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御書房。
裴寂周身死一般的寂靜，
他顫抖的拿起暗衛(wèi)給他的線報。
只要打開，他便能知道，當年那個小女孩究竟是誰。
裴寂閉眼，連日的頭痛讓他看起來憔悴又可怖。
自從衛(wèi)宜死后，他就再沒有睡過一個整覺。
只要裴寂一閉眼，腦海中就會自動浮現(xiàn)衛(wèi)宜的音容笑貌。
夢里，也都是衛(wèi)宜在笑著叫他——
“阿寂?！?/p>
“你不輸雄鷹，當翱翔天地間?！?/p>
裴寂渾身劇震，魔怔般地，竟將記憶中小女孩模糊的面容，
與衛(wèi)宜那張桀驁的臉龐……緩緩重疊。
一絲縫隙也無。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攥緊，驟停了一瞬。
“不……！”一聲低吼從裴寂齒縫擠出。
他顫抖的指尖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猛地翻開了那薄薄的紙頁！
目光凝固在那一行字跡上：
「建寧十二年冬，于西苑偏殿現(xiàn)身……確為衛(wèi)氏嫡女，衛(wèi)宜?！?/p>
轟——！
裴寂腦中仿佛雷劈一般，巨大的痛苦瞬間席卷他的四肢百骸。
他佝僂下腰身，像被抽去了所有脊骨。
早該想到的……
他早該想到的！
那年他模糊間聽到的，哪里是什么“小離”……
分明是——
“小宜”！
是他心尖上的“小宜”！
“噗——”一口心頭血終究沒能忍住，星星點點濺在明黃的線報上，
裴寂臉色慘白如金紙，再無一絲人色。
他死死捂住劇痛欲裂的心口，仿佛要將那顆背叛了自己、鑄下彌天大錯的心活生生剜出來！
巨大的悔恨與滅頂?shù)慕^望化作滔天巨浪，將他徹底吞沒。
“小宜……”
他的小宜。
那個……被他親手推入萬劫不復深淵，
被他親手……害死了的小宜！
“阿寂。”
一聲極輕、極柔的呼喚，仿佛就在耳邊，帶著他魂牽夢繞的熟悉氣息。
裴寂猛地抬頭，猩紅的眼眸瞬間爆發(fā)出駭人的光亮，
“……小宜？是你嗎？小宜！”
裴寂踉蹌起身，帶翻了沉重的御座。
然而，那聲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漣漪散盡，只余下更深的死寂。
方才那一聲，仿佛只是他瀕臨崩潰邊緣的幻聽。
“小宜——！小宜——！”裴寂驟然爆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是她！
一定是小宜的魂魄回來了！她怨他！她恨他！她來找他了！
“小宜！小宜！你在哪兒？你出來看看我！你出來啊！”
裴寂徒勞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虛無縹緲的影子。
“小宜，你在求救對嗎？”
他猛地頓住腳步，瞳孔急劇收縮，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幾乎要摳進骨頭里，殷紅的血珠順著指縫蜿蜒滴落，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痛楚。
“黃泉路是不是很冷？很黑？”
“別怕！小宜別怕！等我！我一定會救你！我一定會把你帶回來！”
“來人——！”裴寂猛地轉(zhuǎn)身，朝著緊閉的殿門發(fā)出撕裂般的咆哮，帝王威儀蕩然無存，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瘋狂與偏執(zhí)，
“給朕聽著！即刻傳旨！遍尋天下！無論是方士、道士、巫師、薩滿……凡有通曉招魂之術(shù)者，凡有能替朕復活皇后者——賞！黃金萬兩！封萬戶侯！朕要她活過來！朕要她完好無損地站在朕面前！”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宇里回蕩，每一個字都浸透了血淚。
“傾盡國庫！耗盡國運！”
“就算賠上朕的江山！朕的性命！朕的一切！朕也要……救回小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