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90年代北方寒冬,孫婆被三個子女虐打瀕死,蜷在窩棚里喂養(yǎng)老鼠。
她撿腐肉碎骨丟進角落,黑暗中無數(shù)紅眼亮起,細密啃噬聲令人頭皮發(fā)麻。
孫婆咽氣當夜,鼠群如黑潮淹沒了長子家??惺陕暬熘鄥枒K叫,
天亮只剩掛著碎肉的白骨。 二兒子夫婦想逃,被鼠群堵門啃穿腳筋拖回,眼珠被活活摳出。
嫁到鄰村的女兒也沒逃過,鼠群如索命陰兵連夜奔襲十數(shù)里。 村民清理遺物,
在孫婆炕席下翻出干癟手指——她喂鼠的“肉”,是割下自己的肉。 墳頭月夜,
油黑老鼠蹲坐啃食新鮮肉塊,紅眼閃爍。臘月里的寒風,像浸透了冰水的鞭子,
抽在臉上生疼。空氣里一股子凍硬了的鐵銹味兒,混著牲口糞尿的酸腐氣,直往人鼻孔里鉆。
我縮著脖子,抄著袖筒,
只想快點穿過這片扎眼的地方——村西頭孫婆那個緊挨著兩兒子青磚大瓦房的破窩棚。
可那聲音,硬是把我釘在了原地。“老不死的廢物!連個碗都端不住!活該餓死你!
” 是孫大強那破鑼嗓子,炸雷似的,帶著濃重的酒氣。緊接著就是沉悶的“咚!咚!”聲,
像用腳踹一袋發(fā)霉的糠?!案?!行了行了!跟個棺材瓤子置啥氣!
” 孫二柱的聲音緊跟著響起,蔫了吧唧的,透著一股子假模假式的勸,
更多的是怕臟了手的嫌棄?!芭K死了!臭死了!這老瘟神窩棚里的耗子味都沾我身上了!
晦氣!趕緊滾遠點!” 尖利刻薄的女聲,不用看,是嫁到鄰村的孫小鳳回來了,
準是聞著味兒來刮油水的。我挪了兩步,從一堵塌了半截的土坯墻豁口望進去。
窩棚門口那點可憐的空地上,孫婆像一團被丟棄的、沾滿泥污的破棉絮,
蜷縮在凍得梆硬的泥地上。她身上那件看不出本色的單衣,破得掛不住風,
枯瘦得像柴火棍的胳膊抱著頭,承受著大兒子孫大強穿著厚重棉鞋的腳踹。每踹一下,
那佝僂成一團的身體就劇烈地抽搐一下,喉嚨里擠出不成調的、破碎的嗚咽,
像被踩住了脖子的老貓。孫二柱抄著手站在旁邊,縮著脖子,眼神飄忽,
就是不敢看地上他親娘。他媳婦,一個顴骨高聳的瘦高女人,則躲在自家新房的屋檐下,
隔著院子,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厭棄。孫小鳳捂著鼻子,站得遠遠的,
嶄新的碎花棉襖在灰敗的背景下刺眼得很,嘴里還在不干不凈地咒罵著。孫大強似乎踹累了,
也可能是嫌臟,喘著粗氣停下腳,指著地上的老娘,唾沫星子噴出老遠:“豬食都比你強!
豬吃了還能長膘!你他媽就是個填不滿的窟窿!浪費老子糧食!滾回你那耗子窩挺尸去!
