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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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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嬌養(yǎng)的外室又跑了。

這種‘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的戲碼,在我面前上演了無數(shù)遍。

為了哄她開心,他是花樣百出。

這次,他哄回外室的禮物,是一封休書。

“青璃,你聽話,只要她高興了,我再重新娶你進(jìn)門?!?/p>

這次,我沒有鬧。

丈夫滿意地?fù)Ьo我,軟聲輕哄:

“真乖,你知道的,我最愛的是你,可是我也放不下她。”

“等我玩膩她了,就回來守著你好好過生活?!?/p>

我若無其事推開他。

沒人知道,我恢復(fù)記憶了。

我并非這個世界的人。

九星連珠那天,就是我離開之時。

1

我坐在鏡子前,看著面前頭上包著白布、衣著華貴的女子。

我好像都要忘記自己原本的模樣了。

休書被我放在桌案。

傅文卿盯著手里的香囊癡笑,活像個剛情竇初開的純情少年。

香囊是沈雪送他的,上面的針線繡得很好。

而我曾經(jīng)為傅文卿繡的香囊早就不知被他丟到哪去。

傅文卿沉浸在喜悅中:

“青璃,你說,沈雪是不是也很喜歡我,不然也不會給我繡香囊?!?/p>

“也許吧?!?/p>

我敷衍回答。

我的腦中思緒有些混亂。

我是在五年前來到這里的。

起初,我一心只想著回家。

后來一次意外,我失去了記憶。

無依無靠的我,除了嫁給傅文卿別無選擇。

許是雛鳥情節(jié)作祟,我越來越依賴傅文卿。

他是我的丈夫,我只能選擇讓自己愛上他。

可也是在我對他情根深重時,他被有“人間嫦娥”素稱的沈雪吸引目光。

他為她贖了身,將她嬌養(yǎng)在外面。

一開始,他說只是可憐她。

可隨著她越來越“不畏強(qiáng)權(quán)”,越是不愿滿足他,傅文卿就越是癡迷。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可以為了沈雪將我顏面徹底踩在腳下。

而我能恢復(fù)記憶,也得多虧了沈雪和傅文卿。

只因她說我瞧不起她曾進(jìn)過花樓,向傅文卿告狀。

傅文卿二話不說,就當(dāng)眾給了我一巴掌。

那一巴掌讓我在人前丟盡顏面,還失去孩子。

可福禍相依。

我也因此恢復(fù)了記憶。

我對著鏡子梳妝,面上平靜,可眼里對自由的渴望似乎能蹦出來。

看我太安靜,傅文卿以為我生氣了。

他嘆了口氣,走到我身后。

“青璃,上次是我沖動了,可你實(shí)在過分?!?/p>

“等雪兒進(jìn)門,你需得好好向她賠罪?!?/p>

他指的是,他打我一巴掌的事。

我緊盯著額頭處還在滲血的紗布,鬼使神差開口:

“傅文卿,你其實(shí)明白她撒謊了?!?/p>

傅文卿愣住,隨后滿不在乎笑笑。

他當(dāng)然清楚我不會這樣去羞辱一個女子——蕩婦羞辱是最可恥的。

他只是不在乎。

有時候,真相并不重要。

想起沈雪,他笑得寵溺又無奈。

他私心里甚至覺得有些開心。

沈雪肯為了爭寵而費(fèi)盡心思,他是該高興的。

傅文卿主動撇開話題: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p>

不知從哪學(xué)的討女子歡心的手段,他隨意從前院摘來一束花。

“喏,女子皆愛花,你看著可開心了?”

