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赴死1938年上海淪陷,地下黨員林默冒名頂替被暗殺的日軍大佐杉山元。
他必須在慶功宴上,將清酒瓶里的城防圖交給接頭人。 宴會上,
特高課課長突然舉杯:“杉山君,還記得我們軍校畢業(yè)那晚喝的什么酒嗎?
” 林默微笑舉起清酒瓶:“當(dāng)然,和今天一樣,菊正宗。
” 角落里的女醫(yī)生白芷忽然起身:“杉山元右肩槍傷,請問繃帶為何在左肩?
” 全場死寂,林默摸向腰間的槍——槍口卻搶先頂住了他的后腦。冷,凍進(jìn)骨髓的冷。
那股寒氣從水磨石地面鉆上來,順著林默的腳心一路向上爬,纏繞住他的小腿,
鉆進(jìn)膝蓋縫隙,最后盤踞在脊椎深處,每一次心跳都帶著冰碴的鈍痛。
這停尸房特有的、混合了消毒水和死亡本身腐敗前兆的陰冷氣息,沉重地壓在他的肺葉上,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腥甜。眼前,是杉山元?;蛘哒f,曾經(jīng)是杉山元。
這具尸體仰躺在冰冷的金屬臺上,脖子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歪向一側(cè),
那是被自己用鋼絲從背后狠狠勒斷的痕跡,像個被頑童隨意擰斷脖子的玩偶。
死灰色的臉皮松弛著,眼睛半睜,渾濁的眼珠凝固著最后時刻的驚駭與難以置信,
空洞地對著慘白的天花板。嘴唇微微張開,露出一點同樣死白的牙齒。
軍裝領(lǐng)口被粗暴地撕扯開,露出同樣死白的脖頸皮膚,上面那圈深紫色的致命勒痕,
像一條猙獰的毒蛇,死死盤踞著。時間,像這停尸房角落里凝結(jié)的冰霜,帶著刺骨的寒意。
還有四個小時,虹口日軍司令部那場為“凱旋英雄”杉山元大佐舉辦的慶功宴,就要開始。
那是他唯一的機(jī)會,也是唯一通向地獄的單程票。林默深吸一口氣,
冰冷的空氣像無數(shù)小針扎進(jìn)鼻腔。他強(qiáng)迫自己的視線從那道勒痕上移開,落向尸體頭部。
頭皮上那道丑陋的縫合疤痕,像一條僵死的蜈蚣,橫亙在稀疏花白的頭發(fā)下面。
那是杉山元早年留下的舊傷,也是林默此刻身份唯一的、也是致命的破綻——他自己頭上,
光潔如新。沒有猶豫的余地。林默伸出右手,指尖冰涼,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
而是這具軀殼在極致壓力下的本能反應(yīng)。他拿起旁邊托盤里閃著寒光的手術(shù)刀。
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指尖的顫抖奇異地平復(fù)下來,某種近乎冷酷的專注力攫住了他。
刀鋒精準(zhǔn)地沿著那道縫合疤痕的邊緣切入,皮肉分離的觸感極其輕微,
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滯澀。沒有多少血涌出,生命早已離這具軀殼遠(yuǎn)去。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塊帶著疤痕的頭皮剝離下來,動作穩(wěn)定得如同在進(jìn)行一場精密的外科手術(shù)。
一片薄薄的、帶著毛囊和皮下組織的皮膚,躺在他掌心,溫?zé)?,黏膩?/p>
像一塊剛從屠宰場取下的生肉,散發(fā)著濃烈的死亡氣息。林默迅速脫下自己染血的粗布外衣,
露出里面早已備好的日軍將官襯衫。他拿起杉山元那套熨燙得一絲不茍的墨綠色將官呢制服,
肩章上那顆碩大的金星在昏黃的燈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他利落地套上褲子,扎緊腰帶,