” 他還不解氣,一腳把旁邊一個豁了口的破陶碗踢飛,碗撞在窩棚的土墻上,
“啪嚓”一聲摔得粉碎,幾塊冰冷的、結了冰碴的糊糊濺在孫婆花白散亂的頭發(fā)和臉上。
孫婆不動了。就那么蜷著,臉埋在冰冷的泥地里,肩膀微微聳動,不知是哭還是凍得抽搐。
花白的頭發(fā)沾著泥污和冰碴,散亂地貼在枯槁的、布滿新舊傷痕的臉上。
一只枯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指甲縫里嵌滿黑泥,無意識地摳著冰冷堅硬的地面,
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扭曲變形。
她整個人散發(fā)著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是長久沒清洗的汗餿味,
是窩棚里透出的霉爛和尿臊味,是傷口潰爛的淡淡腥氣,
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生命在絕望中緩慢腐敗的氣息。窩棚低矮歪斜,
用爛泥糊著秫秸桿勉強撐著,頂上蓋著破爛的油氈和塑料布,被風吹得嘩啦啦響,
像個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棺材。一扇歪斜的破木板門半掩著,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只感覺那黑暗里似乎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窺視著外面這場人倫慘劇。周圍的鄰居,
門窗都關得死死的。偶有窗簾縫隙后一閃而過的模糊人影,也很快消失。沒人出來。
誰愿意招惹孫大強這個混不吝的酒鬼?誰又愿意沾上孫婆這“晦氣”?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
活著本身就夠艱難了,別人的苦難,不過是茶余飯后一聲嘆息的談資,
或者……是襯托自己“過得還行”的背景板。冷漠,像這臘月的寒風,無處不在,滲入骨髓。
孫小鳳似乎覺得這地方多待一秒都臟了她的鞋,尖著嗓子沖孫二柱喊:“二哥!
那破屋的地契你到底找著沒?跟這老不死的磨嘰啥?趕緊拿了走!我還得回婆家呢!
” 說完,扭身就走,踩著小皮鞋咯噔咯噔,頭也不回。孫二柱被他妹一催,
臉上有點掛不住,又不敢違逆大哥,只好沖地上的孫婆不耐煩地嚷了一句:“娘!聽見沒?
趕緊滾進去!別在這丟人現(xiàn)眼!” 然后也像躲瘟疫似的,快步走回自己那亮堂的新房,
哐當一聲關上了院門。孫大強啐了一口濃痰,正落在孫婆蜷縮的身體旁邊,
嘴里罵罵咧咧:“呸!晦氣!” 也搖搖晃晃地走了。寒風卷起地上的枯葉和塵土,
打著旋兒,嗚咽著掠過空蕩蕩的窩棚門口。只剩下孫婆一個人,像一灘被隨意潑灑的穢物,
遺棄在冰冷堅硬的土地上。過了很久,久到我以為她已經被凍僵了,
那蜷縮的身體才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蠕動了一下。她用那雙枯樹枝般的手,
顫抖著撐住地面,一點一點,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把自己從泥地里拔起來。
動作遲緩得像一具生銹的傀儡。她沒看兒子們緊閉的院門,也沒看地上的碎碗和污穢,
渾濁的眼睛里是一片死寂的荒原,空洞得映不出任何光亮。她佝僂著幾乎對折的腰,
拖著一條明顯使不上力的腿(不知是凍僵了還是被打壞了),一步一步,
挪向那個散發(fā)著腐朽氣息的窩棚黑洞。破木板門發(fā)出垂死般的“吱呀”聲,
將她瘦小的身影徹底吞沒。寒風更緊了,刀子一樣刮過我的臉頰。我猛地打了個寒顫,
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屏著呼吸,手腳冰涼。胃里像塞進了一塊冰,沉甸甸地往下墜,
帶著一種粘稠的惡心感。我逃也似的離開了那個地方,身后那破敗的窩棚,
像一只沉默的、充滿怨毒的眼睛,嵌在孫家兩座新房之間,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那晚,
我怎么也睡不著。孫婆蜷縮在泥地里挨踹的畫面,她那雙死寂空洞的眼睛,
還有窩棚那黑洞洞的門,像鬼影一樣在腦子里盤旋。半夜里,一陣冷風從窗縫鉆進來,
帶來一股極其怪異的氣味。不是村里常見的炊煙味,也不是牲口圈的臊臭。
那是一種……濃烈的、帶著鐵銹腥氣的味道,混合著肉類腐爛后特有的、甜膩膩的惡臭。
這股味道霸道地鉆進鼻腔,黏糊糊地糊在喉嚨口,熏得人一陣陣反胃,汗毛都豎了起來。
它若有若無,絲絲縷縷,源頭似乎……就在村西頭方向。是孫婆的窩棚?這個念頭一起,
一股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頭頂。我下意識地裹緊了被子,把自己縮成一團。黑暗里,
聽覺變得異常敏銳。屋外是死寂的寒風呼嘯,可在這死寂之下,
仿佛又潛藏著無數(shù)細碎的、令人不安的動靜。是錯覺嗎?總覺得遠處,那窩棚的方向,
有極其輕微的、如同潮水退去又涌上沙灘般的……沙沙聲?第二天,村里就有點不對勁了。
井臺邊,幾個裹著厚棉襖的婆娘湊在一起,壓低了聲音,眼神鬼祟?!啊騼喊胍梗?/p>
你們聞見沒?那味兒……邪性!” 王嬸搓著手,哈著白氣,臉皺成一團。 “咋沒聞見!
