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工廠的臨時據點里,彌漫著一股劣質煙草和汗味混合的沉悶氣息。張?zhí)煊顖F隊的核心成員圍坐在那張蒙塵的舊工作臺旁,氣氛比白露離開時更加凝重。
“啪嗒!”
老K把玩著一個廉價的塑料打火機,火苗躥起又熄滅,映照著他臉上毫不掩飾的疑慮和肉疼。
“我說張少,你就這么信她了?那娘們…白露?三倍!那可是三倍的行價啊!夠買條人命了!而且,她自己不也說了嗎?她爹媽死得蹊蹺,她也要查那什么鬼‘守墓者’!那咱們和她不就應該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同仇敵愾嗎?她怎么還敢開這么高的價?這不是趁火打劫是什么?”
山貓李彪正費勁地用鉗子試圖拔出釘在鐵柱上的匕首,聞言“哼”了一聲,沒好氣地接口:
“就是!媽的,身手是夠邪門,可那副死人臉,看著就晦氣!還說什么‘其他人視情況而定’,老子需要她來定?狂得沒邊了!張老板,這錢花得冤!”
老煙槍孫國富劇烈地咳嗽了一陣,咳得滿臉通紅,才啞著嗓子道:
“咳咳…錢…是小事…咳咳…關鍵是…她知道的…太多了…‘守墓者’…這詞兒…邪性…連陳老都查了半天…她張口就來…還說得有鼻子有眼…咳咳…她到底是什么來路?別是…別是‘那邊’派來的釘子…”
說著,他渾濁的眼睛警惕地瞟了瞟四周,仿佛陰影里藏著什么。
鬼手七縮在角落,抱著他的油布包裹,身體微微發(fā)抖,聲音細若蚊蚋:
“…煞氣…好重的煞氣…那女人…身上背著…血債…怨念纏身…和那‘血眸’…有…有因果線…兇…大兇啊…”
張?zhí)煊畛聊芈犞娙说馁|疑和擔憂,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他的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陰郁,眼底的血絲并未褪去,但那份被噩夢和現實雙重擠壓出的決絕,卻沉淀得更加堅硬。
“說完了?”
張?zhí)煊罱K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壓力,瞬間壓下了所有的抱怨。他的目光掃過老K、山貓、老煙槍,最后在鬼手七驚恐的臉上停留了一瞬。
“錢,不是問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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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找到我爸,揭開真相,花多少錢都值!至于她開高價…”
他頓了頓,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
“這恰恰說明她不是‘那邊’的人。如果她是燭龍派來的釘子,她會急于融入,會放低姿態(tài),或者更有甚的不要錢來取得我們完全的信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擺出一副拒人千里、隨時可能翻臉的冷酷姿態(tài),還毫不客氣地索要巨額報酬!這不符合一個臥底的行為邏輯?!?/p>
老K皺著眉,打火機在手指間轉了一圈:
“那也可能是欲擒故縱…”
“可能性有,但不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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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她的實力和…她的動機。”
他看向陳教授
“教授,您怎么看?關于她說的‘守墓者’?”
陳教授推了推眼鏡,臉色凝重:
“她描述的‘守墓者’特征…力量詭異,形態(tài)不定,以生命為食…與我查到的一些禁忌記載高度吻合。而且,她提到父母死于類似事件…這雖然無法證實,但結合她對‘血眸之鑰’符號的篤定認知…她很可能確實接觸過、甚至經歷過我們無法想象的恐怖事件。這種經歷…足以塑造她那樣的性格和能力。”
他嘆了口氣,
“她的動機,復仇也好,求知也罷,雖然危險,但足夠強烈。強烈的個人動機,往往比純粹的金錢雇傭,更能驅使人在絕境中爆發(fā)出可怕的力量?!?/p>
張?zhí)煊铧c點頭,接著分析:
“老K,你說我們和她目標一致,應該是同盟。理論上沒錯。但現實是,我們對她一無所知,她對我們也同樣充滿戒備。這種脆弱的‘同盟’關系,在真正的生死危機面前不堪一擊。她開高價,恰恰是在劃清界限——她只負責契約內的任務:保護我和教授抵達核心區(qū),撕開威脅。除此之外,她不會浪費任何多余的力氣。這很冷酷,但也很現實?!?/p>
他目光掃過山貓和老煙槍:
“至于你們覺得她狂?覺得她晦氣?想想她在倉庫里那一棍!想想如果我們在森林里遇到那種速度、那種力量的‘東西’,你們誰有把握擋得???我們需要一把能撕開絕境的尖刀!她的冷漠、她的不近人情、甚至她的‘視情況而定’,都是這把刀的一部分!她要價高,是因為她值這個價!也因為她清楚,這趟活,很可能有去無回!”
張?zhí)煊畹穆曇粼诳諘绲膫}庫里回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度。老K沉默了,手指摩挲著打火機,眼神閃爍,似乎在重新權衡。山貓看著鐵柱上那柄匕首,臉色變幻,最終啐了一口,不再說話,只是拔匕首的動作更用力了。老煙槍又咳嗽起來,但眼神里的警惕似乎松動了一些,多了幾分認命的無奈。
“我們沒有更好的選擇?!?/p>
張?zhí)煊钭詈罂偨Y,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疲憊,卻又無比堅定
“燭龍在暗,森林里的‘東西’未知,父親生死不明…我們是在刀尖上跳舞。白露,是目前我們能找到的、最鋒利也最可能幫我們劈開一條生路的那把刀。無論她身上有多少謎團,無論她有多冷,現在,我們必須用她!”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明天凌晨四點,城西貨運站。不想去的,現在退出,錢照付。要去的,就收起所有無謂的猜疑和抱怨!我們的命,從現在開始,不僅要提防森林里的鬼,更要靠我們自己攥緊!出發(fā)前,檢查好所有裝備,尤其是…”
他看向鬼手七
“…你那些‘門道’里的家伙什!”
說完,他不再理會眾人各異的神色,轉身走向倉庫深處那片更濃的陰影,背影挺直,卻透著一股孤注一擲的沉重?;璋档墓饩€下,墻壁上那些模糊的涂鴉,仿佛扭曲成了一個個無聲嘲笑著的鬼臉。
倉庫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老煙槍壓抑的咳嗽,以及山貓用力拔匕首時金屬摩擦的刺耳噪音。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瀝青,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那把名為“白露”的冰冷刀鋒已經懸在頭頂,而前方,是吞噬一切的未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