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觸感緊貼著我的脖頸皮膚,激得我汗毛倒豎。那不是金屬的涼,
而是帶著一種滑膩的、仿佛某種爬行動物鱗片的詭異陰冷。我猛地扭頭,瞳孔驟然收縮。
是陳耀祖。我血緣上的堂弟,此刻臉上卻糊著一層完全陌生的、令人作嘔的貪婪。
那雙平日里總顯得有點蠢鈍的眼睛,此刻瞇成了兩條縫,里面閃爍的不是親情,
而是赤裸裸的、即將得逞的狂喜和一種……非人的殘忍。他手里攥著的,
不是什么祖?zhèn)鞯膶氊?,而是一瓶再普通不過的塑料瓶裝果汁飲料,
橙黃色的液體在透明的瓶身里晃蕩,折射著窗外慘淡的日光。“哥,
”他的聲音黏膩得像沾了蜜的毒蛇,“渴了吧?特意給你帶的,冰鎮(zhèn)的,快喝!
”那聲音鉆進耳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催促。我的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
干得發(fā)痛,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渴望水分。但那瓶橙黃的液體,
在我眼中卻迅速褪去誘人的色彩,變成了翻涌的、散發(fā)著濃烈腥氣的粘稠血漿!
曲的、細小的黑色蟲子在那血漿里瘋狂蠕動、翻滾、互相撕咬……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江倒海,
惡心的感覺直沖喉頭。不!不能喝!上輩子,就是這瓶他“好心”遞來的飲料,
就是這雙此刻盈滿虛假關(guān)切的眼睛!冰冷的液體滑入喉嚨,帶來的不是解渴,
而是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的劇毒灼燒!視野在劇痛中碎裂成猩紅的萬花筒,最后定格的畫面,
就是陳耀祖這張因為狂喜而扭曲變形、嘴角咧到耳根的猙獰笑臉!他殺了我!
為了那點可笑的、虛無縹緲的所謂“祖產(chǎn)”!“喝啊,哥!愣著干嘛?
”陳耀祖又往前遞了遞瓶子,那偽裝的關(guān)切幾乎要繃不住,
眼底深處的不耐煩和一絲隱藏極深的焦慮快要溢出來。他顯然沒料到我的遲疑。
時間……時間不多了!我眼角的余光掃過客廳。父親陳國棟陷在沙發(fā)里,眉頭緊鎖,
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膝蓋,對著電視里無聊的財經(jīng)新聞出神,煙灰缸里堆滿了煙蒂。
母親蘇慧坐在他旁邊的小凳上,手里拿著一件我的舊襯衫,
正低頭專注地縫補著一個快磨破的袖口,針線在她指間穿梭,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
姐姐陳晚則盤腿坐在稍遠些的地毯上,筆記本電腦擱在腿上,屏幕的光映著她略顯疲憊的臉,
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大概是在趕某個設(shè)計稿的死線。他們對此一無所知。十分鐘,
或許更短,那場由陳耀祖親手開啟的死亡序幕就要拉開。不能再猶豫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混合著重生帶來的冰冷憤怒和絕境求生的瘋狂,猛地從胸腔深處炸開!
我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身體爆發(fā)出驚人的速度,
猛地向前一撲!目標不是人,是那瓶裹著甜蜜糖衣的死亡!“你干什么?!
”陳耀祖的尖叫變了調(diào),帶著猝不及防的驚恐。砰——嘩啦?。?!刺耳的碎裂聲如同驚雷,
瞬間炸碎了客廳里所有的平靜!橙黃色的、帶著詭異甜香的粘稠液體如同骯臟的血液,
猛地從破碎的塑料瓶身中噴濺出來。玻璃碎片閃爍著寒光,伴隨著液體四散飛射,
狠狠砸在光潔的瓷磚地板上,又彈跳起來。幾滴冰涼的液體濺到了我的褲腳和手臂皮膚上,
激起一片細小的雞皮疙瘩。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父親陳國棟像被電擊般從沙發(fā)上彈了起來,眼睛瞪得溜圓,
死死盯著地上那灘狼藉和飛濺的玻璃渣,臉上是純粹的震驚和茫然,
夾著一絲被突發(fā)狀況打懵的慍怒:“小默!你瘋了?!”他習慣性地想找煙,
手指哆嗦著摸向口袋。母親蘇慧手里的針線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她猛地抬起頭,
臉色瞬間褪盡血色,慘白一片。她看著暴怒的我,又看看地上破碎的瓶子和流淌的液體,
最后目光落在驚魂未定、臉色鐵青的陳耀祖身上,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只有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慌。姐姐陳晚的反應(yīng)最快,她幾乎是觸電般合上筆記本,
一個箭步?jīng)_到我身邊,雙手死死抓住我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的手臂,聲音又急又怕,
帶著哭腔:“陳默!你冷靜點!到底怎么回事?你嚇死我了!”她的手冰涼,
力氣卻出奇地大,指甲幾乎要掐進我的肉里。陳耀祖站在那片狼藉的中心,胸口劇烈起伏,
臉上殘留著驚嚇,但更多的是被當眾拆臺、精心謀劃被粗暴破壞的狂怒。
那虛偽的面具終于徹底撕碎,扭曲的怨毒像毒藤一樣爬滿他的臉:“陳默!你他媽神經(jīng)病啊!
