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在旁邊急得拍床：“你這小姑娘怎么說話呢！小林他……”
“阿姨，我這話糙理不糙?！?/p>
小護士打斷她。
“您心里偏著兒子我們都懂，但惠惠姐的辛苦不能白受。十年啊，人生有幾個十年？她熬白了頭發(fā)熬壞了身子，換誰都不能只值三千塊。現(xiàn)在程序算清楚了，反倒是您兒子不樂意了，這哪是明算賬，這是不想認賬吧？”
周林站在原地，被兩個護士說得無地自容，手指緊緊攥著衣角，指節(jié)都泛了白。
他看向我，眼神里沒了之前的囂張，只剩下狼狽和難堪。
出院沒幾天，手機叮咚一聲。
“責任AA”的圖標跳出一條鮮紅的提示：
十年追溯期總賬單已生成，請查收。
我深吸一口氣點開，長長的賬單像流水賬一樣鋪展開來，每一條都帶著時間的印記。
最后加粗的字體非常醒目：
經(jīng)系統(tǒng)核算，周林先生需向周惠女士補付差額：723600元。
周林幾乎是同時收到了賬單，他把手機摔在茶幾上，就要拉著我去服務大廳。
服務大廳里人不多，周林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里格外刺耳。
他沖到咨詢臺前，把手機屏幕懟到客服面前：“你們這程序算錯了！七十多萬？怎么可能！她就是在家伺候我媽，哪值這么多錢？你們是不是亂收費！”
客服是位戴眼鏡的年輕姑娘，她接過周林的手機，指尖在屏幕上輕輕滑動。
語氣平靜清晰：“周先生您好，系統(tǒng)數(shù)據(jù)經(jīng)過三重核驗，不會出錯。我們可以逐條為您解釋?！?/p>
她調(diào)出誤工損失記錄：“周惠女士十年前在紡織廠月薪4500元，因照料周母辭職，按年均5%漲幅計算，十年誤工損失共計54萬元，扣除您已支付的36萬元，差額18萬合理。”
周林梗著脖子：“她本來就是個車間女工，辭職能算多大損失？”
“勞動不分高低，”客服抬眼看他，“您是大學教授，應該明白按勞計價的道理。她的時間和勞動，同樣有價值?！?/p>
客服又點開夜間陪護記錄：“十年間，周惠女士累計夜間照料10950小時，夜間陪護風險高強度大，按行業(yè)標準加倍計費，每小時25元，合計54.75萬元。系統(tǒng)記錄了每晚的起夜次數(shù)應急處理時間，這里有詳細日志?！?/p>
她滑動屏幕，十年間密密麻麻的夜間記錄清晰地鋪展在眼前。
周林的臉一點點發(fā)白。
“健康損耗補償1.28萬元?！笨头^續(xù)解釋，“系統(tǒng)調(diào)取了周惠女士十年間的就醫(yī)記錄，腱鞘炎腰肌勞損神經(jīng)衰弱，均與長期高強度陪護相關，這些自費醫(yī)療支出理應計入?！?/p>
她調(diào)出醫(yī)院的診斷報告，日期清晰地標注著每一次病痛的發(fā)生。
最后是特殊護理和緊急急救：“精細化護理按每小時30元計算，12次病危急救每次加成3000元，合計12.23萬元。這些服務如果請專業(yè)護工，費用只會更高?！?/p>
客服合上平板，看著周林：“周先生，系統(tǒng)計算的是最基礎的勞動價值，沒算情感損耗，沒算十年青春的機會成本。您覺得七十多萬多，可十年的日夜守護，真的能用錢衡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