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葬崗的夜風,帶著刺骨的涼意,吹拂著三具仿佛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靈雀癱在地上,那張總是靈動狡黠的俏臉,此刻只剩下灰敗的空洞。她不是在看天,也不是在看地,她的目光穿透了夜幕,似乎在凝視著一個由一千星幣和一份優(yōu)先兌換權(quán)構(gòu)筑、然后轟然坍塌的黃金世界。她的紅唇無意識地翕動著,反復(fù)念叨著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沒了……我的城……我的法寶……我的丹藥……”那聲音凄厲又渺茫,像一只被踩斷了腿的杜鵑,在泣血哀鳴。
秦書簡站著,身形筆直如劍,但那只是常年練劍養(yǎng)成的肌肉記憶。他的眼神,比靈雀還要空曠,像一口被抽干了水的古井,井底只剩下龜裂的、丑陋的淤泥。他建立并捍衛(wèi)了二十年的世界,在今天被徹底打碎了。正與邪的界限,道與魔的分別,在他腦中變成了一團無法理清的漿糊。他,一個心懷浩然正氣的劍修,親手遞出了撬動邪惡杠桿的那根撬棍,然后眼睜睜看著一個“魔”,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吞噬了另一個“魔”,最后還把戰(zhàn)利品當成飯后甜點給吃了。整個過程,他像個盡職盡責的幫兇,一個提供餐具的服務(wù)生。這種認知,比任何刀劍加身都要來得痛苦,它在凌遲他的“道”,他的根本。
唯有夏淵,是這片悲慘畫卷中唯一的異色。他拍了拍小腹,臉上是那種品嘗了頂級懷石料理后才有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滿足感。虛空核心正在進行一場前所未有的蛻變,吞噬一個完整的空間碎片,就像給一臺老舊的算盤強行升級成了量子計算機。無數(shù)的法則碎片、能量信息、歷史塵埃正在被解析、重組、消化。他感覺自己與這個世界的“連接”,變得更加微妙和深刻了。他不再僅僅是世界的一個“過客”,他現(xiàn)在,擁有了一小塊屬于自己的“后臺代碼”。
“嗝兒~~~~”
那個悠長而回味無窮的飽嗝,像一根無情的長針,刺破了靈雀和秦書簡最后的心理防線。
靈雀猛地從地上坐起來,雙眼通紅地瞪著夏淵,那眼神像是要活剝了他?!澳恪恪彼懔税胩欤瑓s發(fā)現(xiàn)自己找不到任何一個詞匯可以準確形容眼前這個男人。怪物?魔鬼?瘋子?這些詞都太蒼白了。最后,千言萬語匯成了一句發(fā)自肺腑的、帶著哭腔的怒吼:“你賠我的星幣!”
夏淵歪了歪頭,看著她,眼神純凈得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叭蝿?wù)是‘取回’墟核,我已經(jīng)取回了?!彼噶酥缸约旱亩亲樱硭斎坏卣f道,“現(xiàn)在它在我這里,很安全。任務(wù)完成了。”
靈雀被這套無懈可擊的邏輯噎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是啊,取回了,放進了世界上最堅不可摧的“儲物袋”里,誰也偷不走??蓡栴}是,也誰都拿不出來了?。?/p>
“我們怎么交差?!”靈雀的聲音尖銳得幾乎要劃破夜空,“我怎么寫任務(wù)報告?寫‘目標物品已被隊友夏淵安全食用’嗎?你信不信九星閣的刑法堂會把我們?nèi)齻€的骨灰都拿去填海!”
夏淵想了想,認真地點頭:“有道理。那就換個說法?!?/p>
“什么說法?”靈雀看到了一絲希望。
“就說,墟核在回收過程中表現(xiàn)出極大的不穩(wěn)定性,為了防止其能量失控造成更大范圍的災(zāi)難,我作為擁有特殊體質(zhì)的隊員,挺身而出,以自我犧牲的方式,將其成功‘封印’在了體內(nèi)。任務(wù)完成,但目標物品已與封印者融為一體,不可分割?!毕臏Y的語氣平鋪直敘,仿佛在背誦教科書。
靈雀和秦書簡都愣住了。
這番說辭……何其的冠冕堂皇,何其的大義凜然,何其的……不要臉!
