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七夕節(jié)太子為討花魁開心,放了一天一夜的煙火。
可那明明就是傳遞信號的烽火狼煙!
十萬霍家軍因為錯誤的信號,幾乎全滅,作為將軍的我崩潰當場。
可當我撐著一口氣爬著回京質問,太子只冷笑一聲:
“霍驚瀾,你怎么心機這么深,霜兒不就是想看看烽火是什么樣,你就編了這么大的謊言!”
“別以為你是我的未來太子妃,就能為所欲為?!?/p>
我如墮冰窖,當場吐出一口鮮血。
醒來后,我將兵符交回宮中。
“霍家軍,從此解散?!?/p>
我倒要看看,沒了兵令如山的霍家軍,炎國還能如此海清河晏?
1.
“晏清墨,你真的不信我?”
我只覺血氣上涌,喉間腥甜無比。
晏清墨只粗暴的打斷我。
“夠了!霍驚瀾,你什么時候成了個妒婦!”
原來......他是這么想我的嗎?
看著眼前身著華服,頭戴金冠的男人,我只覺得從未有過的陌生。
從前那個眼睛發(fā)亮的告訴我:
“驚瀾,這一生我只信你一人?!?/p>
和我在宮樓最高處看月亮的少年,在我的眼里逐漸模糊。
我下意識摸了一下臉頰,才發(fā)現滿臉的潮濕。
看到眼中含淚的我,晏清墨一頓,黑色的眼瞳顫了顫。
“霍驚瀾,你任性太過了?!?/p>
我麻木一笑,想起埋尸在山谷中的十萬霍家軍,只覺得這是一場笑話。
“霍將軍,殿下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他......”
柳霜兒柔弱的上前,白衣欲仙,臉上絲毫看不出妝容卻精致無比,那雙桃花眼里滿是委屈看得人心軟。
“是霜兒看史籍里烽火戲諸侯,好奇那烽火到底是什么樣的。”
我只覺得被她觸碰到的手黏膩極了,只用力甩開她。
“別碰我!”
我嫌惡的開口。
本就沒有愈合的傷口直接撕裂,身上傳來的劇痛讓我不自覺的“嘶”了一聲。
柳霜兒立即跪在地上,臉上蒼白,紅著眼眶,卻一副強撐著的語氣開口:
“殿下,都是霜兒的錯,是霜兒忘記了自己卑賤的身份,還妄圖和霍將軍親近,都是霜兒的錯......”
臉上火辣的鈍痛傳來的時候,我呆愣當場。
晏清墨臉上憤怒極了,剛才那一巴掌用了全力,他不明白,我怎么變成了這幅令人作嘔的模樣。
“霍驚瀾,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看來是我太過嬌縱你了。”
原來真的有一天,這個救我出地獄的人,變成了再次踢我入地獄的元兇。
我冷笑一聲,說出口的話再無絲毫感情。
“晏清墨,從此以后,你我再無關系?!?/p>
晏清墨黑色的眼瞳輕顫了顫,但很快就恢復正常,無奈開口。
“霍驚瀾,你作為將軍擅自回京是大罪,我沒有治你的罪已經是法外開恩,你竟如此胡攪蠻纏?!?/p>
我慘淡一笑,擅自回京?
我十萬霍家軍明明是因京城外燃起的烽火才回京的,若不是如此,我十萬將士怎么被坑害!
我從尸山血海中爬出來,不顧身上的傷,用最快的時間回了京。
只想求一個公道。
沒想到......我十萬將士的命,在晏清墨眼里還比不過青樓花魁的一句話。
三天后,霍家軍的消息應該就會被地方傳回京中。
我倒要看看那時,晏清墨又該如何維護柳霜兒?
我麻木的出了太子別院,在大街上恍若游絲地走著,天下太大,我又該何去何從。
“霍將軍!你回來啦?”
背后傳來一陣驚喜的女聲,我愣了一瞬,轉頭發(fā)現說話的竟是我麾下一個副將的新婚夫人。
她尚且年輕,肚子里似乎是有了孩子,看著我的眼神害羞的滿臉羞紅。
“將軍,我家那個是不是也快回來了?”
