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十八分。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像一頭瀕死的困獸在撞擊著鐵籠。
每一次沉重而急促的搏動,都震得耳膜嗡嗡作響,蓋過了窗外死寂城市微弱的背景噪音。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棉質(zhì)睡衣,冰涼地緊貼著皮膚,帶來一陣陣令人作嘔的粘膩感。
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帶著灼熱的氣息,灼燒著干澀的喉嚨,卻無法驅(qū)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我猛地坐起身,粗重地喘息著,黑暗中只有床頭電子鐘幽幽的熒光,
猩紅的數(shù)字固執(zhí)地停留在那個時間點——3:18。妻子蘇晴離開這個世界的時間。
又是這個夢。方向盤在掌心瘋狂震顫,帶著一種冰冷而絕望的生命力,像一條垂死掙扎的蛇,
不顧一切地想要掙脫我的掌控。視野里,濕漉漉的柏油路面反射著扭曲的、破碎的車燈光暈,
如同通往地獄的油滑甬道。前方的金屬護欄在刺眼的遠光燈照射下,
慘白得如同巨大的、暴露在外的肋骨,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正以毀滅一切的速度向我沖來!引擎在極限的轉(zhuǎn)速下發(fā)出瀕臨崩潰的、撕心裂肺的尖嘯,
那聲音灌滿耳朵,震得顱骨都在嗡嗡作響。無法呼吸!肺葉像是被一只無形巨手死死攥住,
榨干了最后一絲空氣。心臟在肋骨后面瘋狂地沖撞、擠壓,每一次搏動都帶來尖銳的疼痛,
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開來。肌肉僵硬如鐵,大腦一片空白,
只剩下一個原始的、被恐懼徹底淹沒的念頭:完了!撞擊!驚天動地的巨響,
金屬扭曲碎裂的聲音刺穿耳膜,玻璃碎片如同鋒利的冰雹般在狹小的空間里狂暴地飛濺。
身體被巨大的慣性狠狠向前摜去,安全帶瞬間勒進皮肉,肋骨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世界在眼前天旋地轉(zhuǎn),所有的顏色和聲音都攪成了一鍋令人作嘔的濃粥,
最終歸于一片令人絕望的、純粹的黑。就在那片吞噬一切的黑幕徹底降臨前的一剎那,
我的視線,鬼使神差地,死死釘在了車內(nèi)后視鏡上。鏡面在劇烈的震蕩中瘋狂搖晃,
碎裂的紋路如同蛛網(wǎng)般迅速蔓延。就在那蛛網(wǎng)的中心,
映出的不是車后空蕩的座椅和窗外模糊倒退的黑暗……而是蘇晴的臉。
那張我無比熟悉、刻入骨髓的臉,此刻卻蒼白得像一張被水浸泡過的舊報紙,毫無生氣。
烏黑的長發(fā)凌亂地貼在臉頰上,更襯出那令人心悸的死白。最刺目的是她的嘴角,
一道暗紅色的血痕,像一條蜿蜒的毒蛇,正緩緩地、執(zhí)拗地向下流淌,
滴落在她胸前的白色連衣裙上,暈開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她的嘴唇,在碎裂的鏡面影像中,
極其緩慢地開合了一下。沒有聲音,只有口型,每一個無聲的唇形都像燒紅的烙鐵,
狠狠燙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烙進我的靈魂深處:“你后悔嗎?
