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在函谷關前停下。門侯帶著士兵巡邏,關吏則帶著兩名持戟士卒過來查驗。
陳桉第一個遞上爵里刺。
關吏翻著陳桉的爵里刺,銳利的目光在陳桉臉上上下打點一番詢問:“沛郡孝廉陳桉?”
“正是在下?!标愯耠m然挺直腰板,但是聲音卻有些顫抖。
關吏又看向湊上前看熱鬧的蕭非:“你是?”
蕭非立刻將寫有自己相關信息的爵里刺遞給對方,蕭非的爵里刺十分簡單,主要寫了自己是蕭何曾孫這一身份,“在下沛郡蕭非,蕭相國曾孫?!闭f完后順手從袖中摸出塊碎銀,熟練的交到關吏手中?!半S行游學的?!?/p>
關吏暗自掂了掂銀子,臉色緩和不少:“原來是蕭相國后人,失敬失敬?!闭f完后關吏仔細核對了爵里刺上的防偽印跡,突然壓低聲音湊到蕭非面前:“近日關內查得嚴,夜間莫要亂走,老老實實呆著?!?/p>
蕭非聽他這么一說,也明顯感到確實這里的查驗比之前任何一處關卡都要嚴格。但是聽完關吏的話,心頭一動。歷史上函谷關是長安東面最重要的門戶,盤查嚴格不奇怪,但關吏這話明顯另有深意。
整整一個時辰后,終于整個隊伍所有人都辦完入關手續(xù)。等車隊終于駛入關城時,已是傍晚。
蕭非像好奇寶寶一樣,看著函谷關內的情景。覺得比自己想象中繁華。沿著主街兩側,酒肆、逆旅一個挨著一個鱗次櫛比,往來商旅絡繹不絕。蕭非甚至看到幾個深目高鼻的西胡胡商,正操著生硬的漢話兜售西域特產。
蕭非并不是第一次見到西胡胡商了,就在蕭非第一次見時,還很震驚。因為蕭非一直認為西胡胡商是在張騫出使西域后才有,后來才知道其實很早以前就有零星西胡胡商來往西域與大漢兩地。要不然漢朝人如何知道西域的基本情況。
陳桉指著前方一座氣派的院落“今晚住官驛,我父親已經安排好了。明日一早在過關。”說完這句話陳桉的傲氣仿佛又回來了。
蕭非卻擺擺手:“你們住官驛,我去城里逛逛,明早關門前集合?!辈坏汝愯穹磳Γ挿勤s著自己的牛車,匯入街上的車流向關內走去。
沒有宵禁前的函谷關的夜市比沛郡熱鬧十倍。蕭非循著香味找到一家烤羊攤,要了條羊腿和壺濁酒,坐在路邊大快朵頤??镜猛饨估锬鄣难蛉馊隽宋饔騻鱽淼淖稳唬缘脻M嘴流油。
“公子是東邊來的?”
隔壁桌的一位老者搭話。這人一身儒生打扮,面前卻擺著大碗烈酒,顯得格格不入。
蕭非拱拱手:“沛郡人士。請問老丈是?”
老者自斟自飲:“一名已經辭官云游的教書匠,請問你是蕭相國后人?”
蕭非挑眉滿臉疑問:“老丈如何得知?”
老者瞇著醉眼笑道:“眉眼間有三分相似,就胡亂猜測一下,我當年在石渠閣見過蕭相國畫像?!闭f到這里老者臉上還有一些驕傲。
蕭非頓時來了興趣:“石渠閣?老丈在長安待過?”蕭非用你騙不了我的表情接著說:“老丈你恐怕不是簡單的教書匠吧!”
“何止待過”老者的聲音充滿滄桑,仿佛陷入回憶。
不一會兒,老者卻又突然壓低聲音變得高深莫測起來:“公子為蕭相國后人,可知為何近日關防森嚴?”
蕭非搖搖頭,順手給老者斟滿酒。
“趙綰王臧聽說過嗎?!闭f完老者又湊近些“兩宮之爭知道嗎?關東諸侯也不消停知道嗎?”
蕭非心頭一震,心想:“歷史上趙綰王臧確實死于建元三年,現(xiàn)在已有人敢議論此事,看來此二人已經出事了。這就意味著漢武帝的改革要夭折?!?/p>
蕭非腦筋轉得飛快 斟酌著詞句試探:“老丈覺得......”
