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桓離開前,給我留了樣東西。
“這個先給你,當做是對你的補償。以后你再也不用下海采珠,在我身邊享福就好?!?/p>
“等時機成熟了,再派人來接你?!?/p>
貶妻為妾,他管這個叫做享福。我翻到一半的白眼,在瞥見銀票時,眼珠子又默默轉了回去。
罷了,銀子又沒有錯。當初看上他,那就轟轟烈烈地付出。如今賭輸了,及時止損才是上策。
我在家足足睡了兩日,吳嬸也許是聽說了什么,來敲過幾次門。
“晚娘,你要想開些?!?/p>
“你的命不止如此,有的是好日子等著你。”
隔著門她安慰了幾句,還留下燒好的飯菜。
當夜,我輾轉反側,打量著家里周世桓睡過的床,用過的碗盞和收好的包袱,心里忽然萌生出一個念頭:既然萬事俱備,不如就去雷州。
趁著夜黑,我去了吳嬸家中,幾番折騰才從門縫里偷偷塞進些碎銀子,又盤算著明日一早請個鏢師再上路。畢竟要避開周世桓的耳目,走鄉(xiāng)野小道最為穩(wěn)妥。
折騰一番后,我沉沉睡去。
半夜,我被一股濃煙嗆醒,猛然睜眼,火苗已近在咫尺。等我撲向門口,卻驚覺已被人從外封死。用盡力氣撞了幾下,它仍紋絲不動。
“救,救命,咳咳咳……”嘶喊沖喉而出,卻是啞的。
“迷魂香燃了這么久,小娘子竟還能醒。不過也沒用,門窗都已被釘死,誰讓你擋了我家主人的道兒,今日必死無疑。”
濃煙入肺,我很快癱跪在地,任由熱浪侵襲。
最后一絲清明中,我想,要是從來沒有遇到過周世桓就好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一滴冰水落在唇上,我費力睜眼,朦朧中看見有個影子懸在頭頂。
“嘖嘖,你終于醒了。”那影子倏地湊近,幾乎貼上我的鼻尖:“別張嘴,你這幾日是說不出話的,那伙人下了重手,我再晚去一會兒,你就算活下來也是個啞巴?!?/p>
“啊啊啊啊?!蔽疑焓趾鷣y比劃著,卻被他鉗住。
“別吵,我早覺著你家那位瘸腿郎君有問題,按你的說法,你家夫君的腿傷及經脈,可那些藥全是治尋常跌打損傷的。若說開藥的是庸醫(yī),你夫君自個卻又說喝了有用,這不是明擺著他自己裝瘸嗎?”
“不過也幸虧你四處替他求醫(yī)問藥,否則我若不來,你這會兒已經在閻王殿了?!?/p>
他手指蘸著藥膏,在我脖頸處涂抹,動作溫柔細致,可嘴上卻不肯饒人。
我突然想起日前為了治好周世桓,搜羅了許多名醫(yī)消息,逐個寫信寄去探尋治療之法,甚至還塞了銀票,其中一位說要來遂溪當面問診。
看來他就是那位謝大夫了。
我想表達謝意,奈何發(fā)不出聲音,只能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你昏睡的時候倒是比現(xiàn)在好看些?!?/p>
他端來一碗藥,濃烈的藥味直竄鼻腔,引來我一陣巨咳,咳的雙眼通紅。
“我叫謝昀,是個大夫。娘子還是好好喝藥,免得白費了我這一番苦心。”
謝昀不僅是個大夫,還是個藥癡。
他日日查看我的傷情,恨不得將傷口處盯出一個洞,最后略帶欣喜地說:“你體質與常人不同,是個用藥的好器皿。”
“……”
“你別誤會,我不是那種會拿人練丹藥的邪士,只是你這抗藥的反應罕見,難免…”
我裹緊了衣服。
“日后我若醫(yī)好了你,能不能替我試藥?”
我隨手抄起墊子朝他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