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之英俊的臉龐瞬間褪盡血色，旋即又被滾燙的羞恥燒得通紅。
那眼神里，驚駭、失控的恐懼、濃烈的自我厭棄和沉重的負罪感，如同風(fēng)暴般席卷。
他嘴唇顫抖，想說什么，卻只能發(fā)出破碎的音節(jié)：“我…我…鏡淵…我…” 他像個做錯事被抓現(xiàn)行的孩子，完全失去了戰(zhàn)場上叱咤風(fēng)云的將軍威嚴。
慕容鏡淵他整個人僵住了，因為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這次撩撥，沈硯之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維持著仰頭的姿勢。
那只覆在沈硯之手背上的手，還懸在半空。
額頭上被烙印的地方，如同被投入一顆燒紅的炭火，那滾燙、堅實、帶著強烈 ‘標(biāo)記’ 的觸感，清晰地、霸道地殘留著！
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強烈的悸動、酥麻和難以言喻的灼熱感，從那一點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的心跳，不僅沒有平復(fù)，反而像受驚的小鹿般瘋狂撞擊著胸膛！
臉頰和后頸不受控制地?zé)似饋怼?/p>
他怔怔地...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似被烙鐵灼過的額頭。
他琉璃般的眸子，最初的震驚如薄冰碎裂，漸漸沉入一片深不見底的、閃爍著奇異微光的迷茫之潭，那光芒小心翼翼地游移著，像是在無聲地試探。
他看向慌亂無措的沈硯之，眼神復(fù)雜難言，清澈的眼底仿佛有旋渦在旋轉(zhuǎn)。
沈硯之看著慕容那無意識觸碰額頭的動作和他眼中變幻的光彩，恐慌和羞恥瞬間攥緊了他的心臟，幾乎令他窒息。
他猛地站起身，踉蹌著后退兩步，語無倫次：
“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我昏頭了！我…我這就走！”
他像逃離什么洪水猛獸，狼狽不堪地轉(zhuǎn)身，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沖進了夜色籠罩的蘆葦叢中，留下身后嘩啦的溪水聲和依舊躺著的慕容。
晚風(fēng)吹過，帶來一絲涼意，卻吹不散他額頭的滾燙和臉上的紅暈。
他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指尖輕輕摩挲著被吻過的地方。
良久，他那雙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眸，緩緩垂下。
月光下，無人看見，他那被溪水潤澤過的唇瓣，極其輕微地、不受控制地抿了一下，那雙眼眸里，盛滿了孩子氣的茫然。
額頭上那滾燙的印記，像一個解不開的謎題，深深烙進了他十五歲的生命里。
寂靜的溪邊，只有心跳聲如雷。
額頭的熾熱感退去，留下一種奇異的、揮之不去的印記感。
“硯之哥哥……” 他輕聲呢喃著這個稱呼，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除了仇恨和求生的欲望，自己的生命中似乎還能有其他的東西。
額頭上那一吻，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慕容在情愫方面一片混沌的天地。
沈硯之慌亂逃離的背影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他那份失控的、指向他的……‘欲望’，帶著灼人的溫度，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現(xiàn)在慕容鏡淵的認知里。
他試圖用慣常的“游戲”心態(tài)去分析，卻發(fā)現(xiàn)失效了。
那份心悸更深沉，帶著一種讓他自己也感到迷茫的引力。
然而，沈硯之如同人間蒸發(fā)。
起初，慕容鏡淵以為他需要空間消化羞恥。但兩天過去，營帳空蕩，點將臺上亦不見人影。
軍營的氣氛似乎也悄然緊繃起來。
傳令兵奔走的頻率更高，校場上的操練聲帶著一種壓抑的狠勁，連老吳熬藥時都顯得心不在焉。
第三天清晨，慕容鏡淵在帳外活動時，遇到了端著藥碗的沈忠。沈忠的表情比平日更加嚴肅，眉宇間鎖著憂慮。
“沈?qū)④娔?？”沈忠腳步一頓，嘆了口氣：“公子，將軍……隨大將軍回朝了。今早天沒亮就快馬走了。朝廷八百里加急……京里出了大變故。具體是什么，大將軍接了密旨，沒說清楚，只說十萬火急，讓將軍立刻隨行護駕……不，是回京述職?！彼庾R到失言，立刻改口，但“護駕”二字已如驚雷般落入慕容鏡淵耳中。
慕容鏡淵心猛地一沉?！o駕？’天子盛年，除非……宮變？權(quán)臣作亂？北梁觸角伸至心臟？寒意順著脊椎爬升。沈硯之的“逃避”有了殘酷解釋——他被足以傾覆王朝的風(fēng)暴強行拽走！權(quán)力傾軋的殘酷，他再熟悉不過。沈硯之那份剛直，在旋渦中是鎧甲，也可能是軟肋。
“多久能回？”
沈忠搖頭，憂心忡忡：“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到京城也要六七日。至于何時能回……要看京里的事態(tài)了。將軍臨走前只匆匆交代，讓屬下務(wù)必……看顧好公子?！?他特意加重了“看顧”二字。
慕容鏡淵垂下眼簾，看顧？是保護，也是監(jiān)視。他終究還是那個身懷“天狼神種”的危險質(zhì)子，是沈硯之不得不背負的責(zé)任，也是他此刻無法親自處理的“麻煩”。
“知道了。”他接過藥碗，轉(zhuǎn)身回帳。
帳簾落下，慕容鏡淵背靠帳布緩坐在地。藥碗擱在一邊，苦澀的氣味彌漫開來。
內(nèi)心似乎還殘留著那一吻的灼熱，但此刻，這感覺被一種更龐大的、冰冷的孤寂和憂慮所覆蓋。
沈硯之走了，帶著未知的兇險奔赴京城的風(fēng)暴眼。
為他爭取的“三年”喘息之機，似乎從一開始就籠罩在更大的陰云之下。
而他慕容鏡淵，被獨自留在了這南境軍營，一個看似安全卻同樣充滿變數(shù)的牢籠里。
力量……他需要力量。不僅僅是體內(nèi)那狂暴不可控的“神力”，更是足以洞察局勢、保護自己、甚至……在必要時刻，能觸及遠方旋渦的力量。
他覺得自己不能再是那個只能被動等待、被命運撥弄的棋子。
幾天后的一個傍晚，新兵們圍在溪邊聽伙夫軍張鐵牛和他的徒弟王小石唱著戲。
慕容鏡淵獨自坐在稍遠些的草料堆陰影里，安靜如尊玉雕?；鸸馓S，在他的側(cè)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火光在他臉上跳躍，眸子深不見底。這幾天來，他表現(xiàn)得異常安靜，無人敢輕易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