
都充滿了震撼和敬畏。張蔓站在角落,用力捂住嘴,眼圈通紅,無聲地比了個大拇指。
蘇晚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那駭人的風暴已經(jīng)平息,只剩下深海般的平靜。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又仿佛剛剛完成了一場與自我靈魂的殊死搏斗,
最終,是她贏了。***《破繭》官宣女主蘇晚的新聞,
如同在尚未平息的輿論湖面又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臥槽?!周懷安的戲?!
還是絕對大女主?!蘇晚牛逼!】【啊啊啊姐姐剛離婚就搞事業(yè)!這效率!這資源!
女王行為!】【周導出名的片場暴君啊,能被他看上,姐姐的演技絕對回春了!期待!
】【從影后到棄婦再到觸底反彈,蘇晚本人就是現(xiàn)實版《破繭》吧?這選角神了!
】【聽說試鏡現(xiàn)場把其他人都秒了?姐姐slay!】【只有我關(guān)心渣男江臨嗎?最新路透,
胡子拉碴在便利店買泡面,笑死,頂流變素人!】網(wǎng)絡上一片沸騰,期待值拉滿。而此刻,
《破繭》劇組的拍攝現(xiàn)場,氣氛卻如同繃緊的弦。這是一場關(guān)鍵的車間群戲。
林默(蘇晚飾)頂著巨大的壓力和質(zhì)疑,帶領(lǐng)團隊攻克技術(shù)難關(guān)。場景宏大,機器轟鳴,
群演眾多。蘇晚穿著沾滿油污的工裝,頭發(fā)束在腦后,
臉上帶著真實的疲憊和一種不容置疑的專注。她的每一個動作指令都清晰果斷,
眼神銳利如手術(shù)刀,氣場強大到讓周圍的男性技術(shù)員演員都不自覺地被牽引。“Cut!
”周懷安的聲音透過喇叭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這條過了!準備下一鏡,
林默單人特寫,情緒是……”“等一下,周導!
”一個清亮甚至帶著點嬌嗲的女聲突兀地響起。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穿著嶄新戲服、妝容精致得與灰撲撲的車間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年輕女演員走了過來。
她是劇中飾演林默手下實習生、戲份不多但心思不少的新人演員,沈星。此刻,
她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為難和委屈?!爸軐?,”沈星走到監(jiān)視器旁,
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人聽見,“我覺得剛才那場戲,林工(指林默)給我的那個反應鏡頭,
情緒是不是有點……太壓著了?畢竟我是新來的實習生,很崇拜她,
她對我應該多一點鼓勵和溫和吧?這樣觀眾才能感受到角色的成長線呀?!?她說著,
還特意瞥了一眼站在場地中央、正由化妝師補妝的蘇晚,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
片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一個新人,在周懷安的片場,
質(zhì)疑影后的表演?還扯什么“觀眾感受”?這意圖未免太明顯了些——踩著前輩刷存在感,
博眼球。周懷安皺緊了眉頭,臉色沉了下來,他最厭惡拍攝時有人因私心打斷節(jié)奏。
他剛想開口訓斥,一個平靜無波的聲音卻先一步響起。是蘇晚。她已經(jīng)補好妝,
緩步走了過來。她沒有看沈星,目光直接落在周懷安身上,語氣沉穩(wěn):“周導,
關(guān)于林默對實習生的態(tài)度,我理解沈星對角色的思考。”她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聲音不高,
卻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穿透力,“但林默此刻面臨的是什么?是整個項目的生死線,
是無數(shù)雙等著看她笑話的眼睛,是技術(shù)突破的極限壓力。她站在懸崖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