“我們的孩子快出生了,我正準備上街找個寫信的秀才告訴他呢!我想讓他給孩子取個名字?!?/p>
年輕婦人語氣里滿是期待,我卻被劈在原地。
她的丈夫......永遠回不來了......
我只覺一股腥甜上涌,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晏清墨!我霍驚瀾此生不報仇決不罷休?!?/p>
意識消失的那一刻,我腦子里只有這一個念頭。
2.
我醒來時,年輕婦人正一臉擔憂的看著我。
“霍將軍,你身上傷口太多,我喊了大夫幫您包扎了一下?!?/p>
一個幾面之緣的婦人都能看出我滿身是傷,可那個曾經說我是世間最珍貴的明珠的未婚夫,卻絲毫沒看出來......
我心里堵得慌,看著眼前的人只覺得開口無比艱難。
“我......”
可下一瞬,幾個護衛(wèi)就闖了進來。
“霍將軍,太子有請?!?/p>
我心里清楚怕不是什么好事,可心底還是燃起了一絲希望。
難道他終究是選擇相信了我?
我跟著幾個侍衛(wèi)走了,可到了地方,卻心下狠狠一沉。
這里正是京城最有名的銷金窟,某個貴族紈绔子開的斗獸場。
最上首坐著的正是太子晏清墨,而柳霜兒正嬌軟柔弱的靠在他的身上,嬌笑著看著我。
可那雙桃花眼中的幸災樂禍,卻怎么都擋不住。
“霍驚瀾,昨日你欺負了霜兒,我看在你是我未婚妻的份上不跟你計較?!?/p>
語氣里仿佛是對我的恩賜一般。
可接下來他的話卻讓我目眥欲裂:
“只要你進斗獸場和獅王比賽一番,與民同樂?!?/p>
我只覺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子殿下,我是炎國的將軍,不是任你取樂的玩物!”
晏清墨冷笑一聲,絲毫不在意我的反駁。
而柳霜兒挽著晏清墨的手,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挑釁,嬌笑著開口:
“霍將軍,你別怪太子殿下。”
“是我看著兩獸相斗,一時好奇這獅王和人斗起來誰會贏?將軍您武功高強,怕是兩招下來那畜生就斷氣了吧?”
“您不愿意......是覺得我的身份太卑賤,不配看您的絕頂武功嗎?”
柳霜兒說著就捂著臉啜泣起來,作勢馬上跑開。
晏清墨直接強勢將人抱住。
“霜兒,這里危險,你不要亂跑?!?/p>
說完又冷眼瞧著我,眼里沒有絲毫感情。
“將她關進場子里?!?/p>
周圍的侍衛(wèi)全都向我圍來,提防著我出手。
可我哪還有力氣,無眠不休的疾馳了三天,身上的傷口還持續(xù)傳來劇痛。
如今的我,連平日里的一成功力都沒了。
等我反應過來時,不足十米的地方已經趴俯著一個直盯盯的盯著我,嘴里還殘留著血肉的雄獅。
我屏住呼吸,冷汗瞬間浸透后背。
耳邊傳來眾紈绔的說笑聲:
“霜兒姑娘不愧是京城第一名妓,竟能讓太子殿下讓未婚妻進斗獸場!”
“這有什么?聽說霜兒姑娘出閣那日,太子殿下用十萬兩黃金拔得頭籌,此等絕世美人,自然不是霍將軍那只會打仗的母老虎比得上的?!?/p>
十萬兩黃金,炎國所有將士一年的俸祿加起來都沒這么多......
“我還聽說,太子殿下親自到北山之巔采下了一馬車的月齡花,只為給霜兒姑娘磨成粉敷面......”
呵!
當年我第一次帶兵出征,雖然大勝卻受到敵軍伏擊,需月齡花入藥。
晏清墨連夜跑死了無數匹馬,終于采下一朵送到我面前。
我以為那是獨一無二的偏愛,沒想到晏清墨隨時都能給別人,還是遠勝與我千百倍的愛。
原來軍中救命的神藥,只是別人敷面的膏子。
可很快我就無暇多想,因為對面的獅王直接向我撲來,眼里全是綠光。
我用盡全力反抗,可重傷的身體就像殘破的風箏一般,被直接撲倒。
“啊啊啊!”
