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fēng)突然拍打著玻璃，姒靈兒的筆記本被吹開，空白紙頁發(fā)出沙沙的哀鳴。安博井的目光掃過全班，在她的位置稍作停留：“最后一個問題——是不是每個人都能做解剖？”他轉(zhuǎn)身擦掉黑板上的字，重新寫下一行鮮紅的批注：“只有愿意為沉默者開口的人，才有資格拿起手術(shù)刀?！?/p>
“好，下面我們正式進入法醫(yī)學(xué)的第一堂課，也是你們必須上的一堂課。”安教授來到教室中央，解剖室內(nèi)冷氣裹挾著尸體特有的腥甜撲面而來。解剖臺被冷光燈照得慘白，臺上躺著一具用白布覆蓋的女尸，發(fā)梢還沾著暗褐色的血痂。
“我是你們的解剖學(xué)導(dǎo)師安博井?！彼p手交疊，指尖輕輕叩擊著解剖臺邊緣，“今天的課，只有三個問題?！?/p>
教室里二十幾個學(xué)生屏息凝神，連呼吸聲都不自覺放輕。
“第一，你了解解剖學(xué)嗎？”安博井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令人無法抗拒的壓迫感，“是醫(yī)學(xué)書里的骨骼肌肉圖譜？還是電視上炫酷的破案工具？”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臺下每一個學(xué)生，“都不是。解剖學(xué)是一門與死亡對話的藝術(shù)，是解讀尸體密碼的鑰匙?！?/p>
“第二，解剖的目的是什么？”他掀開解剖臺上的白布，女尸脖頸處猙獰的勒痕暴露在眾人眼前，“為了定罪？為了真相？”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尸體的傷口，“真正的解剖，是為了讓死者說出最后的遺言，是對生命最后的尊重?！?/p>
教室里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幾個女生別過臉去。姒靈兒卻死死盯著那道勒痕，心跳加速——這場景莫名讓她想起大戰(zhàn)中那些慘烈的畫面。
“最后一個問題。”安博井突然轉(zhuǎn)身，從講臺下拿出一個玻璃瓶，里面浸泡著一顆完整的心臟，“人死之后，是否真的存在靈魂？”他舉起玻璃瓶，心臟在福爾馬林中輕輕晃動，“有人說，靈魂在死亡的瞬間就已消散；也有人說，靈魂會附著在尸體的每一個細(xì)胞里?！彼麑⒉Ａ恐刂胤旁诮馄逝_上，“而我的答案是，靈魂存在于我們的解剖刀下。當(dāng)我們解開死者的秘密，當(dāng)我們替他們討回公道，就是在完成他們靈魂最后的夙愿?！?/p>
下課鈴?fù)回５仨懫?，學(xué)生們僵坐在座位上，仿佛被無形的線操縱的提線木偶。安博井合上教案，從口袋里掏出一疊便簽紙：“這是本周的實驗任務(wù)。每人申請領(lǐng)取一具實驗用尸體，記錄下你在解剖過程中所有‘不對勁’的瞬間，把申請報告放到我的桌子上就行，老師會給你們安排作業(yè)對象，記住——”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清晰地穿透教室每個角落，“真相往往藏在邏輯斷裂的縫隙里?！?/p>
下課后，姒靈兒被留了下來。解剖室里只剩他們兩人，安博井擦拭著匕首，刀尖上還沾著些許貓毛。“你昨晚看到了什么？”他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冰。
姒靈兒渾身緊繃，卻強裝鎮(zhèn)定：“我什么都沒看見?！?/p>
“很好。”安博井將匕首收入抽屜，“不過作為法醫(yī)，好奇心有時是致命的?！彼D了頓，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見過這個嗎？”
照片上是二十年前的安博井，身旁站著一個年輕女孩，眉眼與姒靈兒有幾分相似?！斑@是我妹妹?！苯淌诘恼Z氣難得露出一絲溫柔，“她也是法醫(yī)，可惜...”他沒有說下去，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姒靈兒一眼，“記住，有些真相，比死亡更可怕?！?/p>
當(dāng)晚，姒靈兒翻來覆去睡不著，照片里女孩的眼神仿佛一直在注視著她。突然，手機收到一條匿名短信：“小心安博井，他在尋找容器?！彼齽傄貜?fù)，對方卻已將她拉黑。
窗外電閃雷鳴，姒靈兒起身關(guān)窗，卻看見解剖樓的燈又亮了。透過雨幕，她隱約看見安博井的身影在窗邊晃動，手中似乎捧著什么發(fā)光的物體。而在他身后，一個模糊的人影若隱若現(xiàn)，那輪廓，竟與照片里的女孩一模一樣...
次日，解剖室的冷氣裹著福爾馬林的氣味撲面而來，姒靈兒攥緊作業(yè)申請的手指微微發(fā)白。她本想將申請放在安博井辦公室，卻鬼使神差地循著燈光來到這里。透過虛掩的門縫，她看見教授正在操作臺上忙碌。
安博井沒有戴手套，修長的手指直接觸碰著貓僵硬的軀體。他的動作不再如課堂上那般從容，眉頭緊鎖，時不時拿起放大鏡觀察貓爪的傷痕。在慘白的無影燈下，他虎口處的月牙形疤痕顯得格外猙獰，仿佛一道永不愈合的傷口。
“果然......”安博井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得像是在和空氣對話，“和當(dāng)年那個案子的手法如出一轍?！?/p>
姒靈兒心頭一顫。就在這時，安博井猛地轉(zhuǎn)身，目光如鷹隼般射向門口。她想要躲已經(jīng)來不及，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卑膊┚亮瞬潦?，語氣平靜得讓人發(fā)怵。
姒靈兒硬著頭皮走進解剖室，實驗報告在手中捏出褶皺。她注意到操作臺上除了那只死貓，還攤開著一本泛黃的案卷，封面上赫然印著“1998年連環(huán)虐殺案”的字樣。
“想知道我虎口的疤怎么來的嗎？”安博井突然問，不等她回答便自顧自地說下去，“那是我第一次獨立解剖受害者時留下的。兇手用貓爪形狀的兇器作案，我在檢查尸體時，發(fā)現(xiàn)了這個獨特的細(xì)節(jié)。就在我準(zhǔn)備提取證物時，兇手突然折返，用同樣的兇器襲擊了我。”
姒靈兒倒吸一口冷氣。新聞里從未提及這段往事，只說安博井憑借一己之力破獲了那起懸案。
“從那以后，我開始相信，死者真的會說話。”安博井翻開案卷，里面夾著的照片觸目驚心——七具尸體，每具手上都纏繞著貓爪形狀的勒痕，“他們會通過傷口、血跡、哪怕最微小的纖維，向我訴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