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新榮跟在后面一起進屋,握住了我的手,替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嘆了一口氣。
“徐秀,不要鬧脾氣,讓孩子看笑話,不過就是個晾衣架和金鐲子,等我們三十周年紀念日,我告訴你一個驚喜,你一定會高興的?!?/p>
我掙脫他的手,平淡地說:“俞新榮,我們離婚,現有財產對半分割。”
我為這個家付出了三十年,離婚要一半財產不過分。
俞新榮一臉不可理喻地看著我,“徐秀,你還沒鬧夠,就連紀念日那天都等不到了嗎?”
他這副興師問罪的樣子真的讓我覺得非常好笑,“俞新榮,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在半個月前?!?/p>
俞新榮表情一僵,顯然想起那一天發(fā)生了什么,氣勢低了些,“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鬧著離婚啊?!?/p>
俞瑾不耐煩地說:“爸,紀念日錯過了就錯過了,現在告訴媽不就得了,爸其實是我們省里的首富,盛昌集團是我們家的?!?/p>
俞新榮理了理衣領,“兒子說的沒錯,我是盛昌集團的董事長,所以你真的沒必要和景芳那么斤斤計較,她不過是我請的保姆?!?/p>
他打開新聞詞條,“看,我們集團還剛剛拿下了一塊地,計劃建立市里最大的商超,到時候就以你的名字命名好嗎?”
看著新聞照片上我最熟悉的兩張面孔,巨大的荒謬感籠罩著我。
我垂頭看著自己布滿老繭飽經風霜的一雙手,想到過去忙忙碌碌操勞的三十年,忽然覺得我這一生像個笑話。
俞新榮抱住我的肩,聲音深情款款。
“徐秀,你也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家,最怕找媳婦找到貪財的,所以才瞞了你,現在你已經通過考驗了,以后我們一起過好日子。”
俞瑾也走過來攬住我,“媽,你這些年辛苦了,以后我們就一起回家住大房子,我給您好好養(yǎng)老?!?/p>
我整個人已經麻木了,如果俞新榮是一開始就瞞著我,那我懷胎十月拼了命地生下來的俞瑾呢,他是什么知道的?
是不再纏著我要零花錢的時候?還是開始對我從地攤上淘來的廉價物品露出嫌棄的時候?
他們還在你一言我一句地向我描繪著未來的養(yǎng)老生活。
“你以后的好東西多著呢,所以你就別和芳芳計較了,那金鐲子又不值什么錢,她委屈地住在小房子,辛辛苦苦照顧我們家這么多年,也該得點東西?!?/p>
“是啊,媽,別那么小氣,你是盛昌集團的老板娘,和芳姨一個保姆計較什么?”
窄小客廳角落里的鏡子映出我現在的模樣,一個五十多歲的皮膚黃黑,穿著普通,面容愁苦的中年婦女。
而所謂的辛苦保姆景芳,面容白皙,手上一個繭都沒有,平日里總穿著四位數的舒適旗袍。
我諷刺地笑了出來,原來我這么多年的付出,都是一廂情愿。
不僅沒被人家看在眼里,還被認為是勉強通過了他們荒謬絕倫的考驗。
我拖著疲憊的步伐,沉默地回房收拾東西。
因為沒有行李箱,我只能拿俞瑾大學時留下不要的背包裝。
可就是如此,在這個家三十年,我的東西連這個舊背包都裝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