右手傳來劇痛,獅王直接將我撕扯到空中,又重重扔到地上。
全場沸騰。
所有人都站起來想看我是如何反抗的。
晏清墨死死攥著拳頭,盯著被虐成破布娃娃的我的雙眼滿是猩紅血絲。
對著侍衛(wèi)猛然拔高聲音:
“還不快把那畜生殺了!”
3.
“霍將軍的手......右手怕是廢了,以后怕是再也不能用力了?!?/p>
太醫(yī)院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開了口。
聽完這話,晏清墨暴躁的掀翻了黃花梨木桌,心中泛起楚痛。
“怎么可能!霍驚瀾的武功世無其二,怎么可能連一個畜生都對付不了!”
他絕不相信我能被一頭獅子弄成這幅模樣。
可眼前面色蒼白,嘴唇發(fā)紫,又滿臉冷汗的我,卻讓他不得不相信。
“給我治!要是霍驚瀾的手沒治好,我要讓全太醫(yī)院陪葬!”
晏清墨蔓延猩紅,眼神死死地盯著被嚇得跪下的幾個太醫(yī)。
我麻木地躺在床上,疼痛從四肢百骸蔓延到心里,一時不知道是身上更疼,還是心更疼。
“驚瀾,我一定會治好你?!?/p>
“就算你武功廢了,你也是我的太子妃,是炎國未來的皇后。無論你想要什么,我都會答應你的?!?/p>
我面無表情的開口:
“霍家軍沒了,我要你殺了柳霜兒。”
還有你,我也不會放過。
晏清墨皺起眉,嘆了口氣。
“驚瀾,你是我的太子妃,霜兒動搖不了你的位置?!?/p>
“你不用把她當做眼中釘,肉中刺?!?/p>
“你虛長她兩歲,以后在后院里把她當妹妹就行?!?/p>
話里一副我是個妒婦,迫不及待的要鏟除威脅我的對手的樣子。
我覺得累極了,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都是我的錯!殿下您殺了我吧!是我把霍將軍害成這樣的!”
柳霜兒不知從什么地方竄了出來,將一把精致的匕首塞進晏清墨的懷里。
“就用我的命,來償還霍將軍的右手吧......”
柳霜兒梨花帶雨,眼眶紅紅。
晏清墨一下就心軟了,一把將柳霜兒抱進懷里,柔聲輕哄著。
“霜兒,這不是你的錯?!?/p>
“若不是霍驚瀾為了裝可憐,把自己弄傷了,又怎么可能會被獅子傷了手筋?!?/p>
我早已經心痛到麻木,可眼角還是不受控的流出兩行清淚。
裝可憐......呵......
“殿下,你放心,霜兒一定會照顧好霍將軍的,會讓她盡快好起來?!?/p>
柳霜兒挽上晏清墨的胳膊,天真無邪的開口。
晏清墨守了我一天,最后因為公事離開了。
中間我全程閉著眼,我怕我睜開眼睛,就會露出沖天的恨意。
“霍將軍,喝藥了?!?/p>
聽到柳霜兒的聲音,我悠悠的睜開了眼睛,盯著她不說話。
柳霜兒將盛滿藥的勺子遞到我嘴邊,嬌笑著開口:
“姐姐,快喝藥吧,不然你的手永遠都好不了了喔?!?/p>
我輕輕一嗅,直接用左手將那一碗藥丟到地上,瓷片瞬間四分五裂。
“這藥里全是讓傷口發(fā)炎之物,柳霜兒,你未免欺人太甚?!?/p>
柳霜兒卻似沒聽到的我的話一般,直直的摔落在地。
“姐姐,就算你不喜歡我,也不能不喝藥呀!姐姐你的身體要緊,我馬上再去熬......”