熏得我差點把隔夜飯吐出來!一股子死貓爛狗的腥臭味兒,還帶著血氣!” 李寡婦接口,
聲音發(fā)顫,“就是從孫婆那破窩棚飄過來的!” “哎呦,可不止味兒!
” 快嘴的張婆子神秘兮兮地左右看看,聲音壓得更低,“我家那口子起夜,
瞅見月光底下……孫婆那破門口,黑壓壓一片!全是……全是耗子!油光水滑的大黑耗子!
那眼睛,賊亮賊亮的,跟點了小紅燈籠似的!密密麻麻,也不叫喚,就蹲在那兒,
一會兒又全鉆回那黑洞里去了!嚇死個人!” “我也聽說了!” 另一個婆娘趕緊接話,
“后街老劉頭說,他前天晚上也看見了,一隊一隊的耗子,跟陰兵過境似的,
悄沒聲兒地從墻根溜過去,就是奔孫婆那窩棚去的!孫婆也不怕,就那么看著!
你們說……這孫婆,別是……” “噓——!” 王嬸趕緊打斷,
驚恐地朝孫家新房的方向瞥了一眼,“可不敢瞎說!讓孫大強那混球聽見,又要鬧翻天!
晦氣!真晦氣!” 流言像長了腳,在閉塞的村莊里飛快流竄。
精了”、“那窩棚是耗子精的老窩”……各種添油加醋的說法在村民驚恐的竊竊私語中發(fā)酵。
恐懼和厭惡像一層看不見的油污,
更加厚重地涂抹在那個破敗的窩棚和里面那個奄奄一息的老人身上。孫家兩兄弟的新房,
門窗關得更緊了,仿佛生怕沾上一丁點從隔壁飄過來的“晦氣”。幾天后的一個深夜,
我被一陣劇烈的腹痛攪醒。披衣起來,摸黑去院子角落的茅廁。解決完,冷風一激,
肚子倒是不疼了,睡意也跑了大半。我縮著脖子準備回屋,目光無意中掃過西邊。
孫婆窩棚那方向,一片死寂的漆黑。只有慘淡的月光給破敗的輪廓勾了道模糊的邊。
可就在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里,窩棚破門的下方縫隙處,似乎……有一點極其微弱的動靜?
鬼使神差地,我貼著冰冷的土墻根,像只受驚的貍貓,悄無聲息地朝那邊挪動。
寒風刮過枯樹枝,發(fā)出嗚咽般的怪響,正好掩蓋了我輕微的腳步聲。離得近了,
窩棚里那股混雜著腐臭和血腥的怪異氣味更加濃烈,直沖腦門。我強忍著惡心,
在距離窩棚側面一個塌陷處幾米遠的柴火垛后面蹲了下來,借著枯枝的縫隙,
屏息凝神地望過去。窩棚那扇破木板門,不知何時被推開了一條幾指寬的縫隙。
慘白的月光吝嗇地漏進去一線,勉強照亮門口巴掌大的一塊泥地。就在那線光亮的邊緣,
一只枯槁得如同鷹爪的手伸了出來。是孫婆的手。那手顫抖得厲害,皮膚干裂灰敗,
青筋像扭曲的蚯蚓盤虬在手背上。她的手里,似乎緊緊攥著一團暗紅色的、濕漉漉的東西。
那東西被小心翼翼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顫抖,放在了門口月光與陰影交界處的泥地上。
借著那點微光,我看清了——那絕不是正常的肉!
