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氣很怪,高溫剛過,暴雨就來了.下雨第三天,大家不以為意.暴雨第五天,
網(wǎng)絡(luò)、水電,全斷了…爸爸愛種菜,媽媽愛囤貨,熬了三個月,我媽一家三口,
活下來了1今年的天氣怪得邪門。連續(xù)四十天的高溫把柏油路曬得發(fā)軟,
穿拖鞋走在上面能粘起一層黑膠,墻角的青苔蜷成干褐色的碎屑,
連巷口那棵老榕樹的葉子都卷了邊。誰都在盼雨,可真等暴雨來的時候,
才知道什么叫“引火燒身”——那雨毫無征兆地砸下來,起初像篩豆子,
噼里啪啦打在遮陽棚上,鄰居們還站在門口念叨“好雨好雨”,
說這是給南方的雨季開了個好頭。沒人料到這雨會下得這么狠。第三天就不對勁了,
巷子里的排水口像被堵住的喉嚨,咕嘟咕嘟冒著泡,渾濁的水順著地勢往低洼處淌,
先沒過腳踝,又漫到小腿肚。王阿姨家的孫子穿著雨靴在水里蹦,濺起的泥點甩了滿臉,
笑得咯咯響;李叔舉著手機拍視頻,鏡頭里漂著個破籃球,配文“免費泳池,歡迎來浪”。
那時水電還穩(wěn),冰箱里的雪糕化得慢,空調(diào)外機嗡嗡轉(zhuǎn)著,誰也沒把這雨當回事。
第五天凌晨,我被一陣刺耳的金屬刮擦聲驚醒。爬起來扒著二樓窗戶往下看,
隔壁李叔家的鐵皮棚架被泡軟了,歪歪扭扭往水里沉,
棚頂?shù)摹拔褰鸾ú摹睆V告牌在浪里打著旋,像片沒根的葉子。媽已經(jīng)在樓下忙開了,
她正把一樓墻角的柴火往樓梯上拖,額頭上的汗混著雨水往下淌:“老陳!快搭把手!
這水看著不對勁,一樓的東西得往上挪!” 她一邊擦汗一邊指揮爸,
"誰知道水會不會漲上來。還有電單車,待會我們一起抬上樓去,別在一樓泡壞了。
”我家在城中村,是棟六層自建房。爸是個閑不住的人,退休后總愛往城郊的山上跑,
撿回來的枯枝敗葉堆在一樓半間屋,說“土灶燒著香”;頂樓露臺被他改造成了小菜園,
用舊磚砌了花池,去年還特意搭了彩鋼瓦頂棚,說是“防臺風,也防連陰雨”——現(xiàn)在想來,
這竟是他最有先見之明的決定。那天我們仨折騰了一整晚。爸扛著電單車往二樓挪,
車座上的雨水順著他的脊梁骨往下淌,
淺一塊;媽把她在西西平臺囤的貨往三樓搬——那些打折時搶的衛(wèi)生紙、洗衣液堆了半面墻,
還有十幾箱礦泉水、二十多袋壓縮餅干,爸平時總罵她“瞎花錢”,
此刻卻默不作聲地幫她抬箱子;我抱著一摞蠟燭和打火機往四樓跑,樓梯扶手滑溜溜的,
好幾次差點摔下去。頂樓的土灶是爸的寶貝,用紅磚砌的,煙囪伸到棚外,
他總說“電磁爐炒不出鍋氣”。那晚搬完東西,爸蹲在灶前抽煙,火光在他皺紋里跳,
他望著窗外的雨幕嘀咕:“這雨,怕是要下一陣子了?!?第六天清晨,雨勢稍歇。
媽翻出家里所有能裝東西的袋子——兩個帆布背包磨得邊角發(fā)白,
三個折疊布兜是超市送的贈品,連我上學用的雙肩包都塞了半袋塑料袋?!叭ヌ顺校?/p>
”她把背包帶子勒緊,“趁水還沒漲過膝蓋,能搶多少是多少?!毕镒永锏乃酱笸雀?,
混著爛菜葉和塑料袋,踩下去能感覺到腳底滑溜溜的,不知是青苔還是別的什么。
爸拎著把鋤頭走在前面,時不時用鋤頭往水里戳,“咚咚”兩聲,
確認底下是實路才敢邁步:“跟著我腳印走,別踩黑黢黢的地方——前兒張婆家那邊,
井蓋被沖跑了,掉下去半條腿才拽上來?!眿屪е业母觳哺诤竺?,手心全是汗,
把我胳膊攥得生疼?!暗搅顺袆e慌,”她壓低聲音喘著氣,“先抓米和面,
要真空包裝的;罐頭要肉的,午餐肉、豆豉鯪魚都行;鹽多拿點,粗鹽細鹽都要,
能腌菜還能消毒……”她念叨得像背書,可聲音抖得厲害,我知道她是怕。
超市里早成了戰(zhàn)場。卷閘門被人用鋼管撬開一道縫,擠進去的人跟瘋了似的往懷里塞東西。
貨架倒了大半,方便面箱子泡在水里發(fā)脹,面條像爛棉絮似的飄出來;有人踩著貨架爬上層,
把罐頭往麻袋里倒,金屬碰撞聲叮鈴哐啷;最角落有個女人抱著衛(wèi)生紙哭,
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臉上,嘴里反復(fù)念叨“我兒子還在樓上等著呢”。“這邊!