老者嗤笑一聲:“此二人不說也罷,不過如今儒生不是被逐就是下獄......”老者突然一頓,盯著蕭非好像想到了什么“公子既是蕭相國之后,何不去長樂宮碰碰運氣?太皇太后最喜黃老之學?!?/p>
蕭非笑而不答。心想:“太皇太后還能活好幾年,另外漢武帝多記仇啊,傻子才在這個時候卷入宮廷斗爭,躺平看戲多好。不過你也真是啥都敢說啊?!?/p>
蕭非還是沒忍住提醒:“老丈你也是真的啥都敢說啊!”
老者哈哈大笑:“醉酒之言罷了?!?/p>
與老丈道別,來到一家逆旅住下。
次日清晨,蕭非趕著自己的牛車,與車隊在關西門集合。坐在牛車上的蕭非打著哈欠出現(xiàn)時,發(fā)現(xiàn)隊伍里多了幾個陌生面孔,下車打聽一番得知原來是昨夜在關內結識的商旅,交了錢搭順風車的。
陳桉看到蕭非慢悠悠的急得直跳腳:“蕭兄!再不出關,今日就到不了下一個驛站了!”
蕭非慢悠悠地爬上牛車:“急什么?”
出關的手續(xù)簡單得多。守關士卒驗過入關手續(xù)就放行了。當牛車駛出幽深的門洞時,蕭非眼前豁然開朗。
一條筆直的官道向前延伸,兩側良田千頃,遠處村落星羅棋布。更遠處,隱約可以看到秦嶺的輪廓。
蕭非看著眼前的景象感嘆:“這就是關中??!”心想:“關中與沛郡果然不同,八百里秦川一望無際?!?/p>
車隊行進的速度明顯快了。沿途的驛站、村落越來越密集,有時甚至能看見官道上奔馳的驛馬,還有背上插旗的信使高喊著“加急”呼嘯而過。
正午時分,車隊來到一個供過往商人打尖的路邊攤休息。蕭非要了碗羊肉泡饃,正吃著,忽聽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緊急軍報!閑人避讓!”
幾個騎兵飛馳而過,卷起漫天塵土。
鄰桌的商賈低聲道:“看裝束是軍中信使,怕是有警?!?/p>
蕭非心頭一動:“軍中信使,看這些信使來的方向,難道歷史上建元三年發(fā)生的閩越與東甌摩擦,現(xiàn)在漢朝已經開始關注了嗎?”
下午的路程平靜無波。蕭非躺在牛車上發(fā)呆。偶爾能看到人們在田間勞作。
日頭偏西時,車隊停在軹道亭。蕭非注意到亭卒的皮甲也擦得锃亮,比沿途其他亭驛要齊整許多。
趙武順著蕭非的目光解釋:“到底是京畿要道,軹道亭往西幾十里就是橫門,歷來戒備森嚴?!?/p>
阿谷聽到趙武的話湊過來:“為何咱們要走橫門而不是走更近的霸城門?”
趙武聽到阿谷的疑問失笑“哈哈,霸城門是咱們普通人走的嗎?”
“阿谷別聽他的,橫門距離東西市最近?!笔挿桥牧伺陌⒐?。
驗傳時蕭非遞上名冊,亭長特意多看了蕭非幾眼:“沛郡蕭氏?可是蕭相國......”
“曾孫?!笔挿枪笆?。這招在關中依然好使,亭長立刻客氣起來。
入夜后,蕭非在院中踱步。
陳桉不知為何也出來溜達,看到蕭非走了過來:“蕭兄......到了長安,你要去哪?”
“先找個地方住下,然后到處逛逛。”蕭非望著遠方,嘴角微揚,心想“我來長安只是打著游學的幌子,想讓我乖乖去學這學那,不可能。”
次日啟程時,蕭非注意到驛館外多了幾個商販打扮的生面孔。這些人雖然吆喝得起勁,但腰間革帶的系法卻與普通人不同。
趙武不動聲色地低語:“應該是軍中的,越來越靠近長安城了,不奇怪。”
蕭非點點頭,心中若有所思。
離開軹道亭繼續(xù)前行,沿途鄉(xiāng)邑越發(fā)稠密。
幾天后車輪步進長安地界,長安城的輪廓慢慢在眼前完全顯現(xiàn)。蕭非心中吶喊:“長安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