每一個銅扣都嚴(yán)絲合縫。然后是上衣,挺括的呢料摩擦著皮膚,
帶來一種沉重而陌生的束縛感。最后,是那塊頭皮。他走到墻邊那面蒙著灰塵的破鏡子前。
鏡中人影模糊,臉色慘白,唯有眼神亮得驚人,像兩點燃燒在冰原上的鬼火。
他拿起一小瓶強(qiáng)力膠水,小心地涂抹在那塊剝離的頭皮內(nèi)側(cè),然后屏住呼吸,
對準(zhǔn)自己頭頂相應(yīng)的位置,穩(wěn)穩(wěn)地按了下去。一陣尖銳的刺痛瞬間傳來,
伴隨著皮膚被強(qiáng)力粘合劑的灼燒感。他死死咬住牙關(guān),額角青筋暴起,
鏡中的臉孔因痛苦而扭曲,汗水瞬間浸濕了鬢角。他迅速拿起準(zhǔn)備好的繃帶,
一圈圈纏繞在頭上,蓋住那處新“傷口”和邊緣的粘合痕跡。鏡子里的人,
穿著筆挺的日軍將官服,頭上纏著滲血的繃帶,面容在陰影里模糊不清,
只有那道刻意模仿杉山元習(xí)慣性下撇的嘴角,透著一股陰鷙的傲慢。林默抬起手,
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頰,試圖讓僵硬的肌肉松弛下來。他對著鏡子,嘗試牽動嘴角,
露出一個屬于杉山元的、皮笑肉不笑的弧度。“杉山元……”他對著鏡中的幽靈低語,
聲音沙啞干澀,像砂紙摩擦著生銹的鐵皮,“該去赴宴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金屬臺上那具被剝?nèi)チ松矸莺筒糠制つ业氖w,眼神里沒有憐憫,
只有一種冰冷的決絕。轉(zhuǎn)身,走向停尸房沉重的鐵門,皮鞋后跟敲打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
發(fā)出空洞而孤寂的回響。虹口日軍司令部的宴會廳,像一個巨大的、燃燒的金魚缸。
水晶吊燈傾瀉下刺眼灼熱的光芒,
將空氣中彌漫的雪茄煙霧、昂貴香水和食物油脂的混合氣味,蒸騰得更加濃烈嗆人。
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奢靡的負(fù)擔(dān)。
軍樂隊的演奏聲浪一陣高過一陣,銅管樂器尖銳的嘶鳴撞擊著四壁,
又被無數(shù)觥籌交錯的喧嘩、諂媚的笑聲和故作豪邁的祝酒辭狠狠壓下去,
匯成一片令人頭暈?zāi)垦5脑胍艉榱?。林默,或者說此刻的“杉山元”,端坐在主桌中央。
挺直的脊背像一根繃緊的鋼條,支撐著那身象征著權(quán)力與死亡的墨綠色將官制服。
肩章上那顆冰冷的金星,在燈光的聚焦下,反射出足以灼傷視線的銳利光芒。
他臉上掛著那張名為“杉山元”的面具——一種習(xí)慣性的、略帶倨傲的冷漠,
下撇的嘴角像是用刻刀雕琢出的紋路,眼神銳利地掃視全場,如同盤旋在獵物上空的鷹隼,
審視著每一張諂媚或恭敬的臉孔。無數(shù)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他身上,
帶著敬畏、嫉妒、揣測。每一次舉杯,每一次頷首,都牽扯著無數(shù)根敏感的神經(jīng)。
他能感覺到自己后背的軍服內(nèi)襯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緊貼著皮膚,冰涼一片。
額頭上那圈繃帶下的傷口,在強(qiáng)光照射和緊張情緒的催逼下,隱隱傳來一陣陣跳動的灼痛,
提醒著他身份的虛假與危險。他的右手,
此刻正緊緊攥著桌面上一個毫不起眼的青釉菊紋清酒瓶。冰涼的瓷質(zhì)觸感,
成了這灼熱地獄里唯一的錨點。瓶身光滑,上面描繪的菊花圖案在燈光下流轉(zhuǎn)著幽暗的光澤。
這瓶“菊正宗”里,空無一滴酒液,只有一張薄如蟬翼的紙條,上面用特殊藥水繪制的,
是日軍在蘇州河沿岸最新部署的城防工事圖。這張圖,必須活著交出去。接頭人是誰?
