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高臺之上,縣令張?jiān)弃Q、縣尉王牧之、學(xué)正萬松年,還有縣城大大小小高官正坐在席間。
“張大人,那位真的不出來?”
王牧之一邊朝張?jiān)弃Q舉杯示意,一邊開口問道,話語間,還朝著后面那一幕緯紗看了眼。
“王大人,你也知道那位的脾氣,他過來只是查看家族產(chǎn)業(yè)賬目,根本不打算和我們接觸。若非是不知怎么的,忽然對林王兩家私塾的詩會比試有了興趣,說不定都不會跟咱們見一面。”張?jiān)弃Q把杯里的酒一飲而盡,這才笑瞇瞇地說道。
王牧之眉頭微蹙,嘆了口氣道:“我只是擔(dān)心,那位貴人和位子上那位......”
“王縣尉慎言!”
王牧之的話還沒說完,學(xué)正萬松年就打斷了他。
“貴人說是要看兩家詩會比試,那便是看詩會,其他的貴人沒有多說,我等也勿需妄自揣測。至于王縣尉剛才所說......呵呵,說句不好聽的話,你我還入不得那位的法眼,勿需庸人自擾。”
“萬學(xué)正說的是。”王牧之自嘲一笑,朝著萬松年敬了一杯。
就在這時(shí)候,高臺處一名身材魁梧的侍衛(wèi)走了上來。
“吳大人,可是又有詩作?”萬松年立刻站了起來,朝著那侍衛(wèi)迎了過去。
吳太池微微拱手:“一名鳳溪鎮(zhèn)的學(xué)子作了一篇詩文,我這正要呈給主上過目?!?/p>
“哦,可能讓老夫看看?”
萬松年滿臉驚喜之色,但心底卻已經(jīng)開始罵娘了,又是哪家學(xué)子不知輕重在作詩?
不是讓人下去叮囑了過,讓這些廢物玩意兒不要再呈詩作上來了。
回想不久前,那位貴人看到的那幾篇所謂的詩作后,所說的話語,王學(xué)正的笑容就有些僵。
“萬學(xué)正,你江陵縣文風(fēng)鼎盛啊,呵呵......”
吳太池哪里還不明白萬松年的意思,笑道:“萬學(xué)正勿需多慮,等主上觀看后,自可與那學(xué)子聊聊?!?/p>
萬松年心頭微動,吳太池的意思是,這詩作能入貴人法眼?
這一早上過去了,到現(xiàn)在為止,呈上來的詩作也有好幾十篇,但卻沒有一位被邀上這高臺。
貴人雖然沒說,但很明顯對江陵縣的文風(fēng)很是不滿意。
萬松年身為學(xué)正,主管一方教育,對他而言,這可是大大的失職,貴人回京后不多說就算了,一旦上報(bào),他這學(xué)正定然會被治一個(gè)瀆職之罪。
看著吳太池拿著一頁宣紙去了紗幔后面,萬學(xué)正就感覺好像回到了幾十年前,自己正站在私塾外,等著老師批改功課一樣。
真是見了鬼了!
