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為了報恩,身為人魚的我化為人形,成為陸攸寧的新郎。
陸攸寧愛我入骨,不到半年她便順利懷孕。
可女兒出生當晚,陸攸寧便命人將我關(guān)入特定的水族箱中逼我現(xiàn)形。
她一手拎著女兒,一手挽住林峰的手。
“藍滄冥,當初是你人魚一族害我妹妹溺亡,如今你女兒在我手上,等著慢慢受盡折磨吧!”
此后三年,我被囚禁在水箱中,一次次被割開魚尾,讓傷口泡在鹽水中潰爛。
聽說人魚血大補,她便捥我血肉給林峰泡酒,讓我一邊流血一邊看他們歡好。
直到女兒三歲,林峰聽說人魚鱗片有安神功效,陸攸寧便用鑷子一片片拔下女兒的鱗片,將女兒扔進水箱中。
我趴在玻璃前哭著說女兒會被淹死,求她救女兒出去。
陸攸寧卻將入口堵上,冷嗤一聲。
“人魚的女兒怎么可能會淹死?真是謊話連篇!”
我拼命托舉女兒,可她還是在我懷中化為泡沫。
我徹底心死,忍痛剝下心口的鱗片。
只要把鱗片丟進大海,姐姐就會接我回家了。
1.
陸母急匆匆闖進來時,只來得及看見漣漣消散的泡沫。
看見我掌心的鮫珠,她又驚又懼,當場落下淚來。
“漣漣她......死了?”
人魚死后,便會化作鮫珠。
我輕輕應(yīng)了聲,緩緩剝下心口保存完好的鱗片交給她。
“三年之期已到,當初你和陸先生救我的恩情,我也還完了。”
陸母抖著嘴唇,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滄冥,漣漣的事只是個意外,攸寧她是真的不知道?。∧憔驮僭徦淮伟?,陸家這一代就她一個孩子,我不能讓陸家斷子絕孫??!”
陸母將頭磕得砰砰作響,就如同當年她求我化為人形和陸攸寧結(jié)婚。
那時我答應(yīng)了,可最終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我這就把陸攸寧那個死丫頭叫來,讓她給你賠罪!”
陸母焦急地拿出手機撥通陸攸寧的號碼。
電話接通,那頭卻傳來陸攸寧欣喜若狂的聲音。
“媽,我懷了峰哥的孩子!你很快就要當奶奶了!”
陸母氣得指尖直發(fā)顫,忍不住對著電話低吼。
“你和林峰生的孩子才不是我孫子!我只有一個孫女,那就是漣漣!你這個混賬東西,趕快滾回來給滄冥還有漣漣賠罪!”
陸攸寧輕哼一聲,不以為然。
“你又去看藍滄冥那個妖怪了?媽,我早就和你說過,他們?nèi)唆~是害死妹妹的兇手!也只有你把妖怪當成個寶?!?/p>
“行了,不就是拔了幾塊鱗片嗎,人魚的再生功能很強的,你少被藍滄冥糊弄!不說了,我還要帶峰哥去海邊看日落,你快回家吧!”
陸母握著手機,被氣到胸口起伏不定。
而我眼前閃過漣漣活生生被溺死的模樣,心口一陣絞痛。
人魚混血的孩子,只有接觸過海水才會擁有腮。
陸家莊園就在海邊,可整整三年,陸攸寧都沒有帶過漣漣去海邊。
可她明明每天陪著林峰去海邊散步。
“滄冥,還有機會的,只要你再和攸寧生下一個孩子,陸家的香火就不會斷!求你了滄冥,我保證會讓攸寧好好對你,看在我們陸家救過你的份上,你再堅持一下吧!”
陸母不斷磕頭,只為讓我再生一個孩子。
而我顫抖著收起鮫珠,閉了閉眼睛。
“陸家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p>
我掰開心口給她看,那里只剩下一片鱗片。
“人魚一共有三片護心鱗,每次孕育一條生命就會失去一片,如今我僅剩一片,再生我會死的?!?/p>
陸母面露惶恐,最終重重跪倒在地,眼底一片灰敗。
“這都是陸家的命......”
