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他回來的時候，那個醫(yī)療員就跟在他后邊，是個混血兒。
眼神始終都追隨在他的身上。
蘇綰棠見了，心口不是滋味，出來就瞥了她一眼。
那個醫(yī)療員對上她的眼神，也不退縮，而是愈發(fā)熾熱。
她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盯著他的后背都要望眼欲穿。
“辛苦了?！?/p>
蘇綰棠一路跑到他的身邊，把自己早上剛打的水給他。
她的一番操作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接過她的水，然后又將她推開。
“謝謝?！?/p>
醫(yī)療員站定，問他自己住哪兒。
“你和她一起住。”
他沉默半響，又看了蘇綰棠一眼。
“蘇綰棠，我是這里的戰(zhàn)地教師?！?/p>
她率先伸手，想在他面前樹立一個好的形象。
“叫我娜拉就行?！?/p>
她倆握上手，蘇綰棠不覺加大了手勁兒。
蘇綰棠想趁著他失憶這段時間，盡可能地跟他相處，然后也能夠做一些彌補。
但其實，他什么都知道。
蘇綰棠收拾了一會兒就打算去上課，他已經(jīng)早早就在車上等她了。
她輕快地跳起上了車，他看的出來，她比以往都要興奮。
“沈硯......”她剛開口，就又連忙收回。
“驍。”
他坐在前座淡淡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對不起啊，我剛剛一時沒控制得住，把你當我的故人了?！?/p>
“沒事。我的榮幸?！?/p>
還是一樣的話，但是對于他的回答，蘇綰棠表示她很滿意。
學校門口的旗桿已經(jīng)快要倒塌，槍火帶來的恐懼仿佛還近在眼前。
枯葉紛紛飄落在了蘇綰棠眼前，她抬眼，發(fā)現(xiàn)他也正在看她。
心中的恐懼頓時消解了半分。
但耳后仍然能傳來一些炮火的聲響。
她害怕，遲遲沒敢進去。
“放心吧，我就在教室外守著你?！?/p>
他輕言，給足了她安全感。
她走進教室里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少了一個孩子，其中還有一個孩子的胳膊斷了。
她寫著板書，淚水涌了出來。
戰(zhàn)爭遠比她想的要殘酷，豐衣足食那么多年，現(xiàn)在的她，也不過是眾多普通人當中的一個。
她害怕，害怕自己死，也害怕他死。
但她更想帶他回家。
而他還是站在一樣的地方，守著她講課。
講臺上的她與之前的她截然不同，褪下名利身段，現(xiàn)在的她跟像是他能夠觸到的普通人。
他心底問了自己無數(shù)次要不要原諒她，但是答案都不是他想要的。
畢竟之前的苦痛和難捱都是真的，她對他的恨也是真的。
一顆赤裸的真心又經(jīng)得起多少顛簸呢？
他還想繼續(xù)細想，但是課上完了。
兩人沒有回營地，而是去了最近的一處難民窟。
難民窟里的垃圾堆成山，巨大的腥臭味已將她的鼻腔包裹，差點就要嘔吐出來。
蘇綰棠跟在他的身后，旁邊的難民還時常投來詭異的目光。
“我們?nèi)ツ?”蘇綰棠跟上他問。
他語氣淡漠，只是徑直走著，沒有給予她回答。
心高懸著，腳步卻未停。
直到來到一間破敗的木屋前，墻檐全部倒塌。
只有一個弱小的孩子蜷縮在角落里。
看向驍?shù)难凵窭锒际求@恐。
他的爸媽在昨天就被炸死了。
尸骸被埋在倒塌的房檐之下，已經(jīng)發(fā)臭。
周圍還飛滿了蒼蠅。
蘇綰棠順手捂住了鼻子。
直到那雙純真澄澈的眼神掃過，蘇綰棠的心咯噔一下。
他上前把他抱了起來，用手小心地護著他的頭。
蘇綰棠取下自己用來抵御風沙的披肩，也蓋在了他的身上。
戰(zhàn)爭殘酷，他們沒時間駐足。
槍炮降臨之前，他們得抓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