像是一塊被撕扯下來的、邊緣不規(guī)則的動物內臟碎片,暗紅發(fā)黑,
沾著可疑的粘液和凝固的血塊,甚至……似乎還粘連著一點灰白色的、像是筋膜的東西!
濃烈的、令人作嘔的腐肉腥氣瞬間彌漫開來。就在那團令人毛骨悚然的“肉”落地的瞬間!
窩棚門內那片深邃的黑暗中,毫無征兆地,亮起了兩點紅光!緊接著,
是四點、六點、十點……幾十點、上百點!密密麻麻!
如同黑暗中驟然睜開的無數(shù)只猩紅鬼眼!冰冷、貪婪、沒有絲毫溫度!
那些紅點無聲地移動著,匯聚著,像被無形磁石吸引的血色螢火蟲,
瞬間覆蓋了地上那團暗紅色的東西!
…窸窸窣窣……咔嚓……嘶啦……”一陣令人頭皮瞬間炸裂、骨髓都為之凍結的細密啃噬聲,
如同冰冷的潮水,猛地從那片陰影中涌了出來!那聲音密集到極點,
像無數(shù)把極小的銼刀在瘋狂地刮擦骨頭,
又像無數(shù)張貪婪的小嘴在同時撕扯、咀嚼著柔韌的筋膜!在死寂的寒夜里,
這聲音被無限放大,鉆進耳朵,直抵大腦深處,激起生理性的強烈恐懼和惡心!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顫,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腳底,
四肢冰冷僵硬,連呼吸都忘記了。眼睛卻像被釘住一樣,死死盯著那片陰影。
借著極其微弱的光線,我看到那些紅眼的主人——一只只油黑發(fā)亮的老鼠!
體型比常見的田鼠大了不止一圈,毛皮在黑暗中泛著一種詭異的、濕漉漉的光澤,
如同涂了油。它們擁擠著,堆疊著,瘋狂地撲在那團腐肉上,尖利的牙齒撕扯著,
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聲。動作迅捷而貪婪,彼此之間卻詭異地沒有發(fā)出任何爭斗的嘶叫,
只有那令人發(fā)瘋的啃噬聲匯成一片死亡的潮汐。就在那片瘋狂蠕動的黑色邊緣,破門縫隙里,
露出了半張臉。是孫婆。她枯槁的臉藏在更深的陰影里,只有那雙渾濁的眼睛,
在黑暗中反射著門口那線微弱的月光,直勾勾地盯著地上那群瘋狂啃噬的老鼠。
那眼神……空洞得如同兩口枯井,卻又在最深處,
燃燒著一簇極其微弱、卻令人不寒而栗的……扭曲的光。她的嘴角,似乎極其極其緩慢地,
向上拉扯了一下,形成一個絕非笑容的、僵硬而詭異的弧度。像一尊泥塑的鬼偶,
在欣賞一場由她親手投喂的血肉盛宴?!皣I……” 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江倒海,
我再也忍不住,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干嘔。就是這微不可聞的動靜!門口陰影里,
孫婆那雙空洞的眼睛,猛地朝我藏身的柴火垛方向轉了過來!