”“呼——”我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心臟依舊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幾乎要沖破喉嚨。
冰涼的汗珠沿著額角滑落,滴在緊抓著被單、指節(jié)發(fā)白的手背上。黑暗中,
只有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在死寂的房間里回蕩。床頭那幽紅的電子鐘,
冰冷無情地顯示著——3:18。又是這個時間。我大口喘著氣,
試圖驅(qū)散肺葉里那股窒息的寒意和喉嚨深處殘留的、鐵銹般的血腥幻覺。
每一次從這夢魘中掙脫,都像在冰冷的深水里掙扎著浮出水面,耗盡所有力氣。窗外,
城市的霓虹燈光透過薄薄的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幾道扭曲變幻的光影,
非但不能帶來絲毫暖意,反而將這臥室襯得更加空曠、冰冷,
像一個巨大的、沒有回音的墳墓。三年了。自從三年前那個同樣濕冷的雨夜,
我們的結(jié)婚紀念日,蘇晴獨自駕車失控撞上高速護欄,
被宣告當場死亡……這種夢魘就像附骨之疽,從未真正離開過我。起初是偶爾,后來是頻繁,
直到最近幾個月,它如同設定好的鬧鐘,幾乎夜夜準時降臨,
將我拖入那場無法醒來的車禍輪回。
我繼承了蘇晴留下的巨額遺產(chǎn)——她父母早逝留下的公司和房產(chǎn),物質(zhì)上從此無憂。
但這筆財富如同沉重的枷鎖,上面鐫刻著“遺孀”兩個字,冰冷地提醒著我失去的一切。
那些錢,安靜地躺在銀行賬戶里,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嘲諷,諷刺著我的幸存。我掀開被子,
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那寒意順著腳心直竄上來。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一角。
凌晨的城市像一頭蟄伏的巨獸,沉默地吞吐著微弱的光。雨絲不知何時又悄然落下,
在玻璃上蜿蜒爬行,留下道道扭曲的水痕,模糊了外面的一切景象,如同我此刻混亂的思緒。
睡意早已被碾得粉碎。我轉(zhuǎn)身,走到五斗柜前。最上面一層抽屜里,
靜靜躺著一本厚重的皮質(zhì)相冊。我把它拿出來,沉甸甸的,像捧著一塊冰冷的墓碑。打開,
一頁頁翻過。里面凝固著蘇晴鮮活的笑容。陽光下的她瞇著眼笑,海邊的她長發(fā)被海風吹拂,
廚房里她系著圍裙笨拙地舉著鍋鏟……每一張照片都在無聲地尖叫,
提醒我她曾經(jīng)存在過的溫度,以及那永遠無法挽回的冰冷結(jié)局。指尖拂過她彎彎的眉眼,
照片的觸感光滑而冰冷。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中,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短促而尖銳。我的心猛地一沉,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掏出手機。幽藍的屏幕光在黑暗中亮起,
刺得眼睛生疼。一條新信息,來自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屏幕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子彈,精準地射入我的瞳孔:“那不是意外?!毖核坪跛查g凝固了。
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猛地竄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心臟在短暫的停滯后,
開始以一種近乎瘋狂的節(jié)奏撞擊著胸腔,咚咚咚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無比清晰。
我死死盯著那五個字,仿佛要用目光將它們燒穿。不是意外?那是什么?是誰?
無數(shù)個問號如同沸騰的氣泡,瞬間在腦海里炸開,沖散了所有的麻木和悲傷,
只剩下驚悸和一種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恐懼。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幾次想回復“你是誰?
”或者“你什么意思?”,但最終都懸停在屏幕上方,無法按下發(fā)送。
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我,對方不會回答。這條信息本身,就是一個冰冷的、充滿惡意的誘餌,
或者……一個警告?我猛地抬頭,目光掃向窗外被雨水模糊的黑暗。
仿佛在那片濃稠的夜色里,正有一雙眼睛在無聲地窺視著這個房間,
窺視著我臉上每一個細微的驚惶。手機屏幕的光映著我慘白的臉,像一個失魂落魄的幽靈。
“那不是意外?!蹦俏鍌€字,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在這死寂的凌晨三點十八分,
徹底撕裂了我早已千瘡百孔的世界?!旌?,西郊墓園?;颐擅傻奶炜盏痛怪?,
鉛色的云層厚重得仿佛隨時要砸落下來。細密的雨絲無聲無息地飄灑,
給冰冷的黑色大理石墓碑、肅穆的松柏和前來悼念的人們身上,
都蒙上了一層濕漉漉、沉甸甸的陰翳。
空氣里彌漫著泥土、濕草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氣息混合的味道,冰冷地鉆進鼻腔。
牧師低沉肅穆的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格外遙遠,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他念著悼詞,
那些關于安息、關于永恒、關于主的懷抱的詞匯,此刻聽在耳中空洞得如同囈語。
我穿著一身沉重的黑色西裝,站在人群的最前方,雨水順著傘的邊緣滑落,
在腳邊積起小小的水洼。我的目光沒有聚焦在牧師身上,
也沒有看向墓碑上蘇晴那張凝固在永恒微笑中的照片。我的視線穿透了稀疏的人群,
穿透了冰冷的雨幕,帶著一種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銳利,
不動聲色地掃過每一個前來吊唁的人臉。親戚們的悲戚大多是真實的,
帶著親人驟然離世的茫然和痛苦。幾個蘇晴生前的好友低聲啜泣著,眼圈紅腫。
幾位公司董事會的元老表情凝重,帶著職業(yè)性的肅穆。還有一些生意上的伙伴,
神情則顯得復雜得多,惋惜中或許摻雜著對蘇晴離去后公司走向的揣測。
我的手機一直握在緊貼褲縫的手心里,冰冷的金屬外殼已經(jīng)被體溫焐得微溫。
那條寫著“那不是意外”的短信,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無時無刻不在灼燒著我的神經(jīng)。是誰?