我眸光暗淡下來,往后退了一步。

見我不接話,傅文卿有些沒耐心了。

“怎么,如今你也要學(xué)雪兒這一招?別和我鬧,我對你可沒有耐心?!?/p>

我低頭看著自己手背后剛起的小紅疹,平靜開口:

“花氣對我有些忌諱?!?/p>

聞言,傅文卿才想起來我花粉過敏的事。

他皺起眉,語氣軟了下來,“我忘了?!?/p>

隨后吩咐奴仆,把府醫(yī)請來。

可府醫(yī)還沒到,沈雪的貼身丫環(huán)就來了。

“世子,沈姑娘身子不適——”

他甚至沒聽完丫環(huán)說的話,就火急火燎沖出去。

到門口時,才想起我的存在。

“你且等著大夫,我得去一趟。”

“雪兒柔弱不能自理,她離不開我,眼下她怕是哭得不行,我得趕緊去?!?/p>

2

我有些恍惚地看著傅文卿遠(yuǎn)去的背影,失笑出聲。

心中尚存留一些悶悶的感覺。

但也僅此而已。

記憶對人的影響是很大的。

失去記憶的我,竟然變成了一門心思只有丈夫的癡情女子。

曾經(jīng)的我性子直來直去,瀟灑自由。

可為了和沈雪爭寵,我平常沒少學(xué)著她的言行打扮。

那樣一番做派,反倒顯得矯揉造作,不倫不類。

可現(xiàn)在,我只想說——“我不要他了,臟死了。”

記憶的回歸,帶給我的是自小所受教誨所帶來的理性和鋒芒。

我撫摸著手背上的紅疹子,瘙癢感刺激著腦神經(jīng)。

府醫(yī)給我開過藥后,已經(jīng)不癢了。

只是臉上還有不少紅疹子。

我準(zhǔn)備出趟府。

為了不嚇到人,我專門帶了帷帽。

出門前,我聽到幾個小丫環(huán)湊到一起。

“你們是不知道,世子爺有多疼沈雪姑娘,她就破了點(diǎn)皮,就急得不行?!?/p>

“是啊,就不小心讓繡花針刺了下,世子爺就把宮里的太醫(yī)都請來了?!?/p>

“怕是以后,沈雪姑娘才是我們真正的女主人呢。”

小丫環(huán)們刻意壓低聲音。

卻依舊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我緩緩轉(zhuǎn)身欲走,視線就撞入大跨步走進(jìn)王府的傅文卿。

他抱著沈雪,低頭親了她一下,臉上露出得逞的笑。

而沈雪不停小幅度掙扎,美眸里都是嗔怒。

“浪蕩公子哥,你把我當(dāng)什么!我和那些女子可不同,我不會屈服于你的?!?/p>

“好好,我的雪兒是最好的,我自然是把你當(dāng)成天宮的仙子?!?/p>

傅文卿愛人時,就是這般嘴甜。

路過我的院子時,他才像是忽然想到我。

他隨意問了句,“夫人身子可好些了?”

“夫人無事。”管家恭敬回答。

沈雪不滿地撇撇嘴,不?;蝿幼约旱耐?。

“哪有女子聞不了花香,她怕不是故意裝的吧,好讓你心疼她?!?/p>

傅文卿是見過我犯病的模樣。

可他沒有替我解釋。

“是是是,我們不管她?!?/p>

……

我轉(zhuǎn)身離開之際,還能聽見傅文卿在哄著沈雪。

還有七日就要離開了。

走之前,我打算把自己這幾年攢下的金銀珠寶都變賣出去。

正值蝗蟲過境,城中災(zāi)民不少。

我想著,能出一份力也好。

到了鋪?zhàn)樱覍⒏滴那渌臀业慕疸y首飾都交上去。

店鋪老板連連稱贊,“都是好貨色啊?!?/p>

我點(diǎn)頭。

王府世子最愛我時送的禮物,自然是貴重又稀缺。

老板試探著問:

“活當(dāng)還是死當(dāng)?”

“死當(dāng)?!?/p>

活當(dāng)是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可以贖回來,只是價(jià)格相比死當(dāng)更便宜些。

我自然是選擇死當(dāng)。

聞言,老板眼睛都亮了。

他喜滋滋地開始敲著算盤。

直到老板拿到一只金釵——上面還刻著我的名字。

老板見多識廣,“這件,要不拿回去?”