她自知對不起我,收下了我心口的鱗片,答應(yīng)會幫我丟進大海中。
我蜷縮在水族箱的角落,銀藍色的魚尾無力地漂浮著。
三年來,這方寸之地成了我的整個世界,也成了我的地獄。
“嘩啦——”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shù)纳w子被粗暴地掀開,我條件反射地顫抖起來。
“藍滄冥,別裝死,今天是取血的日子?!?/p>
陸攸寧冰冷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她一頓,目光掃過角落,猛然伸手抓住我的魚尾將我直接拖出水箱。
“漣漣呢?你把她藏哪里去了!”
2.
陸攸寧的手指掐進我潰爛的魚尾,鮮血順著鱗片縫隙滲出,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疼得發(fā)抖,卻死死咬住嘴唇,不肯發(fā)出一點聲音。
“我問你,漣漣在哪兒?!”
她拽住我的頭發(fā),強迫我抬頭看她。
我的視線模糊,卻仍能看清她眼底的暴怒。
直到現(xiàn)在陸攸寧還以為我在演戲,以為我把女兒藏起來了。
可漣漣早已化為泡沫,消散在這世間。
“她死了?!?/p>
“撒謊!”
陸攸寧怒吼,一巴掌扇在我臉上,我的頭重重撞在水箱邊緣,眼前一陣發(fā)黑。
這時,林峰穿著一身名牌走過來,笑瞇瞇地挽住陸攸寧的手臂。
“攸寧,你別怪滄冥哥了,大不了我委屈一下,以后不用漣漣的鱗片當藥引,就是可憐了我們的孩子,醫(yī)生說你胎像不穩(wěn)定呢......”
聽見他們對漣漣的虐待,我渾身上下止不住顫抖,大大小小的傷口開始崩裂。
我的漣漣,她才只有三歲!
陸攸寧身為她的親生母親,竟然忍心生生拔掉她的鱗片作為藥引。
恍惚間,我仿佛聽見漣漣的笑聲,她的小手輕輕拍打著水面,天真地問我。
“爸爸,為什么媽媽不喜歡我?”
直到溺死之前,她的小手都緊緊拉著我說。
“爸爸,媽媽最討厭我哭了,我不能哭,這樣媽媽就會喜歡我了......”
心中的痛苦讓我的鱗片開始一片片剝落。
陸攸寧立刻厭惡地護著林峰后退一步。
“真惡心,既然你不肯交出漣漣,那就取你的血來代替!”
她一聲令下,立刻有兩個穿白大褂的人粗暴地拖出我的魚尾。
我痛苦地呻吟著,尾鰭上的傷口還未愈合,新鮮的嫩肉暴露在空氣中。
林峰指著我尾鰭根部一片完好的鱗片。
“這里,聽說這里的血最滋補,保胎效果最好?!?/p>
陸攸寧面無表情地點頭,示意助手動手。
鋒利的刀刃刺入鱗片下的軟肉時,我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哀鳴,十指在玻璃上抓出刺耳的聲音。
陸攸寧立刻小心翼翼捂住林峰的耳朵。
她扭頭看我,冷漠又絕情。
“藍滄冥,好好享受這份痛苦,就當是為你的族人贖罪了!”
贖罪?
多么可笑的說辭。
我至今仍不明白,我們?nèi)唆~一族究竟欠了陸攸寧什么。
鹽水池里的水被染成一片紅色。
陸攸寧坐在池邊的沙發(fā)上,任憑林峰摸著她的肚子,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痛苦掙扎的樣子。
“攸寧,你看他的鱗片,多漂亮??!”
