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文刻著"周衛(wèi)國烈士,1950-1971"。
"我戰(zhàn)友。"
陸沉舟的聲音很輕,"救過我。"
姜穗不知該說什么,只好輕輕握住他的手臂。
陸沉舟的手覆上她的,掌心溫熱粗糙。
他們就這樣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直到遠處傳來集合的哨聲。
回程的路上,陸沉舟異常沉默。
姜穗偷偷看他,發(fā)現(xiàn)他的下頜線繃得緊緊的,眼神比平時更加深邃。
她想說些什么安慰他,卻又覺得任何語言都太過蒼白。
"晚上..."走到陵園門口時,陸沉舟突然開口,"能陪我喝一杯嗎?"
姜穗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好。"
回到廠里的隊伍中,王麗華立刻湊過來:"怎么樣怎么樣?你們說什么了?"
姜穗搖搖頭:"沒什么,就是...走走。"
王麗華一臉不信,但看姜穗情緒不高,也沒再多問。
回廠的路上,姜穗一直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腦海里全是陸沉舟站在戰(zhàn)友墓前時那個隱忍而哀傷的背影。
傍晚,姜穗換上一件干凈的襯衫,對著鏡子照了又照。
姜母從門口經(jīng)過,意味深長地說:"晚上涼,多穿點。"
"媽!"姜穗紅了臉,"我就是去陸家坐坐..."
"我又沒說什么。"
姜母笑著走開了。
陸家的院門虛掩著,姜穗輕輕推開,看見陸沉舟正坐在葡萄架下的小桌旁。
桌上擺著一瓶白酒和兩個小杯子,還有一碟花生米。
他換了件普通的白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
"來了?"
陸沉舟抬頭看她,眼神柔和了些。
姜穗點點頭,在他對面坐下。夜風拂過葡萄藤,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陸沉舟給她倒了小半杯酒:"能喝嗎?"
"一點點。"
姜穗接過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來。
陸沉舟舉起杯子:"敬衛(wèi)國。"
姜穗學著他的樣子,抿了一小口。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嗆得她眼淚都快出來了,但她硬是忍住沒咳。
陸沉舟看著她通紅的臉,嘴角微揚:"慢點喝。"
"他...是怎么..."姜穗小心翼翼地問。
陸沉舟的目光投向遠處:"敵軍偷襲,他推開我,自己..."他的聲音哽了一下,"臨走前還說,讓我替他回家看看老娘。"
姜穗的鼻子一酸,趕緊低頭喝了口酒掩飾。
月光下,陸沉舟的輪廓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獨。
"我每個月都去看周媽媽。"
他突然說,"騙她說衛(wèi)國執(zhí)行秘密任務去了,暫時不能回家..."
姜穗抬起頭,發(fā)現(xiàn)陸沉舟的眼眶微微發(fā)紅。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他——脆弱,真實,毫無防備。
她鼓起勇氣,伸手覆上他的手背:"他一定很為你驕傲。"
陸沉舟反手握緊她的手指,力道大得幾乎讓她疼痛。
但他們誰都沒有松開。夜風吹動葡萄葉,沙沙作響,像是遠方的戰(zhàn)友在輕聲回應。
在這個安靜的夏夜,在葡萄架下的方寸之地,兩顆心前所未有地靠近。
姜穗想,也許她早就稀罕這個叫陸沉舟的男人了,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
清晨五點,天剛蒙蒙亮,姜穗就被隔壁院子里的水聲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里,卻聽見陸沉舟低沉的咳嗽聲和陸阿姨輕聲的叮囑。
今天是他正式上任的日子。
姜穗猛地睜開眼,睡意全無。
窗外,淡青色的晨光剛剛爬上窗欞,梧桐樹的影子在窗簾上輕輕搖曳。
她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把窗簾掀開一條縫。
陸沉舟已經(jīng)穿戴整齊,一身筆挺的深藍色警服,大檐帽下的臉龐棱角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