那眼神里的空洞瞬間被一種冰冷的、非人的警覺取代!與此同時,
地上幾只正在瘋狂啃噬的大黑鼠,也倏地抬起了頭!油亮的鼻頭急促地聳動著,
猩紅的小眼睛閃爍著兇戾的光,齊刷刷地轉向我這邊!那密集的啃噬聲,
出現(xiàn)了極其短暫的一滯!一股滅頂?shù)暮馑查g攫住了我!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跳動!我像被火燎了屁股的兔子,
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手腳并用地從柴火垛后面彈起來,頭也不敢回,
朝著自家屋門沒命地狂奔!冰冷的夜風灌進喉嚨,像刀子一樣割著氣管。身后,窩棚的方向,
那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啃噬聲似乎停頓了那么一瞬,隨即又以更大的密度響了起來,
仿佛帶著嘲弄。我猛地撞開自家屋門,反手死死插上門栓,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到地上,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幾乎要炸開。黑暗中,
只有自己粗重而恐懼的喘息聲。剛才看到的那一幕——孫婆那扭曲的神情,鼠群猩紅的眼睛,
恐怖的啃噬聲——如同最深的夢魘,牢牢烙印在腦海里,揮之不去。那不是錯覺!那窩棚里,
真的養(yǎng)著一群吃肉的……怪物!而喂養(yǎng)它們的,是那個被所有人拋棄、等死的老人。
接下來的日子,村里關于“耗子精”的流言更加喧囂。孫家兄妹自然也聽到了風聲。
孫大強在村口小賣部灌了幾兩劣質燒刀子,臉紅脖子粗地拍桌子:“放他娘的狗臭屁!
誰他媽再嚼舌根說我家招邪祟,老子撕了他的嘴!老不死的東西,死了干凈!
還想弄些畜生來惡心老子?呸!”然而,流言帶來的不是收斂,而是變本加厲的惡毒。
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怕邪”,更是為了發(fā)泄被議論的羞惱,
孫家兄妹對孫婆的虐待驟然升級。孫婆窩棚門口那點可憐的空地上,
被孫二柱媳婦潑了好幾盆刷鍋洗碗、油膩膩的臟水。寒冬臘月,
臟水很快結成一層滑膩骯臟的冰殼,散發(fā)著難聞的氣味。
孫婆拖著傷腿出來倒那點可憐的排泄物時,一步沒踩穩(wěn),“噗通”一聲重重摔在冰面上,
半天沒能爬起來。孫二柱從自家新房的窗戶縫里看見了,也只是皺了皺眉,扭開了臉。
他媳婦則在屋里尖著嗓子罵:“老不死的!爬都爬不利索!弄臟了地,晦氣!
”嫁到鄰村的孫小鳳又回來了一趟,這次是聽說孫婆可能真不行了,惦記著最后來刮點東西。
她捂著鼻子,踮著腳,像躲瘟疫一樣繞過門口那灘冰污,站在窩棚門口,
尖聲朝里面喊:“娘!娘!你還有啥值錢的玩意兒沒?藏著掖著帶進土里也是糟踐!
趁早拿出來!” 窩棚里死寂一片。孫小鳳不耐煩,探頭往里看。
里面那股混雜著腐臭、霉爛和鼠臊的濃烈氣味猛地沖出來,熏得她倒退兩步,干嘔起來。
“嘔……什么鬼味兒!熏死人了!你這老窩真成耗子洞了!臟死了!離我遠點!
” 她嫌惡至極地用力推搡了一把半倚在門框上、試圖說話的孫婆。孫婆本就虛弱不堪,
被她這一推,像根朽木般向后栽倒,“咚”的一聲,后腦勺重重磕在門框上,哼都沒哼一聲,
直接暈死過去?!把b!你就裝死吧!” 孫小鳳嚇了一跳,隨即又強作鎮(zhèn)定,罵罵咧咧,
“晦氣!真晦氣!” 她看都沒看地上昏死過去的親娘一眼,捏著鼻子,轉身就走,
生怕沾上一絲“耗子味”。孫大強的報復則更加赤裸裸。傍晚時分,
他端著一盆自家豬吃剩下的、混合著爛菜幫子、麩皮和泔水的豬食,故意走到孫婆窩棚門口。
看著蜷縮在冰冷炕席上、氣息微弱的母親,他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快意?!袄蠔|西,餓了吧?
給你吃頓好的!” 他獰笑著,手臂一揚,將整盆散發(fā)著酸餿惡臭的豬食,“嘩啦”一聲,
全潑進了孫婆那陰暗污穢的窩棚里!粘稠的、冰冷的糊狀物濺得到處都是,潑在土炕上,
潑在孫婆單薄的破被子上,潑在她枯槁的臉上、頭發(fā)上!“吃啊!你不是餓嗎?豬食管夠!