誰會在葬禮上發(fā)來這樣的信息?是這些沉痛面孔中的某一個人嗎?
還是某個躲在更陰暗角落里的影子?目光掠過一張張或熟悉或半生不熟的臉龐,
試圖捕捉任何一絲異樣——一個躲閃的眼神,一個過于刻意的悲傷表情,
一個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僵硬動作。然而,沒有。至少在表面上,
一切哀思都顯得那么“正?!?,那么符合葬禮應有的氛圍。悲傷是主流,惋惜是基調(diào)。
沒有人流露出心虛,也沒有人顯得特別關注我。這反而讓我心頭那股寒意更深重了幾分。
如果兇手真的在這里,那他(她)的偽裝,堪稱完美。葬禮冗長的程序終于接近尾聲。
牧師劃下了最后一個祈禱的手勢,人群開始松動,低聲交談著,
準備陸續(xù)離開這令人窒息的悲傷之地。我依舊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雨水浸透的石像。
就在這時,口袋里的手機再次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不是短信。
是一條新聞推送的震動提示。但此刻任何一點微小的動靜都足以讓我全身的神經(jīng)瞬間繃緊。
我?guī)缀跏橇⒖烫统鍪謾C,解鎖屏幕。屏幕亮起,顯示的是一條本地突發(fā)新聞的標題,
黑體字異常醒目:《權(quán)威結(jié)論:三年前城西高速致命車禍案,
警方重申系意外事故》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向下一沉!
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四肢,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我?guī)缀跏瞧磷『粑?/p>
手指顫抖地點開了那條推送。新聞內(nèi)容很短,核心信息卻像淬毒的冰錐,
睛:“……針對近日網(wǎng)絡流傳的有關三年前城西高速‘蘇某’車禍身亡事件存在疑點的傳言,
市交警總隊事故科今日再次發(fā)布情況通報。警方表示,
已對該事故進行了全面、深入的復核調(diào)查,
于現(xiàn)場勘查記錄、車輛技術檢驗報告、法醫(yī)鑒定結(jié)論以及事發(fā)路段監(jiān)控錄像等所有關鍵證據(jù)。
經(jīng)權(quán)威技術部門反復驗證,結(jié)合目擊者證言,警方最終認定,
該事故系由雨天路滑、駕駛?cè)瞬僮鞑划攲е萝囕v失控撞向護欄所致,
排除酒駕、毒駕及機械故障可能,無證據(jù)支持人為故意因素。警方呼吁公眾尊重事實,
勿信謠傳謠……”雨點打在傘面上,發(fā)出密集而單調(diào)的噼啪聲,
此刻卻像是無數(shù)細小的冰雹砸在我的心上。冰冷的絕望感,如同這墓園里濕冷的空氣,
從每一個毛孔里鉆進來,迅速凍結(jié)了血管里剛剛因那條匿名短信而燃起的、微弱的希望之火。
警方認定了。意外。鐵板釘釘。我抬起頭,雨水模糊了視線,
墓碑上蘇晴的名字在雨水的沖刷下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刺眼。
那無聲的質(zhì)問——“你后悔嗎?”——仿佛又在耳邊響起。匿名短信帶來的驚悸還未散去,
警方的“權(quán)威結(jié)論”如同一堵沉重的、無法撼動的鐵壁,轟然砸落在我面前。
兩條信息在我腦海里瘋狂撕扯:一個冰冷的指控“不是意外”,
