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從李若愚那里旁敲側(cè)擊地印證了東宮的消息后,夏宸心中的不安感愈發(fā)強烈。
太子夏啟只是“偶感風(fēng)寒”,需要“靜養(yǎng)數(shù)日”,這并不足以讓淑妃和四皇子夏昭冒著巨大的風(fēng)險對自己這個“無關(guān)緊要”的九皇子下死手。
除非......他們的目標并非單純地除掉自己。
夏宸將自己代入四皇子夏昭的視角進行思考。
如今太子暫時失勢,是其他皇子擴張影響力的好機會。但如果此時后宮之中,或者說,在皇帝的眼皮底下,發(fā)生一起針對皇子的惡性事件,比如說——九皇子夏宸,因為“意外”或者“急病”而薨。
那么,皇帝會怎么想?
一個本就病弱的皇子死了,或許不會引起太大的波瀾。但如果這個“死”,恰好發(fā)生在太子“靜養(yǎng)”、朝局微妙的時刻呢?
皇帝會不會懷疑,這是其他皇子在排除異己,手段過于卑劣,甚至是在挑戰(zhàn)他的底線?
尤其是,如果這個“意外”或者“急病”被巧妙地引導(dǎo),將某些線索指向風(fēng)頭正勁、或者野心勃勃的皇子,比如......同樣手握軍權(quán)、剛剛從邊關(guān)回來的二皇子夏淵呢?
一石二鳥!
既除掉了一個雖然礙眼但無關(guān)緊要的夏宸,又能將臟水潑向其他競爭對手,引發(fā)皇帝的猜忌和不滿,從而為自己爭取更有利的局面。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夏宸的腦海,讓他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淑妃和四皇子的算盤,打得不可謂不精!他們看中的,并非夏宸的“威脅”,而是他“完美受害者”的身份——病弱、不受寵、死了也不會有太多人真正關(guān)心,卻又偏偏是皇子之尊,足以引爆輿論,挑動皇帝最敏感的神經(jīng)!
那么,那張紙條的出現(xiàn),就有了更合理的解釋。
它并非單純的提醒,更像是一個“預(yù)告”,或者說,是某個不愿意看到這種局面發(fā)生、或者想借此事達成其他目的的第三方勢力,在向自己示警,同時也可能是在......尋求合作?
小翠背后的人,究竟是誰?
夏宸再次將目光投向了那個每日在清涼殿內(nèi)默默灑掃的小宮女。
他沒有聲張,也沒有對小翠表現(xiàn)出任何異常。他知道,在沒有弄清楚對方的真實意圖和實力之前,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引火燒身。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xù)扮演好自己“病弱糊涂”的角色,同時,想辦法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福爺爺,”這日傍晚,夏宸從文淵閣回來后,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福安一人在內(nèi)殿,他的臉色異常凝重,“我們......可能要有大麻煩了。”
他將自己的猜測,以及那張紙條的內(nèi)容,和盤托出。
福安聽得心驚肉跳,臉色煞白如紙:“殿......殿下,這......這可如何是好?要不......老奴拼了這條老命,去......去求見陛下?”
“沒用的?!毕腻窊u了搖頭,眼神深邃,“空口無憑,誰會相信?更何況,父皇如今最忌憚的,便是皇子之間的傾軋。我們主動送上門去,只會讓他覺得我們是在危言聳聽,甚至......是在挑撥離間。”
“那......那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福安急得團團轉(zhuǎn)。
夏宸沉默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福爺爺,我們現(xiàn)在唯一的生路,就是......讓他們不敢輕易動手,或者......讓他們動手的代價,大到他們無法承受?!?/p>
“如何才能讓他們不敢動手?”福安不解。
夏宸的目光投向窗外,清涼殿的院墻之外,是深邃而幽暗的宮廷夜色。
“福爺爺,你還記得我讓你留意的,關(guān)于我‘出意外’那天,四皇子心腹王瑾的行蹤嗎?”