你就只配吃這個!” 孫大強惡毒地吼著,看著孫婆在污穢中微弱地掙扎,發(fā)出滿足的大笑,
揚長而去。窩棚里,
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惡臭和孫婆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嗚咽。黑暗的角落,
無數(shù)點猩紅的光芒驟然亮起,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密集,都要刺眼!
空氣中彌漫開一股躁動不安的、令人心悸的氣息。細密的啃噬聲再次響起,這一次,
似乎不再僅僅針對地上的腐肉,那聲音里……仿佛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冰冷的暴戾。報復,
在孫大強身上最先降臨。那是孫大強潑完豬食后的第三天深夜。他照例喝得爛醉如泥,
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走。清冷的月光把小路照得一片慘白。路過孫婆那死寂的窩棚時,
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腐肉腥氣混合著鼠臊味撲面而來,熏得他本就翻騰的胃一陣抽搐。
“呸!晦氣!” 他罵了一句,加快了腳步,只想趕緊離開這鬼地方。
就在他即將走過窩棚門口那片陰影的瞬間!“嗖!嗖!嗖!”幾道黑色的閃電,
從窩棚墻根最黑暗的角落里猛地彈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模糊的殘影!
帶著一股冰冷的腥風,直撲孫大強的下半身!“操!” 孫大強酒醒了一半,下意識地低頭,
借著月光,他看到了——三只油黑發(fā)亮、體型碩大的老鼠!
它們猩紅的小眼睛里閃爍著瘋狂而兇戾的光芒,尖利的門牙在月光下泛著慘白的寒光!
它們沒有像普通老鼠那樣逃跑,而是悍不畏死地撲了上來!“噗嗤!嘶啦——!
”一只老鼠狠狠咬在他厚實的棉褲褲腳上,尖牙瞬間穿透了布料!另一只則凌空躍起,
精準地咬向他裸露在外的腳踝!第三只更是兇狠地試圖順著他的褲管往上鉆!
鉆心的劇痛從腳踝和小腿傳來!孫大強發(fā)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嚎:“啊——!我的腳!滾開!
畜生!” 酒意瞬間化為冷汗,他驚恐地跳著腳,瘋狂地甩動那條被咬住的腿,
另一只腳胡亂地朝著地上的黑影猛踹!“吱——!” 咬住他腳踝的那只老鼠被甩飛出去,
撞在土墻上,發(fā)出一聲尖利的嘶叫,但立刻又翻身爬起,紅眼更亮,再次撲來!
另外兩只死死咬住他的褲腳,任憑他如何踢打甩動,如同跗骨之蛆,
瘋狂地撕扯著厚厚的棉布,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嘶啦”聲!“滾!滾?。?!
” 孫大強徹底慌了神,巨大的恐懼壓倒了他平日的兇悍。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老鼠尖利的牙齒穿透布料,刮擦著皮肉,
留下火辣辣的刺痛和粘膩的溫熱感——那是血!他被老鼠咬出血了!
這詭異的、悍不畏死的攻擊,讓他魂飛魄散!他像瘋了一樣,手舞足蹈,
連滾帶爬地朝自家院門沖去,一路留下凄厲的慘叫和驚恐的咒罵:“耗子精!