一個權(quán)威的宣判“就是意外”。我該信誰?……蘇晴的書房,成了我最后的堡壘,
也是唯一的戰(zhàn)場。厚重的深色窗簾被緊緊拉上,隔絕了外面世界的天光與喧囂。
只有書桌上一盞老式的綠色玻璃罩臺燈亮著,投下一圈昏黃而孤寂的光暈,
將我埋頭其中的身影映在身后高大的橡木書架上,拉得細長而扭曲。
空氣里彌漫著舊紙張、皮革裝訂和灰塵混合的特有氣味,那是蘇晴留下的氣息,
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熟悉感。書桌上、地毯上、甚至旁邊的小沙發(fā)上,
到處都攤開著從各個角落翻找出來的遺物:她學生時代的筆記本,色彩斑斕的旅行手賬,
夾著干花和電影票的日記本,還有成堆的專業(yè)書籍——法律、金融管理,
甚至還有幾本她大學時代選修心理學留下的教材。
我的眼睛因為長時間缺乏睡眠和過度專注而布滿血絲,干澀發(fā)痛。
手指因為不停地翻動紙張而沾滿了灰塵,指甲縫里都是黑的。但我不敢停,也不能停。
那條匿名短信和警方冰冷的通告,如同兩股巨大的、方向相反的漩渦,在我腦子里瘋狂撕扯。
我必須找到點什么,任何能打破這死局的蛛絲馬跡。時間在翻動紙張的沙沙聲中流逝,
像細沙從指縫間漏走。臺燈的光暈在書頁上投下晃動的陰影,
那些熟悉的字跡——蘇晴的字跡,清秀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倔強——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她記錄著工作上的煩惱,對某個難纏客戶的抱怨;記錄著和閨蜜的趣事,
計劃著周末去哪里吃新開的館子;記錄著給我挑選生日禮物的糾結(jié)……生活的點點滴滴,
充滿了煙火氣,卻找不到絲毫與“危險”、“陰謀”相關的線索。
疲憊和絕望如同沉重的潮水,一波波沖擊著我緊繃的神經(jīng)。難道真的只是意外?
那條短信只是一個惡劣的玩笑?或者……是某個覬覦蘇晴遺產(chǎn)的人,試圖攪亂我的思緒?
我頹然地靠在寬大的高背椅里,后頸僵硬酸痛。
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書桌下方那個很少打開的、緊貼地面的矮柜抽屜。
以前蘇晴總說那是放“無用之物”的地方。一絲微弱的、近乎絕望的念頭驅(qū)使著我。
我彎下腰,費力地拉開那個沉重的抽屜。
的產(chǎn)品宣傳冊、幾卷用剩的透明膠帶、一盒生銹的圖釘、幾個空的U盤盒子……都是些零碎。
我有些泄氣,但還是不死心,伸手進去胡亂地撥弄著,
指尖觸碰到一個硬硬的、帶著棱角的東西,藏在最里面。我把它掏了出來。
是一個深藍色的硬皮筆記本。A5大小,封皮是那種人造革的材質(zhì),
邊角已經(jīng)磨損得有些發(fā)白,顯得很舊,毫不起眼。它被壓在一堆宣傳冊下面,
顯然很久沒人動過了。我下意識地翻開第一頁。空白。第二頁,依舊是空白。
我的心沉了下去。也許真的只是個被遺忘的空白本子。我隨手又往后翻了幾頁,
動作有些粗暴。就在翻到大約三分之一處時,指尖的觸感忽然變了。不再是光滑的紙張,
而是……我停住動作,把本子湊近臺燈昏黃的光源。眼前的景象讓我瞬間屏住了呼吸!
這一頁的紙張,被人用裁紙刀之類的東西,極其仔細地挖出了一個淺淺的、方方正正的凹槽!
凹槽的大小,正好可以嵌進去一個……U盤?我的心臟狂跳起來,血液沖上頭頂。
我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探進那個凹槽,指尖果然觸碰到一個冰冷的、小巧的金屬物件!
