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fā)被翻倒,柜門大敞,抽屜里空無一物。
除去幾件搬不動的大件家具,她故意留下的幾套剪裁考究的洋裝、幾雙從尖沙咀帶回來的意大利高跟鞋,還有那些稍微值錢的一些小玩意,全都沒影了。
她瞇了瞇眼,冷冷勾起嘴角。
果然來了。
下一秒,明嬌猛地扯著嗓子沖出了門:
“救命啊!我家被人洗劫啦!有人入屋行劫!快來人啊——!”
淺水灣這片區(qū)住的都是非富即貴,這時飯后散步的人不少。
聽到明嬌這一嗓子,鄰里紛紛從花園、陽臺探出頭來,不一會兒,全擠到了她門口。
十幾分鐘后,警察也趕到了,兩個穿著筆挺制服的警官快步走進門,一看屋里情形也忍不住皺了眉。
明嬌雙眼通紅,站在屋子中央哽咽得厲害。
一副受害者模樣,惹人同情不已。
這案子發(fā)生在淺水灣,牽涉豪宅、失竊,性質立馬升級,警局方面也格外重視。
警官在給她做筆錄的同時,也開始在周圍鄰居間采集口供。
“我今早從舞廳回來,看到小區(qū)門口蹲著幾個人,看著挺面生的?!?/p>
對面那位貴太太披著絲綢披肩,紅唇微啟,“四五個吧,樣子看不清,但神情鬼鬼祟祟的?!?/p>
“對對,我也見過!”另一個男住戶插話道。
“昨晚我回家的時候,車子突然拋錨,我下車檢查時,就看到有個男的眼神怪得很,一直盯著我車子,還嫌我擋了路?!?/p>
警官一一記錄后,明嬌及時補刀:
“警官先生,我懷疑是熟人作案。他們知道家里什么時候沒人,也知道值錢的東西藏在哪——不可能是陌生人?!?/p>
幾名警官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他們也有類似判斷。
“明小姐,你放心,我們一定盡快查明真相,將那幫人繩之以法?!?/p>
“有勞幾位?!?/p>
“這是我們份內的事?!?/p>
*
第二天一大早。
明嬌出門打聽去廣西的交通方式。
第一種,從香港出發(fā)到廣州坐船需要接近32小時,這還是頭等艙的時間,如果是普通艙,那得漂個兩天一夜不止。
到了廣州后,到南寧后還得坐部隊的軍車轉運,或者等第二天的長途車,奔赴邊境某縣。
這種吃苦受累的方式,明嬌直接pass。
最后,她挑了唯一剩下的路線:啟德機場飛北京 → 再坐綠皮火車南下廣西。
她買的是兩天后機票:頭等艙票價約520港幣(含稅費+行李費),相當于兩個月普通工人工資。
明嬌習慣了體面與舒適,對錢沒有概念,她想的是如何在一趟旅途上不受一絲委屈。
買完了機票回到家時,明長裕和清書來了。
“錢鼠那邊的地契拿回來了?!?/p>
“還是六哥厲害!”
明長裕抿著唇,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他心中盤旋著幾個繞不開的疑問。
早年,大哥與九龍的青龍幫打過交道,他還記得那會兒偶然聽說,青龍幫的頭兒姓傅。
正因如此,他才讓清書查了查錢鼠的背景,誰知一查——果真是同一家人。
同一個太爺爺生的,分出三支,兩支在部隊系統(tǒng)里扎根,最后一支在道上稱王。
黑白兩道,通吃?
多子多嗣還有這好處?
明長裕沒想到內陸人這么聰明!
更沒想到,傅家兜了這么大一個圈子,到底圖什么?
還是說蘇志強惹上錢鼠只是巧合?
又或是傅漠北聯(lián)合錢鼠設局,逼明嬌去廣城?
難道傅漠北真看上他家花瓶了?
應該是,要不怎么可能堅持一年,每個月都給她寄東西!
月月準時,月初一號,澳門明家和香港明家各一份。
不是吃的,就是穿的,倒也送到點上!
香港這邊的禮物,他不知道明嬌怎么處理。
可澳門那邊的禮物,她是回來見一次扔一次!
明長裕朝清書使了個眼色。
清書立即會意,從旁邊提起一個盒子遞上來:“七小姐,這是傅漠北寄去澳門給您的東西?!?/p>
“為啥寄往澳門?”
“可能他不確定你住哪邊吧,所以干脆兩頭都寄。”清書聳聳肩。
明嬌一怔,才想起,原主確實每月都收到傅漠北寄來的東西。
不過從來沒拆,連看都不看,直接丟進垃圾桶。
打開,里面是一條披肩。
和渣爹買的是同款。
只是,這條是正品。
黑底水墨暈染,顏色古雅,氣質內斂,是她最喜歡的那種東方味。
盒子底下還有一個正方形的盒子,明嬌本以為是些首飾,打開一看,卻是一盒德芙巧克力。
“知道你沒腦子,不是吃的就是穿的?!泵鏖L裕不客氣地點評。
他拿過盒子,拆開包裝,塞了一顆巧克力進嘴巴,“下面還有一封信。”
說是信,其實只有短短的四個字。
【六一快樂】
字體公正嚴謹,筆鋒剛勁帶鉤,收筆如刃。
明嬌盯著那張紙,眼神幾乎要把字舔一遍似的。
她是真的欣賞——會讀書的,腦子好。
寫得一手漂亮字的,她更欣賞,心細氣穩(wěn),是能扛事兒的料。
原主記憶里并無傅漠北的身影,她只知道這個名字,卻對長相一片空白。
但字寫成這樣,手穩(wěn)如刀,骨架不小,心氣不低——肯定不會難看。
她嘴角微勾,一副“穩(wěn)了”的神色。
明長裕冷眼旁觀,看她臉上泛著點花癡光,擰眉道:“要不先給傅漠北拍個電報?提前說一聲你要過去的事?!?/p>
“我昨天就發(fā)了?!彼鸬美碇睔鈮选?/p>
“這么快?”
“當然?!?/p>
她抬手理了下鬢角,淡淡一笑,神情那叫一個理所當然。
“……你發(fā)了什么內容?”
她報得清清楚楚:“明嬌行李將至,擬與君成婚。不接受異議,勿復電?!?/p>
“……”
明長裕的嘴角抽了抽,像是咽下一口嗆辣的姜湯。
這哪里是姑娘家的口吻?
簡直像部隊的調令。
前半句,酸得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文縐縐像是哪個老戲本子里抄來的。
后半句,霸得他忍不住懷疑,這到底是誰要嫁誰?
清書在一旁看不過去,輕笑出聲:“七小姐這脾性,傅先生要娶她,早就摸透了底細。我看,他巴不得接到這封電報?!?/p>
明長裕冷哼一聲,沒接茬。
他是懶得辯了。
傅漠北那個心機男,盤了那么久的道道,不就是為了把人弄過去?收到這封電報,估計正合他意,能樂三天。
不過轉念一想——
這性子,是他們明家從小捧著寵出來的。
既然傅漠北愿意接手,那也算替他們省心了。
“六哥,我買好機票了,后天走?!泵鲖烧酒鹕?,收起那封字跡漂亮的信。
話音未落,院子外忽地傳來一陣汽車熄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