”媽突然拽著我往糧油區(qū)沖。最上層貨架沒被水泡著,還剩五袋五十斤的大米,
袋口的線都崩開了,露出白花花的米粒。爸擠開兩個人沖過去,彎腰扛起兩袋,
背瞬間駝成了蝦米,脖子上的青筋突突跳:“你們拿十斤裝的!能背多少背多少!
”我扯了四袋十斤的大米往背包里塞,帶子勒得肩膀像要斷了,每走一步都往下墜。
媽正把貨架底層的掛面往布兜里扒,手指被紙殼劃破了,血珠滴在水面上,她看都沒看,
只顧著把掛面往懷里摟。突然有人撞了我一下,一袋大米從背包側(cè)袋滑出去,
“嘩啦”一聲摔在水里,白米?;熘谀嗌㈤_,像撒了把碎銀子?!皠e撿了!走!
”媽拽著我就往門口退。外面吵得更兇了,有人為了一箱壓縮餅干打起來,
拳頭砸在肉上的悶響隔著雨幕都聽得見。爸背著大米用鋤頭頂著門,臉漲得發(fā)紫,
見我們過來,牙縫里擠出句“快走”,就猛地松開門,跟著我們往外擠。
往家走的路比來時難十倍。大米在背上晃,每一步都像拖著塊石頭,水已經(jīng)漫到大腿根,
浪頭打過來能把人推得打趔趄。
水面上漂著越來越多的東西:破拖鞋、爛菜葉、一只沒氣的足球,
還有半只不知誰家的塑料盆。我們仨的影子在水里被拉得老長,一蕩一蕩的,
像三條拼命往岸上游的魚。3回到家癱在三樓地板上,媽顧不上喘口氣,
扯過塊干凈塑料布鋪在地上,把搶回來的東西一樣樣倒出來。爸靠在墻角抽煙,
煙卷燃到盡頭燙了手指,他才猛地哆嗦一下,把煙頭摁在濕漉漉的地板上?!按竺?,
五十斤的兩袋,十斤的三袋——掉了一袋,撿回來半袋濕的,”媽蹲在地上數(shù),
手指戳著米袋,“總共一百六十五斤,省著吃,一天頂多吃兩斤。
”她把那半袋濕米單獨放著,“這袋得趕緊吃,潮了容易生蟲?!睊烀嬷皇P“肜?,
包裝袋泡得發(fā)脹,面條黏糊糊地粘在一起。媽把它們?nèi)M空餅干盒,蓋緊蓋子:“得煮軟點,
怕是有點霉味了?!迸赃叾阎叽},有粗鹽有細鹽,還有幾袋加碘的,
是媽從貨架縫里摸出來的?!胞}是好東西,”爸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
“去年你媽腌的酸豆角,不就靠粗鹽?能放仨月。”罐頭堆在最邊上,
五瓶午餐肉、四瓶豆豉鯪魚,還有八瓶黃桃罐頭——那是我小時候發(fā)燒,媽總往我嘴里塞的,
說“吃口甜的就不難受了”。媽拿起一瓶午餐肉晃了晃,
聽著里面的汁水響:“這玩意兒頂餓,開一罐能拌三碗粥。”她把黃桃罐頭往我這邊推了推,
罐頭瓶上的標簽泡得起了皺,
可黃桃的橙黃色還亮得很我在旁邊拿個小本子記著:大米 190 斤,掛面 3 斤,
鹽 15 袋,
7 瓶(午餐肉 5 瓶、豆豉鯪魚 4 瓶、黃桃罐頭 8 瓶)…… 媽突然想起什么,
轉(zhuǎn)身從三樓柜子里拖出幾個 “西西優(yōu)選” 的箱子:“忘了算我囤的貨!
”媽以前最愛拿著手機在西西平臺上買買買,
家里柜子里堆滿打折囤的衛(wèi)生紙、洗衣液、牙膏牙刷。爸老說她“占地方”、“瞎花錢”。
現(xiàn)在,墻角那堆“西西優(yōu)選”的箱子,是她的底氣,
她清點得很仔細:餅干、米、礦泉水、鹽、糖、油……蠟燭。每清點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