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孫翠花的高跟鞋，每一腳都像踩在我的天靈蓋上。
天花板的灰，精準(zhǔn)地掉進(jìn)我8塊錢一桶的泡面里。
我找她理論，她老公王大海把我堵在門口，一口煙噴在我臉上。
他把漲租50%的通知甩給我，撕了我手里的合同，指著我的鼻子罵：
「小婊子，住不慣你滾?。 ?/p>
「有本事，你也去買棟別墅住啊？去買那個‘一號院’??！」
我沒再出聲。
我拎著破行李箱準(zhǔn)備滾蛋那天，一個電話告訴我，我素未謀面的姑奶奶去世了。
我繼承了五十億。
第二天，王大海夫婦在“一號院”售樓處，正為了進(jìn)門看房被保安攔著撒潑。
我搖下車窗，對跑來迎接的經(jīng)理說：
「不用介紹了，你們這最貴的那棟樓王，八千八百萬是吧？」
「我買了，全款?！?/p>
......
天花板上的灰，又簌簌地掉了下來。
一顆，兩顆，精準(zhǔn)地砸在我泡面的塑料蓋上。
我盯著電腦屏幕上空白的簡歷，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樓上，孫翠花又開始“練舞”了。
她那雙拼多多上九塊九包郵的尖頭高跟鞋，正發(fā)了瘋一樣地跺著木地板，每一腳都像是直接踩在我的天靈蓋上。
這鬼地方，是城中村的頂樓，夏天像蒸籠，墻壁滲著水漬，空氣里永遠(yuǎn)飄著一股下水道混合著廉價(jià)飯菜的餿味。
我忍了十分鐘。
泡面糊了。
我把碗推開，起身，上了那截吱嘎作響的樓梯。
王大海家的門虛掩著，孫翠花穿著一條緊身豹紋睡裙，正在狹小的客廳里，隨著抖音神曲瘋狂扭動。
“孫姐。”我站在門口，聲音不大。
音樂聲震耳欲聾，她像是沒聽見。
我提高了音量：“孫姐，能不能小點(diǎn)聲？灰都震下來了?！?/p>
她終于停了，扭過頭，那張涂著廉價(jià)口紅的嘴一撇，眼睛從上到下掃了我一遍。
“喲，林大小姐，嫌吵啊？”她摘下一邊耳機(jī)，語氣尖酸刻薄，“我尋思我這也沒開音響啊，我在自己家跳個舞，礙著你了？”
“你穿著高跟鞋，樓下聽得很清楚?！?/p>
“高跟鞋怎么了？我樂意！我告訴你林初夏，這城中村就這個鳥樣，住不慣你滾??！”
她嗓門極大，話音剛落，里屋走出來一個光著膀子的男人，正是她老公，王大海。
他嘴里叼著煙，一身橫肉隨著走動而顫抖，瞇著眼看我，像是在看一只可以隨手捏死的螞蟻。
“吵什么吵？”他吐出一口煙圈，煙霧噴了我一臉，“林大小一向嬌生慣養(yǎng)，住不慣咱們這破地方，就搬走嘛。多大點(diǎn)事?！?/p>
我沒再出聲。
我看著他輕蔑的眼神，看著孫翠花得意的嘴臉。
我轉(zhuǎn)身，下樓。
身后傳來孫翠花變本加厲的跺腳聲，和她刻意放大的狂笑。
第二天一早，我被門上“啪”的一聲驚醒。
打開門，一張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成的A4紙，用透明膠帶死死地粘在我的鐵門上。
【漲租通知】
【房租從本月起，由800元/月，上漲至1200元/月。愛租不租?！?/p>
落款，龍飛鳳舞的三個字：王大海。
一夜之間，漲租百分之五十。
我捏著那張紙，指節(jié)發(fā)白。
我沖上樓，王大海家門大開著，他正對著他那個十來歲的兒子吹牛。
“兒子，看見沒？市中心那個‘一號院’！你爸我過兩年就買一套！那才叫別墅，那才叫人過的日子！”
他唾沫橫飛，一轉(zhuǎn)頭，看見了我。
他臉上那點(diǎn)虛假的慈愛瞬間消失，換上了一副不耐煩的嘴臉。
“干嘛？催魂??？”
我把那張紙遞到他面前：“什么意思？”
他眼皮都懶得抬，從鼻孔里哼了一聲：“看不懂字？漲房租了，愛租不租，后面有的是人排隊(duì)?！?/p>
“我們簽的合同是一年，租金不變。”
“合同？”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把搶過我手里的紙，揉成一團(tuán)，扔在地上，“小婊子，跟我談合同？在這村里，我王大海說的話，就是合同！你那張破紙，擦屁股都嫌硬！”
他向前一步，幾乎貼到我的臉上，嘴里的煙臭味熏得我?guī)子鲊I。
他上下打量著我，目光像是在評估一件廉價(jià)的商品。
“喲，林大小CBA競猜，嫌貴??？”他笑了，露出滿口黃牙，“有本事，你也去買棟別墅住啊？去買那個‘一號院’??！跟我這兒較什么勁？”
“你……”
“滾！”
他一個字，像一顆子彈，把我釘在原地。
他兒子在旁邊看著，學(xué)著他的樣子，對我吐了口口水。
我看著地上那團(tuán)被踩了一腳的廢紙，狼狽地退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一夜沒睡。
決定了，今天就搬！
就算去睡天橋，也比待在這里被這群畜生當(dāng)狗一樣羞辱強(qiáng)！
我紅著眼，起身，猛地拉開那扇破鐵門。
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酸臭味，像一記重拳，狠狠砸在我的臉上！
門口，不是一袋垃圾。
是TMD整層樓的垃圾！
剩飯、爛菜葉、用過的衛(wèi)生紙、黑色的煙頭……所有骯臟的東西都被堆在了我的門口，黏稠惡臭的湯汁甚至從門縫里蜿蜒爬進(jìn)了我的房間，污染了我最后一塊干凈的地板！
這根本不是警告，這是儀式！一場公開處刑的狂歡！
我猛地抬頭，對面和旁邊的幾扇門，都開著一條縫。
縫隙后面，是一雙雙閃爍著興奮和惡意的眼睛！