把“吃”說成“封印”,把“嘴饞”說成“自我犧牲”,這家伙不僅胃口好,臉皮的厚度也已經(jīng)超出了法寶的品階范疇。
靈雀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無力反駁。因為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套說辭……竟然是成立的。墟市確實崩潰了,不處理掉墟核,天知道會發(fā)生什么。而夏淵,也確實用自己的身體“處理”了它。
她看著夏淵那張平靜的臉,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寒意。這個男人,不僅擁有吞噬萬物的胃,還擁有一顆能將一切扭曲成對自己有利邏輯的心。他不是不懂規(guī)則,他只是在規(guī)則之上,制定自己的規(guī)則。
“走吧,回去復(fù)命。”夏淵拍了拍手,仿佛剛才只是解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麻煩,率先朝著九星閣在城中的據(jù)點走去。
靈雀和秦書簡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無力。事已至此,他們已經(jīng)被綁上了夏淵這條看起來隨時會沉沒、但又總能奇跡般浮起來的賊船。
回去的路,比來時更加沉默。
靈雀的大腦在飛速運轉(zhuǎn),她不再去想那一千星幣,而是開始思考如何在這套“封印”說辭的基礎(chǔ)上,編造出一個天衣無縫的報告。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可能的提問,她都在腦中反復(fù)推演。這是她作為斥候的專業(yè)素養(yǎng),也是她保命的本能。
秦書簡則像一具行尸走肉,沉默地跟在最后。他體內(nèi)的浩然劍氣前所未有的沉寂,仿佛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他能感覺到,自己與夏淵之間那道因果之線,在夏淵吞下墟核后,變得更加粗壯、更加堅韌。那不僅僅是一條線了,那更像是一條……鎖鏈。鎖鏈的另一頭,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正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他的一切。他甚至不敢去運功,他怕自己一催動劍氣,流淌出來的會是帶著奶酪餿味和空間破碎氣息的……混沌能量。
夏淵走在最前面,步履輕松。他正在體驗“消化”帶來的奇妙變化。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周圍的空間感知變得異常敏銳,他能“看”到空氣中流動的靈氣軌跡,能“聽”到一粒塵埃落地的空間微瀾。甚至,他只是心念一動,身前三尺處的一片落葉,就和它旁邊的一塊小石子,無聲無息地交換了位置。
這是從“守衡者”那里掠奪來的權(quán)能,如今在墟核龐大能量的催化下,已經(jīng)初步融入了他的本能。他就像一個剛拿到新玩具的孩子,對這個“概念交換”的能力充滿了好奇。
“我用這陣風的‘流動’,換取那棵樹的‘靜止’?!彼闹心?。
下一秒,原本吹拂著街道的微風,在他們?nèi)酥車回5赝耍纬闪艘粋€絕對無風的區(qū)域。而遠處那棵原本在風中搖曳的柳樹,枝條卻開始以一種詭異的、沒有風力作用的頻率瘋狂擺動起來。
“……”跟在后面的靈雀和秦書簡,同時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靈雀是識貨的,她立刻看出了這詭異現(xiàn)象的本質(zhì),那不是法術(shù),那是對局部規(guī)則的篡改!她看向夏淵的背影,眼神中的恐懼又加深了一層。這個人形天災(zāi),還在持續(xù)不斷地“升級”!
秦書簡則更是如墜冰窟。他感覺到,那股篡改規(guī)則的力量,有一絲微不可察的源頭,順著因果鎖鏈,與自己體內(nèi)的浩然劍氣產(chǎn)生了共鳴。就好像……夏淵在使用這個能力時,把他當成了一個“服務(wù)器”或者“能源接口”,進行了一次微乎其微的“調(diào)用”。
他,秦書簡,正道的天之驕子,成了魔王施展神通的“插件”。
這個認知,讓他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在地。
九星閣的據(jù)點,是一座外表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三層小樓,隱藏在繁華的街市之中。但只要一踏入其中,就能感覺到內(nèi)里乾坤??諝庵袕浡艚^探查的陣法波動,來往的伙計,個個氣息沉穩(wěn),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都是修為不俗的修士。
三人一進門,便有一名管事模樣的中年人迎了上來。他看到靈雀和秦書簡灰頭土臉、神情恍惚的樣子,微微一愣,隨即目光落在了神色如常的夏淵身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靈雀,你們回來了。任務(wù)如何?”管事的聲音很平淡,卻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審視感。
“吳管事。”靈雀深吸一口氣,將早已打好的腹稿調(diào)動出來,臉上擠出一個疲憊而慶幸的笑容,“幸不辱命。墟市核心已經(jīng)……處理完畢。但過程……出了一些意外。”
“哦?”吳管事不動聲色地引著他們向內(nèi)堂走去,“說來聽聽?!?/p>
內(nèi)堂里,檀香裊裊,布置典雅。吳管事親自給三人倒了茶,卻不是讓他們坐下,而是示意他們站著回話。
靈雀定了定神,開始講述那個被夏淵“潤色”過的版本。她將墟市的恐怖放大了十倍,將“守衡者”的詭異描述得淋漓盡致,最后,重點渲染了墟核在即將到手時,如何突然失控,能量暴走,一副要與整個世界同歸于盡的架勢。
“……千鈞一發(fā)之際,夏淵道友挺身而出?!膘`雀的演技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她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后怕和一絲敬佩,“他以一種我等無法理解的秘法,將那枚即將爆開的墟核強行‘封印’進了自己的身體里,才避免了一場浩劫。我與秦師兄,都能為此作證?!?/p>
她說完,悄悄碰了一下秦書簡。
秦書簡的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他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從牙縫里擠出了兩個字:“……不錯。”
吳管事的目光在三人臉上緩緩掃過,他沒有去看巧舌如簧的靈雀,也沒有在意失魂落魄的秦書簡,他的視線,最終停留在了夏淵的臉上。
夏淵正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上面的熱氣,動作悠閑得仿佛是在自家后花園。
“夏淵道友,是嗎?”吳管事緩緩開口,“靈雀說,你將墟核封印在了體內(nèi)??煞褡尷戏蛱讲橐欢??九星閣的規(guī)矩,任務(wù)物品必須核驗?;钜娙?,死要見尸。即便成了‘封印’,我們也要確認它的狀態(tài)?!?/p>
來了!
