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忍不住笑出聲來。
只因他感受到了剛才冰碑爆破時的氣息流動并非徐狂打拳時的由外向內(nèi),而是冰碑內(nèi)部的氣向外沖撞最終在冰碑上留下了深坑。
徐狂連冰碑都打不碎,更別說調(diào)動冰碑內(nèi)部的氣息了,很顯然,是鄭工,這個宗門長老親自動的手腳。
很難想象徐家到底給了鄭工多少好處,才讓這個高高在上的長老屈尊演繹這等拙劣的戲碼。
林淵也懶得攪和這攤渾水,大步走到鄭工面前,雙手一恭,
“仙師大人可否讓我也試一試?”
一句話瞬間點燃全場。
大家本就是來看個熱鬧,徐狂能通過考核大家基本心知肚明。
沒想到今天還有高手,幾十年不出一個仙人的小鎮(zhèn)難道今天要直接出兩個嗎?
回想起過往,林淵的每一次出現(xiàn)都顯得那么普通。
他總是安靜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從不張揚,在眾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踏上了修煉之路。
在不利于自己的時候適當隱忍,在合適自己的時候一飛沖天才是林淵的明智之選。
鄭工瞇瞇眼,看了看少年,并未露出太多驚訝之色。
他點了點頭。
林淵走到冰碑面前,聚氣于掌,隨即猛地一握,揮拳便向冰碑砸去。
連看熱鬧的小鎮(zhèn)居民們都能感受到,相比于徐狂,林淵周身所散發(fā)的氣息更為沉穩(wěn)。
伴隨著拳勢的展開,氣浪如波濤般層層疊疊地涌向冰碑,一次次地轟擊著冰面。
冰碑在林淵的拳勁下微微顫動,發(fā)出低沉的嗡鳴,回應(yīng)著少年那磅礴的力量。
在這一刻,林淵不再是那個默默無聞的少年,而是一位真正的強者,一位掌控著強大力量的修士。
林淵神情嚴肅,心中默念:
“這一拳,為含冤而死的老板而打?!?/p>
冰碑出現(xiàn)一絲裂隙。
“這一拳,為悲憤而死的老板娘而打。”
冰碑內(nèi)部發(fā)出斷裂之聲。
“這一拳,為無辜慘死的二楞而打?!?/p>
冰碑已被一拳洞穿。
“這一拳,為痛失雙親的翠兒而打。”
冰碑震出一塊塊碎屑。
“這一拳,為所有無聲的抗爭之人而打!”
冰碑此刻再也承受不住少年強橫的氣力,眾人只聽“嘭”的一聲,冰碑便徹底化為了齏粉。
冰塊四散而飛,冰碑爆破產(chǎn)生的霧氣彌漫開來,清風拂來,微光穿過,少年的身形漸漸清晰。
“好!好!,真是精彩!”
鄉(xiāng)親們再也壓制不住激動的情緒,雷鳴般的掌聲此起彼伏,大家興奮的圍在林淵周圍熱情的討論著。
“林家小子,真爭氣!這回可給老林長臉了!以后發(fā)達了可別忘了你王叔?!?/p>
鄰居王叔激動地握著林淵的手,粗糙的質(zhì)感摸上去卻無比的親切自然。
“小淵子可真厲害,有空給我家二蛋也指導指導唄,不用像你一樣厲害,能防個身也不錯啊。”
張大嬸咯咯地笑著,不斷向林淵拋著媚眼。
眾星捧月,鮮花掌聲,即便是林淵也感到痛快不已,少年一臉正經(jīng),嘴角卻難壓笑意。
甚至連徐老爹也晃晃悠悠地湊到林淵臉前,一手拉住林淵,哆哆嗦嗦道:
“林…,不,淵少俠,今日真是雙喜臨門,您和我家狂兒一同通過考核,進入霜寒宮。日后在宗門之中還望多照顧照顧狂兒一二?!?/p>
言罷,還悄悄往林淵手里猛塞小金條。
徐狂但凡有他老爹一半的腦子和情商,也不至于作出這么多妖來。對于這個獨子,徐老爹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下舍不得打罵,為了他操碎了心,花白了頭發(fā)。
不知他有沒有想過死在徐狂手下的二楞也曾是別人父母的心肝寶貝,他的孩子是自己的心頭好,那別人家的孩子呢?