“不,當(dāng)?shù)?。?/p>

這只金釵,是傅文卿送我的定情之物。

是他親手刻上我的名字,贈與給我。

他那時說,“青璃,此簪送與你,往后余生,我唯有你一人。”

可傅文卿食言了。

走出當(dāng)鋪,我稍微停了下腳步,感受著心口細(xì)細(xì)密密的苦澀。

我原來,也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在乎啊。

3

我將手里的銀票全部拿來買大米,捐給素有清官之稱的柳知府。

我只能賭一把。

賭這些大米會到災(zāi)民手里。

做完這些,我才回府。

我還需要回去,取些東西。

我剛到自己的院子,傅文卿就來了。

他二話不說給了我一巴掌。

“毒婦,你做了什么!”

“現(xiàn)在外面那群流民都在說你是菩薩心腸,說雪兒是個狐媚子,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跟你說過了,雪兒不會影響你的正妻之位,你到底在鬧什么?”

“我是何等身份,身邊怎會沒有幾個紅袖添香……”

不等他說完,我反手回了他一巴掌。

我死死盯著他。

一來一回兩巴掌,把在場的下人們嚇了好大一跳。

傅文卿不可思議地摸著自己瞬間紅腫的臉,久久不能回神。

我逼近他:

“你就那么喜歡打女人?”

“上次因?yàn)槟隳且话驼?,我的孩子沒了,你如今還敢動手?”

聽到孩子,傅文卿軟下語氣。

“你一個來歷不明的孤女可以嫁給我做正妻,還不滿意嗎?”

“這五年,我對你有哪一點(diǎn)不好嗎?”

“乖啊,聽話,我對雪兒還很新鮮,等我膩了,就回來好好守著你?!?/p>

“你也不許再鬧著搬走,我雖然給你休書,但那是假的,你還是可以住在王府?!?/p>

這些話,只能忽悠沒了記憶的我。

現(xiàn)在的我聽了,只覺得眼前之人真是厚臉皮。

想起我那死去的孩子,我嫌惡地后退一步。

傅文卿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小孩,低笑出聲。

“好了好了,知道委屈你了,我以后會好好彌補(bǔ)你的?!?/p>

他還想靠過來,院外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是晚晚——我的貼身丫環(huán)。

這幾日,她被我派去處理我的私產(chǎn)了。

傅文卿曾將城外的一座別院送給我。

我要賣了,拿銀兩去救濟(jì)災(zāi)民。

但又不能正大光明賣,只能讓晚晚悄悄去做。

我沖了出去。

到院外時,看見晚晚正渾身是血趴在地上。

而沈雪站在一旁,正指揮著小廝不斷用棍子打她。

我目眥欲裂,“滾開?!?/p>

我撲上去,棍子差點(diǎn)打在我身上。

看見遍體鱗傷的晚晚,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晚晚,晚晚?!?/p>

她嘴里不停涌出血沫,卻還在努力對我擠出笑。

“姐……姐……”

傅文卿皺眉,睨了那小廝一眼。

沈雪笑著往嘴里塞了塊葡萄:

“世子爺,可是要怪罪我的人?”

傅文卿嘆了口氣,“你啊你啊。”

沈雪揚(yáng)起下巴,恃寵而驕笑著:

“這賤婢竟然說唐青璃一個棄婦才是世子妃,說我是無媒茍合?!?/p>

“賤婢該死!有眼無珠的賤婢!”

接著,她居高臨下看向我。

“唐青璃,你怎么還留在王府?你一個被休的棄婦怎么有臉留在這?”