我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摳住它的邊緣,一點點將它從那個隱秘的夾層里取了出來。
一個銀色的、極其普通的金屬外殼U盤。沒有任何品牌標識,
只有USB接口閃著冷冰冰的金屬光澤。它靜靜地躺在我的掌心,冰涼,卻像一塊燒紅的炭。
蘇晴!她為什么要這樣煞費苦心地藏起一個U盤?這里面藏著什么?是她發(fā)現(xiàn)的危險?
是那條匿名短信指向的真相?還是……別的什么?
恐懼和一種接近真相的強烈預感交織在一起,讓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我?guī)缀跏菗涞綍琅?,將U盤猛地插進筆記本電腦的接口。電腦發(fā)出輕微的讀取聲。
屏幕上彈出一個窗口,顯示著U盤里的內(nèi)容——只有一個孤零零的文件夾,
uro_Mem_Transfer_Log_ChenM#**“Neuro”(神經(jīng))?
“Mem Transfer”(記憶傳輸)?“ChenM”……陳默?我的名字?!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直沖頭頂,頭皮陣陣發(fā)麻!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jié)了。
我死死盯著那個冰冷的文件夾名稱,呼吸變得無比困難。手指僵硬地懸停在觸摸板上,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這串字符指向的可能性,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疇,荒誕、驚悚,
卻又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邏輯!我顫抖著,點開了那個文件夾。
里面是數(shù)十個按日期命名的PDF文件。我點開時間最早的一個。
編號:NT-001)》報告人:**梁振華 教授**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進我的腦海!
梁振華!蘇晴大學時代的導師,國內(nèi)頂尖的神經(jīng)認知科學專家!
蘇晴曾經(jīng)不止一次充滿敬意地提起過他,說他思維超前,是真正的天才學者。
后來聽說他離開了體制內(nèi)的大學,
家背景神秘、資金雄厚的私人研究機構(gòu)“新紀元前沿實驗室”……我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
強迫自己一行行看下去。
率同步誘導……但核心目標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試圖將一個人大腦中特定的一段記憶信息,
“復制”并“寫入”另一個人的大腦皮層,實現(xiàn)記憶片段的定向移植!實驗記錄顯示,
初期在小鼠身上取得了突破性進展。接著,報告提到了“志愿者篩選”……然后,
(編號:V-SuQ)首次記憶提取及初步同步測試記錄》V-SuQ……SuQ……蘇晴?
!我的妻子蘇晴,是這個瘋狂實驗的志愿者?!她為什么要參與這個?為了錢?不可能!
為了學術興趣?這風險太大了!我渾身冰冷,手指僵硬地滾動著鼠標滾輪,
屏幕上的文字像冰冷的雪花片片砸落。記錄顯示,
在蘇晴身上進行的“記憶提取”和與“受體目標”的初步腦波同步測試,
取得了“超出預期的良好同步率”。這份報告的日期,距離蘇晴出事,大約還有半年。然后,
項目NT-001 關鍵節(jié)點報告:首次活體間記憶片段定向移植操作(供體:V-SuQ,
受體:CM)》CM!陳默!轟?。》路鹨粋€無聲的驚雷在腦海中炸開!我眼前猛地一黑,
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渾身瞬間被冷汗浸透,牙齒不受控制地格格作響。
記憶移植……受體是我?!蘇晴的記憶……被移植到了我的大腦里?!
這就是那些噩夢的根源?那些車禍的夢,
那后視鏡里淌血的蘇晴……根本不是我潛意識里的愧疚!那是蘇晴臨死前那一刻的記憶?!
她死前看到的最后景象,被強行塞進了我的腦子里?!
巨大的荒謬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懼攫住了我。胃里翻江倒海,我死死捂住嘴,
才沒有當場嘔吐出來。我像一個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癱在椅子里,
只有眼睛還死死盯著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文字。報告詳細記錄了那次所謂的“成功”操作。
他們選擇了蘇晴記憶中一段“情緒強度極高”的片段作為移植目標(報告中未指明具體內(nèi)容,
但此刻我已心知肚明!),并通過特定的誘導程序,成功地將其“寫入”了我的大腦。
報告結(jié)尾,
體在誘導程序后72小時內(nèi)表現(xiàn)出與移植記憶片段高度一致的腦波活動模式及強烈情緒反應,
初步驗證了技術路徑的可行性與巨大潛力!為第二階段實驗奠定了堅實基礎!
