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城的城墻在夕陽下泛著土黃色,像一頭趴在平原上的老獸,城門洞開,卻看不到半個行人,只有風吹過空蕩街道的呼嘯聲,帶著股腐朽的氣息。
馬車剛駛進城門口,就被一道橫在路中間的枯木擋住了??菽旧吓罎M了藤蔓,像是很久沒人動過,卻恰好堵住了進城的主干道。
“不對勁。”江離勒住韁繩,目光掃過兩旁的房屋。門窗大多完好,甚至有戶人家的院墻上還曬著褪色的衣物,像是主人剛離開不久,卻又被歲月蒙上了一層灰。
“主上,你看那邊?!笔髢褐钢纸堑牟几鏅?,上面貼著張泛黃的告示,字跡模糊,隱約能看清“瘟疫”“封城”等字眼,落款日期是二十年前——與老刀說的“瘟疫屠城”對上了。
可江離總覺得哪里不對。真正的廢城不會如此“整潔”,連街道上的落葉都像是被人刻意掃到了路邊。
他抱著江儀跳下車,竹劍握在手中,指尖能感覺到劍鞘的涼意。
“老刀,看好馬車。鼠兒,跟我走?!?/p>
三人沿著街道往里走,腳步聲在空蕩的城里回蕩,顯得格外突兀。路過一家雜貨鋪時,江離忽然停住腳步,盯著貨架上的陶罐——那陶罐上落著層薄灰,卻在罐口處有個新鮮的指印,像是有人剛拿過。
“有人。”江離壓低聲音,示意鼠兒戒備。
話音剛落,巷子里忽然竄出幾道黑影,手里握著生銹的刀斧,臉上蒙著麻布,只露出兩只眼睛,眼神里滿是貪婪和兇狠——竟是些散修流民,看樣子在這廢城里盤踞了很久。
“抓住他們!女娃能換糧食!”為首的刀疤臉嘶吼著撲上來,手里的銹刀帶著股腥臭味。
江離側身避開,竹劍順勢一挑:“一劍開天破混沌!”
竹劍沒開刃,卻帶著凌厲的氣勁,挑在刀疤臉的手腕上。刀疤臉慘叫一聲,銹刀脫手飛出,手腕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骨頭被挑斷了。
其他流民見狀,非但不怕,反而更加瘋狂地撲上來,像是很久沒見過“活物”了。
“二儀流轉分陰陽!”
江離的劍勢如流水般連綿不絕,柔勁纏住一人的腳踝,剛勁則撞在另一人的胸口。兩人慘叫著滾倒在地,撞翻了路邊的貨攤,陶罐碎裂的聲音在空城里格外刺耳。
鼠兒的鐵鏈刀也沒閑著,鏈節(jié)飛舞,專打流民的關節(jié),轉眼間就放倒了三個。她下手極有分寸,只傷人不殺人——這些流民雖然兇狠,卻沒沾染血腥氣,不像惡貫滿盈之輩。
剩下的流民見兩人如此厲害,嚇得紛紛后退,刀疤臉捂著斷手,怨毒地瞪著江離:“你們是神殿的人?還是監(jiān)察司的?”
江離皺眉:“什么意思?”
“別裝了!”刀疤臉啐了口唾沫,“每年都有人來這鬼地方,不是找什么‘寶貝’,就是來滅口的!二十年前的瘟疫根本是假的,是神殿和皇室聯(lián)手屠的城!”
江離心頭一震。瘟疫是假的?屠城是真的?那壁畫上的祭壇,難道就在這永寧城里?
“城隍廟在哪?”江離問道,同時握緊了竹劍——他能感覺到,有股強大的氣息正在靠近,至少是五階化靈境。
刀疤臉愣了愣,指了指城北的方向:“在那邊……你們真不是來滅口的?”
江離沒理他,轉身就往城北走。鼠兒跟上他,臨走前看了眼那些流民,眼神里的殺意漸漸散去——如果刀疤臉說的是真的,這些流民或許也是受害者。
剛走到北街口,一股灼熱的氣浪忽然撲面而來!
只見城隍廟的方向燃起熊熊烈火,火光染紅了半邊天,熱浪滾滾,連空氣都變得扭曲——是圣火!神殿的人竟然先一步找到了城隍廟,還放了火!
“不好!”江離臉色大變,江儀母親留下的地圖上說密道入口就在城隍廟!
他抱著江儀,足尖一點,身形如離弦之箭沖向火場。鼠兒緊隨其后,鐵鏈刀在她手中舞得密不透風,擋開飛濺的火星。
城隍廟的大殿已經(jīng)被火海吞噬,梁柱噼啪作響,隨時可能坍塌。幾個黑袍人正站在廟門口,手里舉著圣火符,嘴里念念有詞,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為首的是個白發(fā)老者,穿著繡著金線的黑袍,手里握著柄權杖,杖頭鑲嵌著顆紅寶石,正是神殿的大祭司——五階巔峰化靈境!
“江離,你果然來了?!贝蠹浪巨D過身,臉上的皺紋在火光下像溝壑,“把江儀交出來,本座可以讓你死得體面些?!?/p>
他身后的黑袍人紛紛舉起符咒,圣火符的光芒在火場外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將城隍廟圍得水泄不通。
“你怎么知道我會來?”江離將江儀護在身后,竹劍上的青光越來越盛。
“二十年前,就是本座親手放的火,屠了這滿城的人。”大祭司笑得殘忍,“這城隍廟的密道通往‘圣火源’,江儀的母親就是從這里跑的,可惜啊,她沒跑出去?!?/p>
江離瞳孔驟縮,握著竹劍的手因為用力而發(fā)白——眼前的老者,就是害死江儀母親的兇手!
