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忠臉色凝重沖到慕容鏡淵帳前：“公子！外面來了一隊……禁軍！是皇城司禁軍的旗號！”
慕容鏡淵放下正梳理毛發(fā)的夜叉，緩緩起身，整理儀容?！白?，去看看?！?/p>
轅門外，約有百騎。
清一色的玄黑重甲，甲胄上鐫刻著代表皇權(quán)的蟠龍暗紋。頭盔下的面容冷硬如鐵，眼神銳利如鷹，散發(fā)著久居深宮、護(hù)衛(wèi)天子的煞氣。
為首一人，身材頎長，面容清癯，約莫四十歲，紫袍金螭，腰懸蟠龍金牌，氣度沉穩(wěn)，目光如電，掃過軍營，翻身下馬，從金漆木盒中取出一卷明黃色的絹帛。
“圣——旨——到——！”
慕容及將士齊刷刷跪倒。
他展開圣旨，用清晰而沉痛的聲音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沉疴難起……嗚呼！昊天不吊，奪我元良……皇長子、三子、五子……皆早夭而亡……國祚危懸，神器無主……”
駕崩！皇子皆亡？！沈忠抬頭，悲憤難抑。
“……咨爾六子鏡淵……天命所歸……著即冊立為皇太子！……命趙謙誠，率禁軍精銳，即刻護(hù)送太子殿下回京登基繼位！欽此——！”
趙謙誠捧旨上前，深深躬身：“臣，皇城司副統(tǒng)領(lǐng)趙謙誠，恭迎太子殿下回鑾登基！請殿下接旨！”
明黃圣旨遞到眼前。那個他們將軍“救”回來的、身份神秘、美得不像凡人的少年公子？那個被北梁囚禁多年、身懷詭異力量的質(zhì)子？
他……他是六皇子？！
現(xiàn)在……是太子了？！
馬上就要……成為大雍的新皇帝了？！
先帝駕崩……兄長們“皆早夭而亡”……
國不可一日無君……
天命所歸……
多么完美的說辭。
多么及時的“天命”。
他忽然想起幾天前那個刺客絕望的嘶喊：“是大雍京里的大人物！出了重金……要你的命！”
大人物？是皇后？右相？或是其他人？
大雍有要他命的人，也有要迎他回去當(dāng)皇帝的人。
呵。
嘲諷感，從慕容鏡淵心底最深處升起。
他抬手，指尖觸到冰涼絹帛。
“趙統(tǒng)領(lǐng)?！甭曇羟逶饺绫?。
“臣在?！?/p>
“你說……天命所歸？”
“回殿下，此乃先帝遺詔，諸公宗室推舉，殿下乃僅存嫡血，天命自在！”
“是嗎？”慕容鏡淵嘴角勾起極冷弧度，“可本宮……剛從一場‘天命’安排的刺殺中活下來?！?/p>
趙謙誠瞳孔微縮：“逆賊膽大！臣必將其碎尸萬段！”避重就輕。
慕容鏡淵深深看他一眼，不再問。他接過圣旨，入手冰涼千鈞。
“本宮知道了。國不可一日無君。啟程吧?！?/p>
他抱著夜叉登輦。簾幕落下前，側(cè)頭對沈忠低語，聲音冰冷如霜：
“告訴沈硯之……京城，是比北梁更大的囚籠?！?/p>
華麗車輦碾過轅門塵土，在玄甲禁軍拱衛(wèi)下，隨塵而去。
沈忠跪在原地，攥緊夜叉叼來的刺客碎布，荒謬、恐懼、悲涼淹沒了他。
回京途中，落鷹峽。
兩側(cè)峭壁如削，怪石嶙峋，午后的陽光被高聳的山崖切割成狹窄的光帶，投下大片濃重的陰影。風(fēng)穿過峽谷，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
“嗖——！”一聲尖銳的破空之音撕裂了峽谷的寂靜！緊接著，是密密麻麻、如同驟雨般的箭矢破空聲！
“護(hù)駕！”趙謙誠的怒吼！
無數(shù)箭矢狠狠釘在車壁和禁軍的盾牌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拉車的駿馬受驚嘶鳴！整個車隊瞬間陷入混亂！
禁軍訓(xùn)練有素，迅速收縮陣型，以盾牌和車駕為依托，形成防御圈。但箭雨太過密集，從兩側(cè)高崖上傾瀉而下，角度刁鉆，瞬間就有數(shù)名禁軍中箭倒地！
慕容鏡淵在車內(nèi)被顛簸得東倒西歪，夜叉發(fā)出尖銳的吠叫。他死死抓住窗欞，眼神冰冷。來了！果然來了！而且選在了這個趙謙誠剛剛提醒過險要的地方！是巧合？還是……
他猛地掀開車簾一角！
只見兩側(cè)山崖上，影影綽綽埋伏著數(shù)十名黑衣人，手持強(qiáng)弓勁弩，正瘋狂向下傾瀉箭雨！他們的目標(biāo)非常明確——就是這輛太子的車輦！
趙謙誠揮舞長刀，格擋開射向車窗的幾支利箭，厲聲喝道：“何方宵?。∧懜倚写烫?！殺無赦！”他指揮著禁軍試圖向上反擊，但仰攻極為不利，禁軍的弩箭往往被山石阻擋。
就在這時，一支明顯比其他箭矢更粗、速度更快、箭頭泛著詭異藍(lán)芒的重弩箭，如同毒蛇吐信，從崖頂一個極其刁鉆的角度，穿透了禁軍盾牌間的縫隙，直射慕容鏡淵探出車窗的頭顱！
這一箭，狠！準(zhǔn)！毒！時機(jī)拿捏得妙到毫巔！顯然是頂尖的殺手所為！
“殿下小心！”趙謙誠目眥欲裂，他離得稍遠(yuǎn)，救援已然不及！
千鈞一發(fā)之際！
慕容鏡淵本能快過思考，他猛地向后仰倒，同時左手閃電般探出，竟不是去格擋箭矢——那箭速太快，根本擋不住——而是狠狠拍在車壁上！
“嘭！”一聲悶響！他這一掌用上了巧勁，整個沉重的鳳輦竟被拍得向側(cè)面猛地一滑！
“嗤啦——！”那支致命的淬毒重弩箭擦著慕容鏡淵的鬢角，帶著凌厲的勁風(fēng)，狠狠釘入了他剛才頭頸位置的車廂內(nèi)壁！
箭尾猶在嗡嗡震顫！
毒液沾染的木壁發(fā)出“滋滋”的輕微腐蝕聲！
好險！
慕容鏡淵驚出一身冷汗，心臟狂跳。
若非他在北梁無數(shù)次生死邊緣練就的本能反應(yīng)，此刻已然斃命！
趙謙誠看到慕容鏡淵險之又險地避開這絕殺一箭，眼中極快地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驚詫，隨即被更深的凝重取代。
這位太子殿下，絕非表面看起來那般柔弱可欺！
他厲聲嘶吼：“強(qiáng)弩手！壓制左上方！甲三隊，攀巖！格殺勿論！”
禁軍的反擊更加兇猛，強(qiáng)弩攢射向崖頂，壓制對方。
一隊身手矯健的禁軍甲士，口銜短刃，如同猿猴般開始利用巖縫和藤蔓向崖頂攀爬。
崖頂?shù)臍⑹忠娨粨舨恢?，目?biāo)又如此滑溜，且禁軍開始攀巖強(qiáng)攻，知道事不可為。
領(lǐng)頭之人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唿哨！
箭雨驟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