萬松年暗罵了聲。
紗幔后,一名中年人端坐在方桌前,在他身旁是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年人。
“江陵縣為南方大縣,原以為才子無數(shù),沒想到文風(fēng)卻如此不堪?!敝心耆藝@息道。
少年人面露溫和笑容,道:“二叔吩咐不讓張揚(yáng),那縣令學(xué)正自然不敢廣邀文人雅士,您要在這里直鉤垂釣,能釣肥美大魚才是怪事了?!?/p>
“也不至于如此?。 敝心耆溯p哼一聲,面上露出不悅之色,“你也看了,今日一天呈上的詩作都是些什么鬼東西,那些也能叫做詩詞?簡直有辱斯文!那萬松年身為學(xué)正,不可辭其咎!等回到京城,必然要參他一本?!?/p>
“二叔不要動怒,若是真覺得萬松年不成,等回了郡府,跟父親打個(gè)招呼便是?!?/p>
中年人搖了搖頭,也沒有再說什么。
就在這時(shí)候,側(cè)面紗幔掀開,吳太池捧著一張宣紙走了進(jìn)來。
“主上,又有學(xué)子呈上詩作?!?/p>
“不看了不看了,都是些什么鬼東西,越看越生氣!”中年人皺眉擺了擺手。
吳太池自然明白自家主上脾氣,忍不住失笑,道:“主上,要不還是看一眼?屬下覺得,這篇有些不一樣。”
中年人眉梢輕揚(yáng),卻沒有說話。
一旁的少年會意,起身到吳太池身邊,笑道:“太池叔,給我便是?!?/p>
吳太池躬身,恭敬地將宣紙交到了少年手上。
少年也沒有立刻給中年人,而是打開宣紙看了眼。
只是一眼,他就忍不住輕咦了一聲,一雙眸子更是異色連連。
“怎么樣?”中年人見少年臉色變化,頓時(shí)心頭微動,“給我看看?!?/p>
少年人聽到這話,卻是笑吟吟地把宣紙合攏了來。
“二叔,不是說了不看了嗎?”
“你......趕緊的!”
少年越是如此,中年人就越是覺得心癢難耐。
特別是他知道自家這侄子,他自小擅長詩詞歌賦,便是在京城都頗有才名,能讓他觀之動容的,怕是只有京城那幾位有數(shù)的才子才有機(jī)會辦到吧。
難道真是什么不錯(cuò)的詩作?
“看了可別后悔。”少年人輕笑道。
“不悔不悔!”
中年人有些不耐煩了,干脆起身從少年人手中把那宣紙搶了過去,打開看了眼,就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好詞......但......但......”
中年人的神色糾結(jié),就跟便秘了一樣。
少年人頓時(shí)哈哈大笑:“但這作詞之人,不當(dāng)人子??!”
“真是不當(dāng)人子!”
中年人恨得牙癢癢。
就見宣紙上寫著兩行小字:五月榴花妖艷烘。綠楊帶雨垂垂重。五色新絲纏角粽。金盤送。生綃畫扇盤雙鳳。
這是一首詞,寫的是五月是石榴花開的季節(jié),楊柳被細(xì)雨潤濕,枝葉低低沉沉地垂著。人們用五彩的絲線包扎多角形的粽子,煮熟了盛進(jìn)鍍金的盤子里,送給閨中女子。
按說詞中風(fēng)景已經(jīng)完美,但這卻分明是上闋。
既然是詞,那必然是有下闋?wèi)?yīng)和。
而上闋越是完美,就越讓人想知道后面該怎么接續(xù)。
“那位學(xué)子呢?”中年人問道。
吳太池回稟道:“還在樓下,可要請他上來?”
中年人正要說有請,忽然心頭一動,道:“不急......”說著就看向少年人,“你來試試?”
聽到這話,少年人也有些心動。
好詞難得,這種只出了上闋的好詞就更難得。
若是能為其賦下半段,無論是對自己的才名還是學(xué)識,都有莫大好處。
少年人看了良久,這才緩緩道:“彩線輕纏思遠(yuǎn)夢。碧筒酒暖浮香動。角黍投波煙水共。千帆送。楚歌猶唱湘波動?!?/p>
“好!”
中年人也是微微點(diǎn)頭,倒是不錯(cuò)。
只是,總覺得差了點(diǎn)什么意思。
“我試試?!?/p>
中年人也有些手癢了。
“二叔請?!鄙倌耆溯p笑道。
吳太池沒有在這里打擾兩叔侄,安靜退出紗幔內(nèi)。
“吳大人,貴人怎么說?”
王學(xué)正在外面等了半晌,這終于是等到吳太池出來了。
吳太池正想說自家主上覺得不錯(cuò),卻似乎忽然心頭一動,泛起一抹調(diào)笑的心思。
“主上說作詞之人......不當(dāng)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