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茉莉的娘家在東河村,和西河村只隔著一條河。
在試點包產(chǎn)到戶之前,本屬于一個生產(chǎn)大隊。
曾經(jīng)的大隊長就是許茉莉的父親許大山。
當(dāng)初為了實現(xiàn)謝俊生上大學(xué)的愿望,她纏著父親鬧了很久,最終為他爭取到了上大學(xué)的名額。
許大山愛女心切,咬牙認(rèn)栽,可這件事卻始終像一根刺深埋在父女倆中間。
當(dāng)初她不理解為什么父親堅決不讓謝俊生去上大學(xué)。
現(xiàn)在看來,父親是對的。
許茉莉顧不上數(shù)落自己過往干下的蠢事,大步跨過連接兩個村子的石橋,直奔東河村。
她一路走來,兩個村子都是靜悄悄的,唯獨娘家亮著燈。
院里還有人在說話。
許茉莉快步上前敲門。
來開門的是許茉莉的弟弟許衛(wèi)民,平時是個游手好閑的‘二流子’,太陽不曬到屁股絕不起床。
“姐,你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
院子里的爹娘和大哥大嫂也都在,幾人昨天在地里割了一天的麥子,臨睡前才聽說謝俊生帶女人回村的事,一夜難眠,正商量著天亮過去看看。
這會見她突然一身狼狽地跑回來,都嚇了一跳。
“謝俊生那個王八羔子打你了?!”
說話的是許茉莉的母親趙鐵英,人如其名,是東河村最潑辣的女人。
這名字就是她年輕時加入鐵娘子生產(chǎn)小隊那會自己改的。
大哥許衛(wèi)國和大嫂吳麗芳看她哭得眼睛腫成核桃,頭發(fā)也亂糟糟的,也都以為是挨了打跑出來的。
“謝家人太他娘的不是東西了!走!現(xiàn)在就找他們算賬去!”
說話間,幾人已經(jīng)各自找好了家伙,有拿鐵鍬的、拿鋤頭的、還有拿砍柴刀的。
許茉莉看了一眼即將破曉的天色,來不及解釋了。
“大嫂,你留在家里看孩子。
爹、娘,大哥、衛(wèi)民,你們先跟我走,路上和你們解釋?!?/p>
四人二話不說跟著她出了門,路上,許茉莉飛快地把情況說了一遍。
“謝俊生不管我死活就算了,還和別的女人搞在了一起,我和他過不下去了。
西河村的人都向著謝家,我只能找你們幫我撐腰壯壯聲勢,先拿他一個錯處好談離婚,不是真的去干仗。”
說著,許茉莉又看了一眼弟弟。
許衛(wèi)民猩紅著眼,青筋凸起的手緊握著砍柴刀。
興許是從小就在姐姐手下討生活慣了,他一直最聽許茉莉的話。
“知道了姐,我收著力道,不會真的打殘他,但是這口氣總要出吧?”
幾人說著已經(jīng)越過了橋,徑直朝著謝家走去。
天邊泛出魚肚白,勤快的人家已經(jīng)陸續(xù)開始起床。
見許大山一家怒氣沖沖地趕來,都好奇地圍了上來。
許茉莉也不阻攔,‘人證’越多越好。
走到謝家門口時,院內(nèi)仍靜悄悄的。
這也正常,平時這個點,家里除了許茉莉,沒人起得來。
許茉莉從門后抓起一根抵門的棍子,沖進(jìn)謝俊生和葉婷婷睡覺的房間,朝著床鋪一頓亂揮。
兩人睡得正香,身上挨了兩棍子便立馬跳下了床。
謝俊生回過神,連忙擋在了葉婷婷的身前。
“許茉莉!你發(fā)什么瘋!”