彼時,晚晚已經(jīng)進(jìn)氣少出氣多。

我心如刀絞。

“快叫大夫,快啊。”

可周圍一群人,無動于衷。

沈雪還在喋喋不休地譏諷我:

“賤婢死了就死了,你哭什么,真是上不得臺面?!?/p>

我恨極。

瞧見帶血的棍子被扔在一邊。

我撿起棍子,在所有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時往沈雪身上砸。

而下一秒,我被一股力道掀翻。

4

我倒在地上,頭上的紗布溢出更多血。

沈雪捂著自己被棍子砸到的手背,淚眼嘁嘁。

“世子爺……”

傅文卿卻沒看她,只有些不知所措看著倒地的我。

“青璃,我……我只是……”

這時,北風(fēng)呼嘯。

晚晚徹底咽了氣。

我爬過來,將晚晚抱在懷里。

晚晚對我而言,很重要。

她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個認(rèn)識的人。

我們一起經(jīng)歷過生死,經(jīng)歷太多風(fēng)風(fēng)雨雨。

她幾乎等同于是我的家人,我的妹妹。

看我這般,傅文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會好好給她安葬的?!?/p>

我猛地抬眼,眼里都是憎恨。

傅文卿心中咯噔一下。

他還想說什么,卻被沈雪拉住手。

“我不舒服?!?/p>

“怎么了?”傅文卿擔(dān)憂地看著她。

沈雪搖頭,沒有說話。

她這樣,傅文卿更擔(dān)心了,直接攔腰將她抱起,大跨步離開。

感受著懷里的人漸漸僵硬的身體,我再也承受不住,噴出一口血。

在傅文卿的身影徹底消散不見之際,我昏了過去。

視線徹底消散前,我看見傅文卿瘋了似地沖過來,“青璃!”

一定是幻覺。

他哪里還會在乎我的死活?

再次睜眼,我看見的是雙目布滿血絲的傅文卿。

此刻,他眼里的心疼和愛意似乎要溢出來。

他將頭抵在我的額頭,聲音發(fā)顫:

“你的身體怎么會……會虧空那么嚴(yán)重?”

我偏過頭避開他。

“晚晚呢?”

聲音像被砂礫廝磨過,沙啞得嚇人。

傅文卿避開了我的目光。

許久,他終于開口。

“我已經(jīng)將她安葬,只是這幾天我和雪兒的婚禮將至,葬禮不宜大辦?!?/p>

“你什么意思!”

我渾身都止不住地抖。

傅文卿重重嘆了口氣。

“她只是個丫環(huán),你沒必要這樣!”

他已經(jīng)將晚晚隨意裹了張草席,讓人抬出去埋在后山。

新婚在即,也只能這樣。

我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氣,失神地望著窗外。

“我好后悔啊?!?/p>

“什么?”

傅文卿不解。

我強(qiáng)撐著身子坐起來。

“傅文卿,從今往后,我與你恩斷義絕?!?/p>

傅文卿愣了下,隨即笑笑。

“青璃,你別鬧了?!?/p>

“你是我的女人,你除了王府還能去哪?”

“你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孤女,若不是有我庇護(hù),你早沒命了。”

……

距離傅文卿和沈雪大婚的日子要到了。

他們大婚的日子,恰好就是我離開的日子。

傅文卿這幾天都很忙,他對這次的婚禮十分重視。

婚禮那天,十里紅妝。

他還特意讓丞相府認(rèn)沈雪做干女兒,讓她從丞相府出嫁。

只為讓她面上有光。

可當(dāng)日他迎娶我,都沒有那么上心。

我坐在院子里秋千上,失神看著天上即將連在一起的星星。

外面,鑼鼓喧天。

傅文卿特意將婚期定在九星連珠這天,本意是想借著天象討個“天賜良緣”的彩頭。

可他不知,這漫天星辰的軌跡可以為我開啟回家的通道。

那頭,傅文卿似有所感地扭頭看向我所在的院子方向,心中惴惴不安。

而我抱著晚晚的遺物,站在院子中間。

在九星連珠之際,自天空射下一道光將我籠罩。

最后一刻,我看見院子外跑來一個穿著紅色喜袍的人。

“青璃!”


更新時間:2025-07-07 16:1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