福安點頭:“老奴記得,殿下說他往淑妃娘娘的永寧宮方向去了?!?/p>
“對。”夏宸眼中閃過一絲冷芒,“如果......我是說如果,王瑾在去永寧宮之前,或者之后,還在其他地方出現(xiàn)過,并且......留下了什么痕跡呢?”
福安一愣,隨即明白了夏宸的意思:“殿下是想......找到王瑾與您‘出意外’相關(guān)的證據(jù)?”
“證據(jù)或許找不到。”夏宸搖了搖頭,“但我們可以......制造‘嫌疑’。讓某些人知道,我夏宸并非完全沒有察覺,也并非任人宰割。如果我真的出了事,有些‘東西’,或許就會流傳出去?!?/p>
這是一種威懾,一種玉石俱焚的決心。
雖然冒險,但卻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自保之法。
“可是......我們?nèi)ツ睦镎疫@種‘嫌疑’?”福安面露難色,“王瑾是四皇子身邊的心腹,行事必然極為謹慎?!?/p>
夏宸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算計:“福爺爺,你忘了我們最近最大的收獲是什么嗎?”
福安不解。
夏宸走到書案前,拿起一本看似普通的《宮中雜役名錄》,這是他前幾日特意讓小豆子弄來的“閑書”之一。
“王瑾雖然是四皇子心腹,但他終究是內(nèi)侍,他的日常起居、當(dāng)值記錄、甚至是一些私下的往來,總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而這些東西,往往掌握在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手中?!毕腻返氖种冈诿浬陷p輕劃過,“比如......負責(zé)記錄內(nèi)侍出入宮禁的門監(jiān)小吏,負責(zé)管理各宮太監(jiān)名冊的敬事房書辦,甚至......是與王瑾有過節(jié)、或者知道他某些秘密的小太監(jiān)?!?/p>
“殿下是想......從這些人入手?”
“對?!毕腻伏c頭,“我們不需要確鑿的證據(jù),只需要一些......能夠引起四皇子和淑妃警惕的‘流言’或者‘痕跡’。讓他們知道,如果我死了,這些‘流言’和‘痕跡’,很可能會被無限放大,最終指向他們?!?/p>
這是一個極其大膽,也極其危險的計劃。一旦操作不慎,不僅無法自保,反而會加速自己的滅亡。
福安的額頭滲出了冷汗:“殿下,這......這太冒險了!”
“不冒險,就只能等死?!毕腻返恼Z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福爺爺,你人脈廣,宮里的老人你也認識不少。這件事,需要你暗中去辦。記住,我們不是要栽贓陷害,我們只是要......‘不經(jīng)意’地讓某些‘消息’流傳出去,并且,要確保這些‘消息’,能夠準確地傳到四皇子和淑妃的耳朵里。”
他特意加重了“不經(jīng)意”和“準確”這兩個詞。
福安看著夏宸眼中那與年齡不符的深沉和決絕,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這位九殿下,已經(jīng)不再是以前那個任人欺凌的小可憐了。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在這殘酷的宮廷中,艱難地搏出一條生路。
“老奴......老奴明白了!”福安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殿下放心,老奴就算是拼了這條老命,也一定把事情辦妥!”
夏宸點了點頭,又叮囑道:“此事必須做得極為隱秘,切不可留下任何把柄。而且,速度要快。我感覺......他們的耐心,可能不多了。”
那張神秘紙條的出現(xiàn),就像懸在他頭頂?shù)囊话牙麆ΓS時可能落下。
就在福安領(lǐng)命,準備悄然行動的時候,清涼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一個小太監(jiān)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九......九殿下!不......不好了!陛......陛下召您立刻前往養(yǎng)心殿!好像......好像是東宮那邊......又出事了!”
東宮又出事了?
父皇召見?
夏宸和福安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驚疑和凝重。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打亂了夏宸的計劃。
福兮?禍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