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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繼續(xù)進(jìn)行。
司儀朗聲:“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p>
沈知棠微顫著手,將親手打造的“執(zhí)棠”戒指戴在陸執(zhí)硯的無名指。
每一處花紋都刻著她的日夜與血淚。
陸執(zhí)硯捧起她的手,將另一枚“棠執(zhí)”戒指輕輕推入她指根。
“這對戒指世間唯一,正如你于我?!?/p>
他低聲,卻讓整個會場聽得清楚。
沈知棠抬眸,淚光閃動:“這一次,我賭對了?!?/p>
賓客起哄:“親一個!”
陸執(zhí)硯俯身,在她耳邊輕聲:“別怕,棠棠?!?/p>
呼吸交纏,唇瓣相貼。
一觸即離,卻足以讓時間靜止。
沈知棠臉頰緋紅,手指無意識地攥緊陸執(zhí)硯的袖口。
而臺下,林野歸手中的酒杯終于碎裂。
玻璃劃破掌心,血滴在雪白臺布,像當(dāng)年祠堂青磚上的鞭痕。
他的嘶吼淹沒在掌聲里,無人在意。
陸執(zhí)硯低頭,在沈知棠耳邊輕聲:“余生很長,我慢慢教你不再怕冷?!?/p>
沈知棠微笑,眼里映著漫天焰火:“余生很短,我只想做你的例外?!?/p>
雪落在兩人肩頭。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賓客散盡,樂隊退場,雪落無聲。
顧行照與林野歸被黑衣保鏢反剪雙臂,拖進(jìn)一間臨時空出的儲物間。
鐵門“哐當(dāng)”一聲合上,燈管昏黃,雪光透過氣窗照在兩人臉上,像冰錐。
這是他們生平第一次被如此對待。
曾經(jīng),他們站在祠堂高臺,看她跪地受鞭;
如今,角色顛倒,狼狽至極。
儲物間里,空氣冷得刺骨。
顧行照腦子里卻滾過無數(shù)舊畫面。
小時候,他把最后一顆糖塞進(jìn)沈知棠掌心:“棠棠,別哭,我給你買你愛喝的牛奶?!?/p>
少年時,林野歸為她擋瘋狗,肩膀被撕得血淋淋,仍回頭沖她笑:“不疼,我在。”
古代那晚,他們把她按在井臺,刀尖對準(zhǔn)她腕上舊疤:“從這里下刀,血才流得順。”
記憶的甜與痛交織,像雪粒滾進(jìn)領(lǐng)口,冷得他們打顫。
鐵門再次被推開。
沈知棠走進(jìn)來,一襲黑色禮服,裙擺掃過地面,像夜色拖出的刀鋒。
她沒看兩人,只抬手示意保鏢松開。
顧行照踉蹌?wù)酒?,西裝褶皺,領(lǐng)帶歪斜,聲音沙?。骸疤奶?.....”
林野歸紅著眼眶:“我們談?wù)?,好不好??/p>
沈知棠抬眸,眸底沒有溫度:“談?談什么?談你們?nèi)绾文梦业哪I救柳煙兒,還是談你們?nèi)绾伟盐益i在祠堂任你們欺凌??”
她語氣平靜,卻像冰碴子滾過喉嚨。
顧行照啞聲解釋:“我確實和柳煙兒舉辦了婚禮,但那是情勢所迫,我當(dāng)時也不愿意......”
林野歸急切補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我們的,我們當(dāng)時被下藥了,發(fā)生的一切我都不知情?!?/p>
話音未落,沈知棠輕笑,笑意卻滲著冷:“所以,你們以為一句‘不知情’就能抹掉我受過的疼?”
她走近一步,高跟鞋敲在地面,像審判錘。
“你們欠我的,不止二十年。”
顧行照聲音發(fā)顫:“棠棠,我們青梅竹馬二十多年,你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jī)會?”
林野歸幾乎哽咽:“只要你回來,婚禮我們可以重新辦,柳煙兒的孩子我們不要?!?/p>
沈知棠抬手,制止他們繼續(xù)說下去。
“在古代,我用九十九鞭換了我們的二十年。今天,你們也用九十九鞭,徹底斬斷我和你們的過去?!?/p>
保鏢抬進(jìn)一條長鞭,黑皮編就,浸過冰水。
沈知棠退到門口,背脊挺直。
“自己動手,還是我請人代勞?”
顧行照臉色慘白,雙膝一彎,跪在冰冷地磚:“我來?!?/p>
林野歸緊隨其后,兩人背對背,鞭影落下。
第一鞭,血珠濺在墻面,像那年祠堂青磚。
第十鞭,顧行照聲音破碎:“棠棠,對不起......”
第二十鞭,林野歸哭腔嘶?。骸拔覀冨e了,真的錯了......”
沈知棠面無表情,直到第九十九鞭抽完,空氣里只剩血腥味與喘-息。
她抬手,保鏢停鞭。
“夠了。從此,兩清?!?/p>
鐵門再次開啟,陸執(zhí)硯走進(jìn)來,黑色大衣裹雪,肩章星徽冷冽。
他居高臨下掃過跪在地上的兩人,聲音淡得像雪:“鞭子只是開胃菜。
你們欠沈知棠的,遠(yuǎn)不止皮肉疼?!?/p>
他俯身,替沈知棠攏緊披肩:“回家,外面冷。”
沈知棠轉(zhuǎn)身,背影筆直,像一把出鞘的劍。
顧行照伸手,卻只抓到一片空氣。
林野歸嘶喊:“棠棠,別走!”
回應(yīng)他的,只有鐵門重重關(guān)上的回聲。
雪夜里,陸執(zhí)硯牽著她走出囚室。
他低聲:“以后,風(fēng)雪由我擋?!?/p>
沈知棠抬頭,雪落在睫毛,瞬間融化。
“好?!?/p>
遠(yuǎn)處,鞭炮聲起,賓客歡笑,新的人生已開場。
而舊日的荒唐,被雪掩埋,再無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