”第二階段實驗?那是什么?我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憑借著最后一絲力氣,
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翻動著U盤里的文件列表,尋找著時間上最接近蘇晴出事的那一份。終于,
我找到了!文件名日期距離那場致命車禍,僅僅相差三天!點開。這不是一份正式報告,
更像是一份潦草的、匆忙寫下的備忘錄或者筆記。格式凌亂,
字跡在PDF掃描件里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毫無疑問,那是蘇晴的筆跡!
是她特有的、清秀中帶著倔強的字體!此刻,這熟悉的字體卻像一把把冰冷的刀子,
扎進我的眼睛:“**1027 緊急備忘:**“梁的野心遠不止于此!
第二階段…太可怕了!他根本不是要‘幫助’記憶損傷者!他…他想用這個技術,
把‘特定指令’像記憶一樣直接植入目標大腦!繞過意識,操控行為!
制造絕對服從的…‘工具’!真正的活體武器!這才是‘新紀元’幕后金主想要的!軍工?
情報?天啊!”“我查到了…他們計劃在CM身上進行第二階段‘指令植入’測試!
就在下周!用他驗證‘記憶指令’的操控效果!
目標是…讓他‘無意中’泄露他公司的一個核心商業(yè)機密給指定的競爭對手!一旦成功,
技術就會被大規(guī)模應用…后果不堪設想!
”“他發(fā)現(xiàn)了…梁知道我看到了他加密文件夾里的第二階段完整計劃書!
他下午看我的眼神…不對!很冷!帶著…殺意!
他警告我不要多管閑事…說CM是‘最理想的受體’,‘實驗必須繼續(xù)’…”“不行!
必須阻止!必須銷毀所有數(shù)據(jù)!必須警告CM!但梁盯得太緊了…實驗室安?!瓐缶??
證據(jù)不足,梁背景太深…來不及了…怎么辦?”筆記到這里戛然而止,
最后幾行字跡凌亂得幾乎難以辨認,
透露出書寫者極度的恐慌和絕望:“**…必須阻止第二階段實驗…不惜一切!
**”“**…保護陳默!**”最后那個“默”字,最后一筆拉得很長,
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仿佛耗盡了書寫者所有的力氣。文件末尾,沒有署名,
只有一個觸目驚心的、用紅筆(在掃描件里顯示為深灰色)重重劃下的巨大驚嘆號!
像一滴凝固的血,也像一把高懸的利劍。書房里死一般的寂靜。臺燈昏黃的光暈下,
只有我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還有血液在太陽穴里瘋狂奔流的轟鳴。真相,
以一種最殘酷、最超乎想象的方式,血淋淋地攤開在我面前。蘇晴的死,不是意外。
她是被滅口的。
憶移植”技術背后真正的、足以打敗人性的恐怖用途——將活人變成被植入指令操控的傀儡!
因為她試圖阻止那個即將發(fā)生在我身上的、更加可怕的第二階段實驗!為了保護我!
那些夜夜折磨我的噩夢,那場車禍的每一個細節(jié),方向盤劇烈的震顫,引擎的尖嘯,
身體被摜出去的沖擊,玻璃碎裂的脆響,以及后視鏡里她蒼白淌血的臉,
無聲的質(zhì)問“你后悔嗎?”……這一切,根本不是我的夢魘。那是蘇晴留給我的最后記憶。
是她用生命為代價,強行塞進我腦子里的、關于她死亡的真相!是她用這種方式,
向我發(fā)出的、穿越了生死的、泣血的警告!“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嘶吼,終于從我喉嚨深處迸發(fā)出來,
在死寂的書房里回蕩,充滿了無盡的悲慟、憤怒和刻骨的寒意。梁振華!
這個名字像淬毒的鋼針,深深扎進我的腦海。那個道貌岸然的學界泰斗,
蘇晴曾經(jīng)無比敬重的導師!是他,用他那雙沾滿罪惡的手,將我的妻子送上了不歸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