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陸宴安跪在崖邊,指尖深深摳進(jìn)泥土里,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沾滿了血跡。
三天了,他已經(jīng)在這片懸崖下搜尋了整整三天。
“汀銀.......”他嘶啞的聲音被風(fēng)吹散,眼前不斷浮現(xiàn)我縱身躍下的那一幕。
如同破碎的蝶,最后看向他的眼神平靜得可怕,沒有恨,沒有怨,只有一片死寂。
陸宴安猛地一拳砸在地上,指節(jié)傳來鉆心的疼痛卻渾然不覺。
他想起那日,我跪在他腳邊,蒼白的手指拽著他的衣角,聲音顫抖著求他,救救弟弟。
而他只是冷漠地甩開我的手,任由我哭喊到聲嘶力竭。
“王爺,下游十里都找遍了,還是沒有找到宋姑娘......”侍衛(wèi)的聲音讓他猛地抬頭,眼中布滿血絲。
“繼續(xù)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陸宴安幾乎是吼出這句話,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他如同游魂回到王府,腳步卻不知不覺站在我曾經(jīng)住過的院落里。
空蕩蕩的房間,梳妝臺上還放著那支他送我的玉簪。
他記得我收到時眼中閃過的驚喜,也記得后來我將這簪子狠狠摔在地上時眼中的絕望。
手指撫過床榻,似乎還能感受到她殘留的溫度。
多少個夜晚,他將我禁錮在這張床上,用最殘忍的方式證明我永遠(yuǎn)屬于他。
現(xiàn)在想來,那些所謂的報復(fù),不過是他不敢承認(rèn)的思念。
“王爺,宋大小姐求見。”管家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陸宴安眼中寒光一閃:“讓她進(jìn)來?!?/p>
宋云黛一進(jìn)門就撲倒在他腳邊,哭得梨花帶雨:“王爺要為妾身做主??!妹妹她害死了我們的孩子,現(xiàn)在又跳崖自殺......”
“我們的孩子?”
陸宴安冷笑一聲,猛地掐住她的下巴,“你肚子里從來就沒有過孩子。當(dāng)年流放時,我傷了下面,如果不是汀銀體質(zhì)特殊,才能懷上我的孩子。而你,你的那些把戲,不過都是用來陷害她的手段。”
宋云黛臉色瞬間慘白:“王爺,您怎么能.......”
“閉嘴!”他一腳將她踹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買通大夫做的假脈,你指使丫鬟在汀銀的茶里下藥,還有上次你假裝被她害死腹中胎兒......”
每說一句,他的聲音就冷一分,“我全都知道?!?/p>
宋云黛癱軟在地上,終于明白大勢已去:“那你為什么.......”
“因為我想看她痛苦?!?/p>
陸宴安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帶著說不出的疲憊,“我想看她為我吃醋,為我難過......”
他自嘲地笑了,“多可笑,我折磨她,不過是想證明她還在乎我?!?/p>
陸宴安望著天邊的彎月,嘶啞道:“現(xiàn)在她走了,永遠(yuǎn)都不會回來了?!?/p>
宋云黛還想說什么,卻被他一個眼神嚇得噤聲。
“來人,把這個毒婦拖下去,拔舌去手,給我按律處置?!?/p>
他頭也不回地下令,聲音冷得像冰,“至于宋家.......”
頓了頓,“一個不留?!?/p>
當(dāng)房間里再次恢復(fù)寂靜,陸宴安緩緩跪倒在地。
他想起我最后一次對他笑,是在抄家前的那個春天。
我偷偷跑來見他,將親手繡的香囊塞進(jìn)他手里,紅著臉說等他來提親。
后來他全家被流放,九死一生才活下來。
當(dāng)他終于有能力復(fù)仇時,朝思暮想的姑娘成了仇人之女。
恨意蒙蔽了他的雙眼,他刻意接近我,又殘忍地將我囚在身邊,用最不堪的方式羞辱我。
陸宴安將臉埋進(jìn)掌心,肩膀劇烈顫抖著。
那個會對他笑的我,那個被他親手逼上絕路的我,再也回不來了。
天亮?xí)r分,侍衛(wèi)來報在下游發(fā)現(xiàn)了半塊碎布,正是我跳崖時穿的那件。
陸宴安死死攥著那片染血的布料,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繼續(xù)找。”他咬著牙說,“把整條河翻過來也要找到她?!?/p>
又過了七日,依然搜尋無果。
陸宴安站在河邊,看著湍急的河水,恍惚間似乎看見我站在對岸朝他微笑。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邁了一步,卻被侍衛(wèi)死死拉住。
"王爺!使不得??!"
陸宴安茫然地站在原地,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中滿是蒼涼:“她連尸體都不愿留給我.......這是她最后的報復(fù)?!?/p>
回到王府,他命人將我住過的院子鎖了起來,除了他,誰也不準(zhǔn)進(jìn)入。
有人提議為我辦喪事,讓我走的安心,他紅著眼將劍橫在那人喉間,讓他閉嘴。
“汀銀沒死!她只是生我的氣躲起來了!再讓我聽到一個‘喪’字,我親手取你的頭。”
他又不死心地找來各種道士一次次做法招魂,但都以失敗告終。
夜深人靜時,陸宴安常常喝得酩酊大醉,蜷縮在我睡過的床上,一遍遍回憶我們之間少得可憐的溫情時刻。
會夢見我渾身是血地站在他面前,問他為什么不肯放過我。
驚醒后,又總會下意識去摸身邊的位置,卻只摸到一片冰涼。
他終于垂淚痛哭。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汀銀?!?/p>
“是我混賬,是我畜生不如。我對不起你?!?/p>
“我求求你,只要你回來,我再也不會那樣對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