他們在看！他們在欣賞我的狼狽！
孫翠花那尖利刻薄的笑聲從樓上傳來，像一把鈍刀子在我的神經(jīng)上來回刮！
“哎喲，林大小姐，怎么不說話了？！嫌臟??？！”
“我們這兒的垃圾，可不配沾您金貴的身子呢！哈哈哈哈！”
樓道里，響起了其他幾戶人家壓抑不住的竊笑聲。
我氣到渾身發(fā)抖，指甲深深嵌進(jìn)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我死死盯著那堆垃圾，正準(zhǔn)備關(guān)門，眼不見為凈。
突然，我瞳孔一縮。
在那堆污穢不堪的垃圾頂上，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銀色邊角。
那是我爸媽唯一的合照，被我放在一個小小的銀質(zhì)相框里，一直擺在床頭。是我昨天收拾東西時不小心和廢紙放在了一起嗎？！
我的心臟瞬間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幾乎停止了跳動！
那一刻，什么尊嚴(yán)，什么屈辱，全都被我拋到了腦后！
我瘋了一樣地沖了出去，直接跪在了那堆垃圾面前！
“天哪！她干嘛呢？”
“不會吧，她真去翻垃圾了？！”
鄰居們的驚呼聲和倒抽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什么都聽不見了！我用手扒開油膩的剩飯和濕滑的菜葉，那股熏得人干嘔的酸臭味直沖天靈蓋！黏膩的湯汁沾滿了我的手指和袖子，但我毫不在乎！
我只要我的相框！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個相框時，一雙穿著臟污拖鞋的腳，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里。
是王大海！他和他老婆孫翠花不知道什么時候下了樓，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孫翠花的嘴撇得像個瓢：“哎喲喂，我當(dāng)是什么呢！這不是我們林大小姐嗎？怎么，在垃圾堆里淘寶呢？看看能不能淘出個金元寶來給你交房租??？！”
王大海更是發(fā)出一聲嗤笑，他肥碩的身體擋住了樓道里唯一的光。他往前走了一步，用腳尖踢了踢我面前的垃圾，像是在踢一團(tuán)令人作嘔的穢物。
“什么玩意兒這么金貴，值得我們林大小姐親自動手？讓我瞧瞧！”
說著，他一腳踹了過來！
“砰！”
那一腳沒有踹到我，卻精準(zhǔn)地踹在了那個小小的銀質(zhì)相框上！
相框飛了出去，撞在對面的墻上，發(fā)出一聲清脆的哀鳴。
“啪嚓！”
玻璃碎了。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我慢慢地，慢慢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王大海那張寫滿了殘忍和得意的臉。
他還在笑，他身后的孫翠花和那些鄰居們也在笑。
他們的笑聲，像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一根一根，全都扎進(jìn)了我的心里。
我沒哭，一滴眼淚都沒有。
我只是緩緩爬過去，從一地玻璃渣中，撿起那個已經(jīng)變形的相框，和那張沾染了污漬的、我父母的笑臉。
我用手背擦掉照片上的油污，然后轉(zhuǎn)身，一言不發(fā)地回了我的房間。
“砰！”
門被我重重地關(guān)上。
我背靠著門，滑坐在地。我看著手里破碎的相片，那股滔天的恨意，像巖漿一樣，灼燒著我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個細(xì)胞。
我輸了。
輸?shù)靡粩⊥康兀?/p>
哭過之后，人是麻木的。
我甚至沒去清理門口的垃圾，就那么踩著黏膩的地板，把最后幾件破爛衣服塞進(jìn)行李箱。
逃！
我只想立刻逃離這個地獄！
就在我拉上拉鏈的那一刻，手機(jī)“叮”地響了一聲。
我以為是垃圾短信，看都沒看就想刪掉。
但屏幕上亮起的銀行LOGO，讓我手指一頓。
我點(diǎn)開。
【XX銀行】尊敬的林初夏客戶，您的賬戶于X月X日X時X分入賬人民幣10,000,000.00元，賬戶當(dāng)前余額10,000,003.52元。
……
我盯著手機(jī)屏幕上那一長串的零，足足看了一分鐘。
然后，我退出去，重新點(diǎn)開銀行APP。
刷新。
那個數(shù)字，那個該死的、帶著我僅剩的三塊五毛二余額的數(shù)字，依然頑固地停留在那里。
不是幻覺。
緊接著，又一條短信彈了出來。
【張律師】林女士您好，我是您姑奶奶林徽遺產(chǎn)的執(zhí)行律師。這筆一千萬是緊急動用資金。后續(xù)五十億的遺產(chǎn)交接事宜，請隨時與我聯(lián)系。
五十億……
我看著這三個字，先是死寂，然后，我笑了。
笑得眼淚都飆了出來！
笑聲從胸腔里炸開，越來越大，越來越瘋狂！在這狹小、破敗、充滿餿味的房間里回蕩！
王大海！孫翠花！
你們這群賤人！
我猛地站起來，一腳踹開那個破爛的行李箱！
然后，我走到門口，看著那堆惡臭的垃圾，狠狠一腳，把孫翠花家那袋最顯眼的垃圾，踹回了她家門口！
老子的好日子，來了！
你們的死期，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