老不死的養(yǎng)的耗子精害我!救命啊——!”他連滾帶爬地撞開自家院門,又死死關上,
背靠著門板大口喘氣,臉色慘白如紙,渾身抖得像篩糠。低頭看去,
厚棉褲的褲腳被撕開了好幾個大口子,棉花翻出,上面沾著暗紅的血跡。腳踝處,
幾個細小的牙印清晰可見,正往外滲著血珠。小腿肚子上也傳來陣陣刺痛,
隔著褲子也被咬破了皮。更要命的是心理的恐懼,那幾只老鼠猩紅的眼睛和悍不畏死的瘋狂,
如同烙印刻在了他腦子里。他沖進屋里,翻箱倒柜找酒,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
試圖壓住那幾乎要沖破胸膛的驚悸。第二天,孫大強被老鼠咬了的消息像長了翅膀,
瞬間傳遍了全村。他腳踝和小腿上的傷口雖然不深,但清晰地暴露在村民眼前,
成了“耗子精”最有力的佐證。恐懼如同瘟疫般蔓延。孫二柱媳婦更是嚇得臉色發(fā)白,
死死拉住自家在窩棚附近玩耍的小兒子,厲聲呵斥:“再敢往那老瘟神門口湊,打斷你的腿!
那耗子咬人!咬死你!”然而,警告并未讓所有人警醒?;蛘哒f,懲罰來得太快、太精準。
就在孫大強被咬的第二天下午。孫二柱家那個五歲多、虎頭虎腦的小兒子鐵蛋,
在自家新房院墻根下玩彈珠。彈珠骨碌碌滾過地面,不偏不倚,
正好滾到了緊鄰的、孫婆窩棚那低矮坍塌的土墻豁口下面。鐵蛋想也沒想,
邁開小短腿就跑了過去,蹲下身子,小手就往那黑黢黢的豁口里掏。就在這時!“吱——!
”一聲尖利刺耳的嘶鳴!幾道迅疾如風的黑影猛地從豁口深處的陰影里竄出!
直撲蹲在地上的鐵蛋!“哇——?。 ?鐵蛋嚇得魂飛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
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哭嚎!那幾只油黑的大老鼠,紅眼兇光畢露,并沒有立刻撲咬,
而是呈一個半圓,將鐵蛋圍在墻根下,呲著慘白的尖牙,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嘶嘶”聲,
步步緊逼!其中一只最大、最兇的,甚至人立起來,前爪揮舞著,
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鐵蛋嚇得慘白的小臉!“鐵蛋!我的兒??!
” 孫二柱媳婦在屋里聽到兒子撕心裂肺的哭聲,瘋了一樣沖出來。
看到兒子被幾只碩大的、眼冒紅光的老鼠圍堵在墻角,嚇得腿都軟了。“滾開!畜生!滾開!
” 她抄起墻邊的掃帚,胡亂地揮舞著,聲音帶著哭腔。掃帚的揮動似乎激怒了鼠群。
那只人立的大鼠猛地向前一竄!雖然沒有真的咬到鐵蛋,但那兇悍的氣勢和近在咫尺的腥風,
把鐵蛋嚇得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褲襠瞬間濕了一片?!鞍 ⑶У兜暮淖泳?!
老瘟神你不得好死?。∧沭B(yǎng)的畜生害我兒子!我跟你拼了!” 孫二柱媳婦見兒子暈倒,
徹底崩潰了,把所有的恐懼和怨毒都傾瀉向那黑洞洞的窩棚。她哭天搶地地咒罵著,
卻一步也不敢靠近那豁口。她男人孫二柱也聞聲跑了出來,看到兒子暈倒,老婆撒潑,
還有那幾只徘徊在豁口、紅眼閃爍的兇鼠,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眼神里充滿了驚懼和怨毒。
他不敢上前驅趕老鼠,只是粗暴地抱起昏死的兒子,拽著哭罵的媳婦,倉皇逃回了自家院子,
“哐當”一聲死死關上了門。窩棚那坍塌的豁口下,
幾只大黑鼠冷冷地盯著孫家緊閉的新房門,喉嚨里的“嘶嘶”聲漸漸平息。它們并沒有追擊,
只是像完成了某種警告,無聲地、迅速地退回了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孫婆的窩棚,
徹底成了村民們繞道而行的禁區(qū)。那扇破木板門,仿佛成了地獄的入口。孫家三兄妹的名字,
在村民的私語中,也隱隱和“報應”二字聯(lián)系在了一起。
一種山雨欲來的、令人窒息的恐怖預感,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孫婆沒能熬過這個冬天最冷的那幾天?;蛟S是孫小鳳那致命的一推徹底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