我好心好意給你帶水喝,你發(fā)什么瘋?!腦子被門夾了?!”他惡狠狠地指著我,
唾沫星子橫飛。客廳里彌漫著刺鼻的甜膩果汁氣味,混合著劍拔弩張的硝煙味。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撞擊著肋骨,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脖頸上殘留的、幻覺般的劇痛。
我猛地甩開姐姐冰涼的手,不是因為憤怒,
而是因為一種更深的、浸透骨髓的寒意正從四面八方悄然圍攏。時間……滴答作響,
死亡倒計時的秒針,已經(jīng)抵住了最后一格!
在父母和姐姐驚懼、困惑、憤怒交織的復(fù)雜目光注視下,
在陳耀祖那幾乎要噴出火來的怨毒瞪視中,我用盡全身力氣,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深處鑿出來的冰棱,帶著死亡的回響,
狠狠砸向這片凝固的空氣:“這瓶飲料,”我的手指,因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
筆直地戳向地上那灘刺目的橙黃污跡,“上輩子,要了我的命!”死寂。
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有人猛地抽干了客廳里所有的空氣。父親陳國棟張著嘴,
那根剛摸出來的煙掉在了褲子上,燙出一個微小的焦痕也渾然不覺。母親蘇慧身體晃了一下,
若不是姐姐陳晚眼疾手快地扶住,幾乎要軟倒在地。她看著我的眼神,不再是單純的驚嚇,
而是染上了一層深重的、仿佛看到至親之人精神徹底崩潰的絕望和悲慟。
陳耀祖臉上的怨毒瞬間被一種極致的驚駭覆蓋,那表情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打了一拳,
連退了兩步,嘴唇哆嗦著:“你…你胡說八道什么!瘋了!你真的瘋了!”他的聲音尖利,
卻帶著無法掩飾的心虛和恐懼,眼神慌亂地躲閃著,不敢與我對視。
“小默……”姐姐陳晚的聲音帶著哭過的沙啞和極度的疲憊,她緊緊抓著母親的胳膊,
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滿了哀求,“別說了……我們?nèi)メt(yī)院好不好?
求你了……” 她顯然認為我是因壓力過大產(chǎn)生了可怕的幻覺。
父親陳國棟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聲音低沉得可怕,壓抑著雷霆般的怒火,
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仿佛在極力說服自己:“混賬東西!什么上輩子這輩子!
我看你是魔怔了!立刻給你弟弟道歉!然后給我滾回房間清醒清醒!”道歉?滾回房間?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絕望感瞬間攫住了我。來不及了!我能感覺到,
空氣正在發(fā)生某種難以言喻的粘稠變化,光線開始詭異地扭曲、黯淡,
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慢慢調(diào)低了亮度旋鈕。窗外原本清晰的鳥鳴、遠處汽車的喇叭聲,
如同被投入深水,迅速變得模糊、遙遠,最終徹底消失。一片絕對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死寂,
沉重地壓了下來。
緊接著——滋滋……滋滋滋……一陣極其微弱、如同老舊電視機信號不良時發(fā)出的電流雜音,
毫無征兆地在每個人的耳膜深處響起。那聲音并非來自外界,
更像是直接從大腦深處鉆出來的,帶著一種冰冷的、非人的質(zhì)感。嗡!
客廳里所有的光源——頂燈、壁燈、電視機的待機指示燈——在同一瞬間,
毫無征兆地徹底熄滅!絕對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間吞噬了整間屋子!“啊——!
”母親蘇慧發(fā)出一聲短促而驚恐的尖叫,隨即又被自己死死捂住。“怎么回事?停電了?
”父親陳國棟的聲音帶著強裝的鎮(zhèn)定,但在黑暗里,那份鎮(zhèn)定脆弱得不堪一擊。“爸?媽?
”姐姐陳晚的聲音緊貼著母親,帶著哭腔的顫抖?!皨尩?!搞什么鬼!
”陳耀祖的咒罵聲在不遠處響起,充滿了煩躁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黑暗濃重得如同實體,
隔絕了所有視覺。只能聽到彼此粗重、壓抑、充滿恐懼的呼吸聲,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
皮膚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氣溫度在急速下降,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如同地下墓穴的寒風,
貼著地面悄然蔓延開來,纏繞上每個人的腳踝,帶來刺骨的寒意?!皠e慌!都別亂動!
”父親陳國棟的聲音再次響起,試圖掌控局面,
但那份努力在絕對的黑暗和未知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就在這時——嗤!