“鼠兒,帶江儀走!從側面的狗洞進密道!”江離低吼一聲,竹劍直指大祭司,“我攔住他們!”
“主上!”鼠兒急了,這大祭司是五階巔峰,江離根本不是對手!
“走!”江離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同時內(nèi)息運轉到極致,竹劍上的青光幾乎凝成實質,“一劍開天破混沌!”
這一劍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直撲大祭司面門!劍光劈開圣火屏障,竟在火場上空劃出一道青色的裂痕!
大祭司眼神一凜,權杖猛地頓地:“圣火焚天!”
紅寶石射出一道金色的火焰,與竹劍的青光碰撞在一起!
“轟隆——”
氣勁炸開,沖擊波將周圍的黑袍人掀飛出去,火場的熱浪更盛,連城隍廟的殘垣都震得簌簌發(fā)抖!
江離被震得連連后退,胸口氣血翻涌,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五階巔峰的力量果然恐怖,他盡全力的一劍竟只能勉強抵擋!
“不自量力?!贝蠹浪纠湫σ宦?,權杖再揮,更多的圣火撲向江離,“本座倒要看看,你的骨頭硬,還是圣火硬!”
江離咬緊牙關,竹劍挽出層層劍花:“二儀流轉分陰陽!”
柔勁纏住圣火,剛勁則直逼大祭司下盤??墒セ鸬牧α刻^霸道,柔勁剛一接觸就被焚燒殆盡,剛勁也被圣火擋在三尺之外,寸進不得。
“主上,快走!”鼠兒已經(jīng)抱著江儀沖到城隍廟的側墻,那里果然有個狗洞,足夠小孩鉆進去,“我來擋住他們!”
她猛地將鐵鏈刀擲向大祭司,自己則抽出短刀,撲向旁邊的黑袍人,想用自己的命為江離爭取時間。
“鼠兒!”江離目眥欲裂,卻被圣火逼得無法靠近。
就在這時,江儀忽然從鼠兒懷里掙脫出來,小手往城隍廟的方向一指,嘴里喊出個模糊的詞:“娘……”
隨著她的喊聲,火場深處忽然傳來一聲龍吟般的巨響!
一道金光從城隍廟的廢墟里沖天而起,不是圣火的金色,而是帶著暖意的金光,像初生的太陽!金光落在江儀身上,她的眉心浮現(xiàn)出一個火焰形狀的印記,與壁畫上的圖騰一模一樣!
“血脈覺醒了!”大祭司又驚又喜,不顧一切地沖向江儀,“抓住她!”
江離趁機一劍逼退圣火,沖到江儀身邊,將她緊緊抱在懷里。金光落在他身上,竟讓他剛才震傷的內(nèi)息瞬間平復,竹劍上的青光更盛,隱隱有突破四階的跡象!
“三才定鼎鎮(zhèn)乾坤!”
三點連成一線的劍勢落下,氣勁與金光融合,竟在火場上空形成一個巨大的太極圖案!圣火遇到太極圖,竟像遇到克星般迅速熄滅!
大祭司被太極圖的氣勁震得連連后退,權杖上的紅寶石都裂開了一道縫:“不可能!這是玄機子的‘太極劍勢’!你怎么會……”
江離沒理他,抱著江儀,跟著鼠兒鉆進狗洞。身后傳來大祭司瘋狂的嘶吼和坍塌聲,城隍廟的大殿終于在火海中轟然倒塌,將圣火和黑袍人都埋在了下面。
密道里漆黑一片,只有江儀眉心的印記散發(fā)著微光,照亮了前方的路。
“三哥,我頭好暈?!苯瓋x靠在江離懷里,聲音虛弱,眉心的印記越來越亮。
江離摸了摸她的額頭,滾燙得嚇人——血脈覺醒對年幼的她來說消耗太大了。
“別怕,很快就好了?!苯x加快腳步,密道盡頭隱約傳來風聲,應該是出口。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離開后,城隍廟的廢墟里,一道白影從瓦礫中站起,正是玄機子。他看著密道的方向,手里捏著半塊玉佩,與江儀的信物正好拼成一個完整的火焰圖騰。
“老友,你的女兒,我護住了?!毙C子輕聲說,轉身走進了陰影里。
密道盡頭是片密林,遠離了永寧城的火光。江離抱著昏迷的江儀,靠在樹上喘息,鼠兒的胳膊被燒傷了,正用布巾簡單包扎。
遠處的永寧城還在燃燒,像座巨大的火葬場。
江離低頭看著懷里的江儀,她眉心的印記還在發(fā)光,像顆小小的星辰。
他知道,血脈覺醒只是開始。江儀的身世,圣火的秘密,玄機子的身份……所有的謎團都像密道里的微光,指引著他走向更深的未知。
但他不再畏懼。
因為他懷里抱著的,不僅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孩子,更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鑰匙,是劈開黑暗的光。
密林里的風吹過,帶著遠處的煙火氣,也帶著一絲新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