林淵面色如冰,勉強從僵硬的臉上擠出一抹笑意:
“好,我記住了?!?/p>
家人畢竟還在鎮(zhèn)上生活,自己進入宗門難以照顧周全,一時惹怒徐老爹也難保他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更何況還有個四重境的長老鄭工與徐家交好。即便對徐家一絲好感也沒有林淵也只能暫時答應(yīng)。
至于怎么照顧,他徐老爹就管不到了。
鄭工緩緩走過來,拉住林淵,另一只手拉住徐狂,慢聲說道:
“測試結(jié)果已出,我在此宣布,這二人從今日起便是我霜寒宮的弟子了。”
夕陽西下,人群漸漸散去,招生正式結(jié)束。
夜晚,月明星稀,今晚的月光格外的柔和,灑在小鎮(zhèn)人家的窗戶邊。
林淵與家人坐在飯桌前,聽著父母對自己的叮囑。
翠兒也坐在自己身邊。
女孩看著林淵,烏黑的雙眸中倒映著少年意氣風發(fā)的影子。
平心而論,林淵對翠兒是有愧疚之情的。
若是當日自己及時出手,翠兒是不是就不用經(jīng)歷喪親之痛了?
是不是在自己的潛意識中,保全自己的秘密比一條鮮活的人命更加重要?
但這怎么能全怪自己呢?
為何弱者一句話就會惹來殺身之禍?
為何世界如此之大,卻無弱者安身之地?
為何弱者如此可悲,比人弱就要被強者踩在腳下?
……
晚飯后,林淵領(lǐng)著翠兒一起上了后山。
月色下,二人的腳步聲格外清晰。
不多時,三個低矮的墳頭便進入二人視線之中。
夜風微涼,撫慰著遺留在世上的傷心人。
“老板,大娘,還有二楞,我已是正式的宗門子弟了,我和翠兒會替你們好好的活下去,你們安息吧?!?/p>
林淵跪在墳頭,小聲說道。
翠兒靜靜地站在林淵身旁,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她原以為自己已經(jīng)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已經(jīng)能夠平靜地面對這一切。
“爸,媽……你們不用擔心我,林哥哥待我很好,林叔林嬸他們也是很好的人,我真的……很好?!?/p>
翠兒一句一頓,對著寂靜的兩堆土喃喃自語。
“我們的翠兒長大了,即便爸爸媽媽不在身邊,自己也可以堅強的活下去,對嗎……”
若是父母還在,定會這樣安慰她。
可惜如今,一切都已化為過眼云煙,再難追尋。
翠兒只覺腦中嗡的一聲轟鳴,眼眶再也攔不住滾滾熱淚,順著她潔白的臉頰滴滴墜落。
翠兒嗚咽地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我會好好的,好好地活下去…”
短短幾日,二老的墳前便長出了些許雜草,若是任其蔓延,這最后一縷存在過的證明也將被天地無情埋沒。
想罷,林淵慢步走至墳前,彎下腰,將棵棵雜草盡數(shù)拔除。
“哥,野草是拔不干凈的,它們總會在沒人的時候再度生長,這一切又有何意義呢?!?/p>
翠兒望向林淵的背影,沉聲問道。
林淵起身,替女孩擦了擦眼淚,安慰道:
“沒什么意義,但事在人為,最后幫他們拔拔草,我心里也能好受些?!?/p>
“走吧,夜風太涼……”
林淵拍拍女孩的肩膀。
翠兒緊緊注視著兩堆冰冷的土,盡可能再多看爸媽一眼。
片刻后,二人轉(zhuǎn)身離去,落寞的身影消融在漆黑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