一簇微弱、搖曳的火苗,毫無征兆地在客廳中央亮起!火光的來源,
竟是父親陳國棟下意識從口袋里掏出的那個廉價的塑料打火機!橘黃色的火苗只有豆大,
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中,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得可憐,卻成了此刻唯一的光源。它跳躍著,
將父親那張寫滿驚愕和強作鎮(zhèn)定的臉映照得明暗不定,扭曲的陰影在他身后拉長,
如同張牙舞爪的鬼魅。火光僅僅照亮了父親身周極小的一片區(qū)域。就在那圈微弱光暈的邊緣,
更深的黑暗里,某種東西正在凝聚、顯形。一張慘白、巨大、邊緣模糊不清的紙片,
如同從虛空中滲出一般,無聲無息地懸浮在離地約一米高的半空中,
正好處于父親打火機火光勉強能觸及的邊緣。白得瘆人,仿佛浸泡過漂白劑的人皮。那紙上,
開始浮現(xiàn)出字跡。不是書寫,更像是被無形的、蘸滿墨汁的筆尖硬生生刻上去的,
每一筆都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粘稠滯澀的質(zhì)感。猩紅的字跡,
如同剛剛流淌出來的、尚未凝固的鮮血,在慘白的紙面上蜿蜒爬行,
散發(fā)著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那字跡扭曲、怪異,透著一股非人的惡意?;鸸鈸u曳,
勉強照亮了最頂端那幾行刺目的紅字:【親愛的家人,歡迎回家。請遵守以下規(guī)則,
共度美好時光:】【規(guī)則一:要聽媽媽的話。媽媽永遠是對的,媽媽永遠愛你們。
】【規(guī)則二:爸爸的香煙和打火機很危險,不要讓爸爸在家里抽煙。
】【規(guī)則三:姐姐的日記本里藏著秘密,不要偷看姐姐的日記。
】【規(guī)則四:弟弟的飲料很好喝,要分享弟弟的飲料。】……猩紅的字跡還在向下蔓延,
如同不斷滲血的傷口,但后面幾條規(guī)則在微弱跳動的火光下顯得模糊不清。
“這……這是什么鬼東西?!”陳耀祖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尖利得變了調(diào),
充滿了極致的恐懼。他離那張規(guī)則紙很近,猩紅的光映在他臉上,
那張原本刻薄的臉此刻只剩下扭曲的驚駭?!耙?guī)則?什么規(guī)則?
”母親蘇慧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身體緊緊靠在父親身邊,像抓住唯一的浮木?!耙姽砹?!
這他媽到底怎么回事?”父親陳國棟死死攥著那個打火機,指關(guān)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發(fā)白,
豆大的火苗在他手中劇烈地搖晃著,隨時可能熄滅。他死死盯著那張憑空出現(xiàn)的血字規(guī)則,
額頭上青筋暴起。姐姐陳晚死死咬著下唇,借著那微弱得幾乎隨時會熄滅的火光,
目光驚恐地在規(guī)則紙上掃過,當看到“不要偷看姐姐的日記”時,她的身體猛地一顫,
臉色瞬間變得比紙還要白,下意識地抱緊了懷里的筆記本電腦,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屏障。
陰冷的氣息更重了,如同冰冷的蛇,纏繞著每一個人的身體。死寂中,
只有規(guī)則紙上那未干血字散發(fā)出的濃烈腥氣,還有每個人粗重、壓抑、瀕臨崩潰的喘息聲。
這令人窒息的恐懼頂點——“咯咯咯咯……”一陣極其輕微、卻清晰得如同貼在耳邊的笑聲,
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那聲音……來自母親蘇慧的方向!可母親此刻正死死抓著父親的胳膊,
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臉上只有極致的恐懼,嘴唇哆嗦著,根本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那詭異的、帶著一種非人歡愉的“咯咯”聲,還在持續(xù)!所有人的目光,
帶著毛骨悚然的驚懼,猛地聚焦在母親身上!下一秒,
在父親手中那簇微弱的、隨時可能熄滅的火苗映照下,母親的臉……開始變了。她的嘴角,
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向兩側(cè)耳根咧開。那弧度越來越大,越來越夸張,
遠遠超出了人類肌肉所能達到的極限,形成一個巨大、漆黑、深不見底的恐怖笑容!
皮膚被拉扯到極致,發(fā)出細微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撕裂聲。原本溫柔的眼睛,
此刻只剩下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里面沒有任何眼白,只有純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乖…孩子們……”一個完全陌生的、如同無數(shù)砂石在鐵皮上摩擦的嘶啞聲音,
從母親那張裂開的、非人的巨口中擠了出來。
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粘稠的惡意和一種令人血液凍結(jié)的饑餓感。那聲音,
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膩和不容置疑的命令:“要聽媽媽的話……”裂開的巨口緩緩開合,
粘稠的、半透明的涎液順著嘴角滴落,在火光照耀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光。
”“媽媽永遠……愛你們……”“那……”那黑洞般的巨口猛地張開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
幾乎占據(jù)了母親大半張臉!一股濃烈的、混合著腐肉和鐵銹的惡臭撲面而來,
熏得人幾欲作嘔!“乖孩子……”砂石摩擦般的聲音陡然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