林峰笑著,伸手去撈水面上漂浮的鱗片。
陸攸寧寵溺地親了親他的臉。
“你喜歡,那就都給你?!?/p>
我蜷縮在池底,渾身顫抖,每一寸皮膚都在灼燒般的疼痛中煎熬。
恍惚間,我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時,我剛用護心鱗保下早產(chǎn)的漣漣,虛弱地躺在床上,陸攸寧抱著我們的女兒,眼里滿是溫柔。
“滄冥,你看我們的女兒,她多像你?!?/p>
可轉(zhuǎn)眼間,她就變了臉。
“藍滄冥,你這個人魚族的賤人!是你害死了我妹妹!我要你血債血償!”
她掐著我的脖子,滿眼都是恨意。
可我至今都不知道,她口中的“妹妹”到底是誰。
我們?nèi)唆~一族,從未傷害過人類。
一桶冰水澆在我頭上,打斷了我的回憶。
陸攸寧站在池邊,冷冷地看著我。
“還不肯說出漣漣的下落嗎?”
我艱難地抬起頭,看著她冷漠的臉,忽然笑了。
“漣漣死了,人魚死后會變成泡沫,難道你不知道?”
3.
“啪!”
陸攸寧的手掌重重扇在我臉上,我的頭狠狠撞在池壁上,眼前一陣發(fā)黑。
“你還在撒謊!”
她掐住我的脖子,將我拖出水面。
“人魚有再生能力,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
我疼得渾身發(fā)抖,卻仍死死盯著她的眼睛,艱難地開口。
“陸攸寧,你親手......殺了自己的女兒!”
“閉嘴!”
她猛地松開我,轉(zhuǎn)身對保鏢吼道。
“把他關(guān)進地下室!用強光燈照著他,直到他肯說出漣漣的下落!”
我被拖進地下室,刺眼的強光燈立刻亮起,十幾盞燈同時照射在我身上。
人魚最怕強光,尤其是失去鱗片保護后。
光線像無數(shù)把尖刀,刺進我裸露的皮膚,我痛苦地蜷縮成一團,魚尾上的傷口在強光下迅速干裂、潰爛。
在劇痛中,我的意識開始模糊。
恍惚間,我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個夏天。
我貪玩在淺灘被漁網(wǎng)纏住,擱淺在礁石上。
快要被烈日曬死時,是陸母和她的丈夫出現(xiàn)救下了我。
為了報答他們的恩情,我經(jīng)常游到淺灘附近偷偷觀察他們。
直到有天我看見他們牽著一個小女孩滿臉愁容。
“怎么辦?攸寧也像我一樣有基因病,這病是治不好的,攸寧可能活不過三十歲!”
那天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受盡剝鱗之苦化為人形,將自己的血拿給陸父和陸攸寧飲下。
人魚的血可以延緩基因病,可如果想要徹底改變基因,則需要生下一個擁有人魚血脈的孩子。
陸母跪在我面前求我娶了陸攸寧,并保證會好好對我。
我看著少女甜美的側(cè)顏,沉寂多年的心臟怦怦直跳。
可殊不知,這也葬送了我的命。
“吱呀——”
地下室的門被推開。
陸攸寧關(guān)掉強光燈,拿出藥箱,動作輕柔地為我擦拭傷口。
“疼嗎?”
她聲音溫柔得像是回到了從前。
我怔怔地看著她,恍惚間以為回到了新婚時。
那時她也愛我入骨,將我捧在手心。
“攸寧......”
她忽然抬頭看我,聲音很輕,“滄冥,到底怎樣才能復活瑤瑤?”
我渾身一僵。
“瑤瑤是誰?”
她眼神瞬間變冷,重重按上我的傷口。
“那是我妹妹!十五年前被你們?nèi)唆~拖進海里害死的妹妹!”
“那天她穿著紅色泳衣在海邊玩,被你們?nèi)唆~的聲音吸引溺死在了海里,你還敢不承認!”
我心中猛然一驚,沉睡的記憶被敲醒。
十五年前的暴雨天,我在海中救下一個穿紅色衣服的小女孩,用盡全力把她推到岸邊。
可那時她明明是有呼吸的。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害過她......”