代號“孤雁”。對方只知道杉山元是偽裝者,會在恰當(dāng)?shù)臅r候,以特定的方式,
取走這個酒瓶。僅此而已。在這衣香鬢影、殺機(jī)四伏的宴會上,
“孤雁”可能是一旁侍立的某個低眉順眼的侍者,也可能是鄰桌某個談笑風(fēng)生的軍官,
甚至是舞池里某個旋轉(zhuǎn)的舞女。林默的神經(jīng)像一根根繃緊到極限的琴弦,
每一次不經(jīng)意的目光接觸,每一次擦肩而過的身影,都讓他心頭劇震。
他用盡全身力氣維持著杉山元那張冷漠傲慢的面具,
但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幾乎要沖破這層薄薄的偽裝。“杉山君!
”一個洪亮而帶著明顯醉意的聲音炸響在耳邊,如同平地驚雷。林默的心臟猛地一縮,
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他循聲望去,是特高課課長,佐藤一郎。佐藤端著酒杯,
搖搖晃晃地走過來,那張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堆滿了酒后的潮紅,
細(xì)長的眼睛里卻閃爍著一種與醉態(tài)格格不入的、毒蛇般冰冷而銳利的光,仿佛能穿透皮囊,
直刺靈魂。他走到林默身邊,帶著一身濃烈的酒氣,一只手重重地拍在林默的右肩上。
那只手落下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壓在他“舊傷”的所在!
一股尖銳的、撕裂般的劇痛猛地從右肩炸開!林默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制地輕微一晃。
那疼痛是如此真實,如此劇烈,瞬間沖垮了他刻意維持的冷漠面具,
一絲難以抑制的痛楚扭曲了他的嘴角。他猛地吸了一口冷氣,牙關(guān)緊咬,
才勉強(qiáng)將那聲悶哼死死壓回喉嚨深處。冷汗瞬間從額頭、鬢角、后背瘋狂地涌出。
佐藤似乎毫無察覺,依舊掛著那種醉醺醺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深處,
毒蛇般的目光更加幽深冰冷。他湊得更近,濃烈的酒氣噴在林默臉上,聲音卻壓低了,
帶著一種刻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親昵和追憶:“杉山君!看到你風(fēng)采依舊,
真是令人欣慰啊!讓我想起了我們……在陸軍士官學(xué)校畢業(yè)的那個夜晚!
”佐藤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表演式的亢奮,瞬間吸引了周圍不少軍官的目光。
他舉起手中的酒杯,環(huán)視四周,笑容滿面,眼神卻死死鎖住林默的臉,
每一個細(xì)微的表情都不放過,“那晚,我們喝了什么酒來慶祝?你還記得嗎,杉山君?
那可是我們青春的見證??!”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喧囂的宴會廳,
那令人窒息的噪音洪流,猛地被按下了靜音鍵。
所有喧囂——刺耳的軍樂、放肆的笑語、酒杯碰撞的清脆——都像退潮般急速遠(yuǎn)去,
只留下一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真空般的死寂。無數(shù)道目光,
帶著驚疑、好奇、幸災(zāi)樂禍或是純粹的茫然,如同實質(zhì)的探針,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聚焦在主桌中央,聚焦在林默——這個剛剛凱旋卻帶著詭異繃帶的“杉山元”身上。
空氣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銀,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
林默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的聲音,咚!咚!咚!
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耳膜上。佐藤臉上那看似醉意朦朧的笑容,此刻在林默眼中,
如同惡鬼的獰笑。那細(xì)長眼睛里射出的寒光,冰冷刺骨,
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毒刺般的試探。這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
一個針對“杉山元”記憶的死穴!畢業(yè)那晚?喝了什么酒?真正的杉山元或許記得,
但他林默,怎么可能知道?他甚至連杉山元有沒有去過陸軍士官學(xué)校都無法確定!
巨大的壓力如同冰冷的鐵鉗,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和喉嚨。他感到血液似乎都沖上了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