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輕微窸窣從草堆后傳來。慕容鏡淵悄然繞后。月光下,蜷縮著那只被他救下的黑犬——通體漆黑,四蹄踏雪。后腿拖地,眼神警惕絕望。慕容鏡淵頓住。那眼神,像極了被丟進北梁地牢的自己。他緩緩蹲下,伸出手,掌心向上。
這時突然,慕容鏡淵的瞳孔猛地一縮!
一股微弱卻明確的惡意從軍營外圍傳來!
體內(nèi)“天狼神種”被同源力量擾動!
有攜帶者靠近!
殺意!
是北梁內(nèi)部另一股欲鏟除“不穩(wěn)定容器”的力量?!
他猛地起身欲示警,但殺手動作更快!
數(shù)道黑影如利刃暴起,目標明確——慕容鏡淵!他們鬼魅般迅捷,配合無間,出手狠辣!
“敵襲——!保護公子!”沈忠怒吼帶人撲來,但精銳親兵竟如紙糊!慘叫聲中,刺客切開人墻,直撲慕容鏡淵!
刀光及體的剎那,肋下劇痛與腹內(nèi)翻攪同時炸開!慕容踉蹌格擋,虎口迸裂!短刀幾欲脫手!
他踉蹌著后退,胸口氣血翻涌,體內(nèi)沉寂的“天狼神種”似乎被這致命的危機再次刺激,開始不安地躁動,帶來陣陣尖銳的刺痛。
又一個刺客如同毒蛇般從側(cè)面襲來,刀鋒直指他的肋下!
慕容鏡淵勉強扭身閃避,刀鋒擦著他的腰側(cè)劃過,帶起一串血珠和破碎的衣料!
火辣辣的疼痛讓他悶哼一聲。
步步后退!
每一步都踩在生死的邊緣!
刺客的包圍圈在迅速縮小,他們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只有冰冷的、必殺的決心。
沈忠在遠處被兩名悍不畏死的刺客死死纏住,目眥欲裂,卻無法靠近分毫。
完了!
慕容鏡淵的心沉入冰冷的深淵。沈硯之不在!
就在他準備拼死一搏,甚至不惜再次強行引動那反噬自身的“神力”時——
‘嗷嗚——!’一道黑影如閃電般噬向刺客腳踝!刺客痛呼刀勢一偏!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只見一只渾身臟污、拖著一條斷腿的黑狗,正死死咬住他的皮靴和褲腿,那狗眼睛里燃燒著瘋狂的怒火和不顧一切的兇狠!
“狗日的?。?!”,炸雷般的怒吼聲中,碗口粗的木樁帶著千鈞之力轟然砸落!
一個高大魁梧、如同鐵塔般的身影,扛著一根巨大硬木樁,如同瘋牛般從營帳后方?jīng)_了出來!
正是平日里負責(zé)修繕營房、憨厚木訥的伙夫兵——張鐵牛!
他雙眼赤紅,根本不懂什么高深武功,只是憑著天生的一股蠻力和滿腔的悲憤,掄圓了那根足有碗口粗的硬木樁,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那個刺客的后腦勺,狠狠砸了下去!
“砰——!?。 ?/p>
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
那刺客連哼都沒哼一聲,如同被砍倒的木樁般,直挺挺地向前撲倒在地,瞬間失去了意識。木樁砸在泥地上,濺起一片塵土。
這突如其來的、蠻橫到極點的攻擊,讓剩余的幾個刺客都出現(xiàn)了一剎那的錯愕!他們顯然沒料到軍營里除了正規(guī)軍,還有這種完全不講章法、力大無窮的“怪物”!
慕容鏡淵反應(yīng)極快!
趁著這瞬間的空隙,強忍腹痛,手中的短刀精準地刺入側(cè)面一刺客的咽喉!滾燙的鮮血噴濺在他蒼白的臉上。
沈忠也終于劈開纏斗的對手,嘶吼著帶人撲了上來:“拿下他們!要活的??!”
戰(zhàn)斗結(jié)束得極其慘烈。沈忠?guī)淼挠H兵死傷大半,營地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慕容鏡淵拄著短刀,劇烈地喘息著。他低頭看向腳邊,他蹲下身輕柔地摸了摸夜叉的頭。小家伙立刻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好狗……” 慕容鏡淵的聲音有些沙啞。
“弄醒他。”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
一盆冰冷的溪水潑下,那刺客悠悠轉(zhuǎn)醒,眼神先是迷茫,隨即被驚恐和怨毒取代。
“說。” 慕容鏡淵只吐出一個字,聲音不高,卻像冰錐刺入骨髓。
那刺客的心理防線在同伴皆死的壓力下,瞬間崩潰。
“我…我說!別殺我!” 他聲音顫抖,“是…是上面下的死命令!不惜一切代價…在南境…殺了你!”
沈忠臉色劇變:“上面?哪個上面?拓跋烈的人?”
“不…不是北梁人!” 刺客慌忙搖頭,眼中滿是恐懼,“是…是大雍!是大雍京里的大人物!出…出了重金,買…買六皇子慕容鏡淵的命!要…要做得像北梁人干的!不留活口!”
大雍?竟然是大雍人?
他這個“污點”皇子的存在,會礙了什么人的眼?
尤其是在這京城風(fēng)云突變、沈硯之被緊急召回的時刻。
沈忠的臉色變得慘白,他預(yù)感到了極大的不尋常。
慕容鏡淵低頭,看著依偎在自己腳邊、舔舐自己爪子的黑犬。
這狗兒現(xiàn)時的乖樣和剛剛撕咬刺客的兇樣,判若兩狗。倒和慕容鏡淵幼年時候在皇宮中的畫本上青面獠牙的夜叉一個模樣。
“夜叉!對,不如你以后就叫夜叉吧!”,黑犬溫順地蜷在他懷里,發(fā)出滿足的咕嚕聲。
他抱著這只在絕境中給了他一線生機的小獸,目光掃過所有人,最后投向京城的方向,也是沈硯之所在的方向。‘沈硯之……你面對的,是怎樣的一場風(fēng)暴?而我又該如何,在這來自四面八方的惡意中,活下去?’
他輕輕撫摸著夜叉柔軟的皮毛轉(zhuǎn)身叫來沈忠。
“沈忠?!?/p>
“屬下在!”
“把他,”慕容鏡淵指了指地上的刺客,“關(guān)進黑牢??春?,別讓他死了,也別讓他再有機會見人。“
夜叉在他懷里輕輕“汪”了一聲,像是在應(yīng)和。
南境軍營的空氣中,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去,警惕如同陰云籠罩著每個角落。沈忠對慕容鏡淵的“看顧”已升級為近乎囚禁般的嚴密防護,那個唯一活著的刺客被關(guān)在重兵把守的地牢深處,成了慕容鏡淵手中一枚冰冷的籌碼。
又過兩日,清晨。
薄霧尚未散,急促而整齊的馬蹄聲如同密集的鼓點,由遠及近,敲碎了軍營的沉寂。不同于北梁騎兵的狂野沉重,這馬蹄聲帶著一種訓(xùn)練有素的威嚴。轅門號角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