話音落,兩個人就被沖進(jìn)來的許衛(wèi)國和許衛(wèi)民給拽了出去。
趙鐵梅大吼一聲,聲音瞬間劃破西河村寂靜的上空。
“挨千刀的王八羔子謝俊生!把我女兒丟在地上昏迷一天一夜也不管不問,扭頭鉆進(jìn)了這小蹄子的被窩!”
早起的村民都擠在謝家門口看熱鬧。
伸頭一看,豁,謝俊生和那城里來的葉婷婷真的是從一個屋里被揪出來的!
這下熱鬧大了。
不少人紛紛跑回家喊人,“快別睡了,謝俊生昨天晚上和那個城里的女人睡到一起,早上被許家人抓了個正著!”
還在呼呼大睡的王桂娥和謝巧燕終于被吵醒,出門一看,自家院子里怎么擠滿了人?
“大清早的,親家這是來看俊生的?”
眾人哄笑,“王婆,你兒子昨晚偷人去了,你不知道?”
王桂娥下意識就要開罵,瞥了一眼兒子和葉婷婷,立馬心虛了。
“親家,你可別聽他們胡咧咧,俊生這孩子打小就老實,咋可能干那樣的事?”
趙鐵英不吃她這一套,反手一個掙脫把王桂娥甩在地上。
“呸!兩個人都睡到一個被窩里了,這么多雙眼睛看著,你當(dāng)我們都瞎了?
王桂娥,我把閨女嫁到你們家,不是讓你們老謝家糟蹋的!
這些年,要是沒有我閨女,你們這個家早就完蛋了!你們現(xiàn)在就是恩將仇報!遲早要遭報應(yīng)!”
公爹謝老根原本是不怎么下床的,聽見外面動靜,只好拄著拐杖走了出來。
對著謝俊生的后背就是一悶棍,“你這個畜生,昨天晚上讓你別喝那么多酒,你非喝,連自己的屋子都找不到,丟人現(xiàn)眼!”
謝俊生原本還在發(fā)懵,聽他爹這么一說,連忙解釋起來。
“茉莉,昨天晚上我喝多了,我以為、以為那是我們的房間,就躺下了。
但是你放心,我什么也沒做,我絕對沒有干對不起你的事!”
許茉莉抬眼打量起‘委屈巴巴’的謝俊生,和夢里的他慢慢重疊,不光是說辭,就連神情動作都是一模一樣。
夢里的事都是真的!
許茉莉深呼一口氣,一字一頓道:
“謝俊生,你的意思是說,昨天我昏倒后,被丟在地上躺了十幾個小時,你一直沒看見,還高興地喝酒慶祝。
喝醉酒之后,又恰好走到了巧燕的房間,巧燕又恰好去我的房間、睡在了我的床上,是這個意思嗎?
房間可以走錯,枕邊的人你也能認(rèn)錯嗎?”
謝俊生被懟得啞口無言。
昨天他回來后確實沒看到許茉莉,聽巧燕說她不舒服在睡覺,就沒再多問。
晚上他被幾個同輩叫出去喝酒,回來后的確是走錯了房間。
只不過,他一進(jìn)屋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葉婷婷挺貼心,扶著他躺下歇息,他假裝喝醉了不知道,想要看看葉婷婷對他能犧牲到什么程度。
也想順便試探下許茉莉?qū)λ腿~婷婷關(guān)系的容忍度。
沒想到,她竟然直接跑回娘家喊了這么多人過來。
鬧這么大,難道她不想過了?
不,許茉莉愛他愛到了骨頭縫里,為了圓他的大學(xué)夢,不惜給岳父下跪求情。
他懷疑誰也不能懷疑許茉莉?qū)λ恼嫘摹?/p>
這些年在鄉(xiāng)下,許茉莉把家里照顧得很好,省了他不少的麻煩,他還沒打算離婚。
起碼現(xiàn)在還不想。
如果現(xiàn)在離婚,等于坐實了自己和葉婷婷的茍且,說不定還會影響他的前途。
更何況,他是真的沒碰葉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