柳霜兒的臉越來越白,緊咬著下唇,轉頭就走。
卻直接撞上了進來的晏清墨。
柳霜兒的丫鬟此時跑進了房,手里拿著紗布和金瘡藥。
“姑娘!就算你要以血做藥引救霍將軍,也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呀!想讓我給你包扎吧!”
晏清墨黑色的眼瞳一縮,果然在柳霜兒手腕處發(fā)現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4.
“霍驚瀾!霜兒用血救你,你竟如此對她!簡直是白眼狼!”
晏清墨直接拉著我的左手,將我從床上拉扯下來。
我被重重地擲在地上,瞬間冷汗浸滿全身,被拉扯的左手直接痛的失去了知覺。
“既然你不知好歹,那就不用治了?!?/p>
我被直接丟到東宮廢院。
晏清墨將一堆筆墨紙硯直接擲到我的臉上,墨錠將我的頭砸了一個血坑。
“霜兒為你割血治病,你卻不識好歹,心思惡毒,那就在這給我抄佛經?!?/p>
“給我抄千遍佛經,為霜兒祈福!”
我癱倒在地,連開口辯解都沒了力氣。
柳霜兒站在晏清墨身后,眼神里是無盡的惡意,但語氣卻無辜極了。
“殿下,姐姐的右手動不了,怕是抄不了佛經?!?/p>
晏清墨嗤笑一身,說出來的話似惡魔低語:
“不是還有左手嗎?”
當關門聲傳進耳朵,我用盡全力睜開了雙眼,可我太累了,每一次眨眼都要用盡全身的力量。
終于,房梁上傳來了響動。
我看清了那人的身影,嘴唇翕動:
“你......來了?!?/p>
晏清墨出了廢院,不知怎的心里突然一陣慌亂,似乎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即將離他而去了。
可來不及多想,父皇身邊的大太監(jiān)就面色沉重的到了東宮。
“殿下,陛下請您去一趟宮里?!?/p>
晏清墨跟著去了宮里,可才一到皇帝視線里,一個花瓶就直直向他砸過來。
“孽子!”
皇帝似乎瞬間蒼老了十歲,恨鐵不成鋼的狠狠盯著自己最寵愛的嫡子。
“你看你做了些什么!”
晏清墨心里猛地一驚,立即撿起那份被丟到地上的戰(zhàn)報。
上面字很少:
【十萬霍家軍于函谷被南國伏擊,全軍覆沒。】
“怎么可能!”
晏清墨目眥俱裂,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明明......他明明只是用烽火放了煙花而已,就算霍家軍回朝,也只是耗費些人力罷了。
可腦子里突然出現了霍驚瀾沖到他面前質問時,她那絕望又瘋狂地眼神。
難道是真的?
“晏清墨!你為了個妓子讓炎國失去了十萬戰(zhàn)士,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嗎?”
皇帝怒火中燒,差點一口血吐出來。
“朕可不止你一個兒子?!?/p>
此話一出,晏清墨瞬間跪在地上,血色盡失。
皇后不知從什么地方跑了出來,抱著皇帝的腿邊嚎邊喊:
“陛下!墨兒是您的嫡長子呀!您還記得我懷他的時候,我們一家被先皇禁閉在王府,您曾經承諾過以后只傳位給他一人的嗎?”
皇后的聲音字字泣血,皇帝也心軟了。
晏清墨喃喃自語:
“只要驚瀾在,十萬將士沒了又如何,我炎國熱血兒郎如過江之鯉,對!驚瀾!我去找驚瀾!”
我霍家世代守護炎國子民,父親兄長全都馬革裹尸。
五年前,霍家軍群龍無首,十歲的我?guī)ьI霍家軍殘部直搗南國京都。
晏清墨瘋了一般的沖向東宮廢院。
可推開那扇灰塵濃重的門,里面卻空空如也......
跟在后面的皇帝面色如墨,看晏清墨的眼神再無任何溫情。
“霍將軍人呢?”
晏清墨心如擂鼓,從未有過的慌亂涌上心頭。
“陛下,剛才一個小乞兒送來一個盒子,這上面有霍家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