“夠了!”
陸攸寧松開我,從藥箱里拿出一把剪刀。
“既然你不肯說,就用你的魚鰭來換吧,自己剪下來!”
我顫抖著接過剪刀。
對人魚來說,剪掉魚鰭就像人類剝皮抽筋。
但看著陸攸寧仇恨的眼神,我知道,這是我欠陸家的。
“好,我還你。”
剪刀很鋒利,鮮血瞬間噴涌而出。
陸攸寧冷漠地看著我,眼底沒有一絲心疼。
直到門外傳來保姆的聲音。
“不好了陸總,林峰先生不舒服,恐怕又需要人魚血......”
4.
陸攸寧立刻命人拖著我前往臥室。
林峰躺在床上,故作可憐不斷呻吟。
“攸寧,我昨晚擔心寶寶一晚沒睡好,醫(yī)生說需要人魚產(chǎn)下的珍珠磨成粉才能安睡?!?/p>
陸攸寧立刻轉(zhuǎn)身看向我,眼神陰鷙。
“趕快給我哭!把珍珠交出來?!?/p>
我虛弱地靠在墻邊,魚尾上的傷口還在滲血。
“人魚不會流淚,哪來的珍珠?”
人魚一族,只有在萬念俱灰下,雙目泣血,才會留下真正的血珍珠。
但陸攸寧自然不信我。
“要是峰哥和孩子有事,拿你的命來換都不夠!”
她命人將我關(guān)進水箱,按下控制臺的按鈕,水箱底部頓時涌出高壓電流。
我的魚尾痙攣著拍打池壁,血液瞬間迸發(fā),將整個池子染成紅色。
“藍滄冥,你還不肯哭嗎!”
就在這時,林峰忽然起身,指著從我懷中跌落的鮫珠激動不已。
“果然有珍珠!”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下意識要去撿。
那是漣漣化成的鮫珠,只要將它帶回大海,我的女兒就能重生。
“這不是你要的珍珠,這是漣漣......”
“拿來!”
陸攸寧粗暴地掰開我的手指,將女兒的鮫珠拿在手中把玩。
“不要!”
我撲過去想搶,卻被高壓電流電到幾乎無法說話。
“那是漣漣的骨血、只要把它放進海里,漣漣就能復活......”
陸攸寧面色陰沉,死死盯住我。
“你害死我妹妹不夠,現(xiàn)在連自己的女兒都敢詛咒了!”
她將鮫珠遞給醫(yī)生。
“立刻磨成粉?!?/p>
“不——!”
我的慘叫在房間回蕩。
可任由我再怎么努力,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敲碎漣漣的鮫珠,將珠子碾成粉末撒進杯中。
我徹底愣住,仿佛聽見漣漣在哭喊。
“爸爸救我......”
劇痛從心口炸開,兩行血淚突然從我眼眶涌出。
滴落的瞬間,血珠在半空凝結(jié)成殷紅色的珍珠,叮叮當當滾落一地。
林峰興奮地尖叫起來。
“是血珍珠,快接?。 ?/p>
陸攸寧立刻跪地拾取,卻沒看見我眼底平靜的絕望。
人魚泣血,必降災厄。
所有曾經(jīng)飲下人魚血的,都將被反噬。
陸攸寧皺眉看著我流血的眼睛,剛想要說話,就被林峰抓住手臂。
“攸寧,好疼!”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肚子,疼得滿頭大汗。
見狀,陸攸寧立刻扶起他,同時命人將我關(guān)進水箱中。
“賤人,是不是你做了手腳!要是峰哥有個三長兩短,我讓人剝光漣漣的鱗片!”
我一聲不吭,任由她將我關(guān)進地下室。
直到地下室的玻璃忽然炸裂,咸腥的海風呼嘯而入,伴隨著一陣空靈的歌聲。
我的臉上露出笑容。
是姐姐來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