靈雀的心猛地一緊。這是她最擔心的一環(huán)。夏淵體內(nèi)哪有什么封印,只有一個正在瘋狂消化的虛空核心。一旦被探查,謊言不攻自破。
夏淵放下茶杯,抬起眼皮看了吳管事一眼,那眼神平靜無波。“可以。”
他竟然答應(yīng)了!靈雀差點驚呼出聲。
吳管事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點了點頭。他伸出干枯的右手,兩根手指并攏,指尖亮起一抹溫潤的白光,緩緩點向夏淵的丹田。這是九星閣最精妙的探查秘術(shù)“千絲引”,能如春雨潤物般探查修士體內(nèi)的狀況,而不引起任何反彈。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夏淵衣服的瞬間。
夏淵的肚子,非常不合時宜地……“咕?!苯辛艘宦暋?/p>
這一聲并不響亮,卻像一道驚雷,在安靜的內(nèi)堂炸開。
伴隨著這聲腸鳴,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息,從夏淵體內(nèi)一閃而逝。
那氣息,混雜著空間破碎的混沌、萬古死寂的腐朽、強者執(zhí)念的霸道,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過期奶酪的餿味。
吳管事探出的手指,如同被蝎子蟄了一下,猛地縮了回來!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噔噔噔連退三步,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駭然之色!
作為九星閣一處據(jù)點的負責人,吳管事見多識廣,甚至接觸過元嬰級別的老怪。但他發(fā)誓,他從未感受過如此詭異、如此……“高級”的負面能量!那不是單純的邪氣或死氣,那是一種仿佛凌駕于尋常能量體系之上的、更加本源的“虛無”與“終結(jié)”!
僅僅是逸散出的一絲氣息,就讓他那穩(wěn)固如山的靈臺一陣晃動,仿佛看到了宇宙傾頹、萬物歸墟的可怕幻象。
封???
開什么玩笑!
這哪里是封印!這分明是把一個隨時可能噴發(fā)的超級火山,強行塞進了一個……無底深淵里!
吳管事看著夏淵,眼神徹底變了。從審視,變成了忌憚,再到深深的、無法理解的驚疑。
“抱歉?!毕臏Y面不改色地揉了揉肚子,“有點消化不良。”
靈雀:“……”
秦書簡:“……”
吳管事:“……”
消化不良……他是在說消化那枚墟核嗎?他真的把墟核當成食物了?
吳管事感覺自己的世界觀,也受到了和秦書簡同等級別的沖擊。他揮了揮手,示意一名手下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名手下聽完,臉色一變,立刻匆匆離去。
“三位,請稍候?!眳枪苁碌恼Z氣,客氣了許多,甚至帶上了一絲敬語,“此事重大,已經(jīng)超出了我的職權(quán)范圍。我需要請示‘樓主’。”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夏淵,補充道:“在樓主做出決斷之前,還請三位……尤其是夏淵道友,暫時留在據(jù)點之內(nèi)。我們會為三位安排最好的寢室。”
這不是商量,是軟禁。
靈雀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事情鬧大了。尋常的謊言已經(jīng)無法過關(guān),接下來,他們要面對的,將是九星閣更高層級的、無法揣度的存在。
而這一切的變數(shù),都集中在那個剛剛說自己“消化不良”的男人身上。
她看著夏淵淡然地被引向后院靜室的背影,心中涌起一個荒謬的念頭:九星閣,這個屹立了千年的龐大情報組織,今天,會不會也因為這個男人……而“消化不良”?
九星閣的靜室,名不虛傳。
墻壁由一種能隔絕神識、安撫心神的“靜心石”砌成,地面上刻畫著聚攏靈氣的陣法,空氣中飄蕩的,是價值千金的“凝神香”。對任何一個修士而言,這里都是夢寐以求的閉關(guān)之所。
但對于此刻的靈雀和秦書簡來說,這間靜室,與一座華麗的囚籠無異。
他們被安排在同一間靜室里,美其名曰“方便同伴交流”,實則是一并看管。而夏淵,則被“恭敬”地請到了隔壁一間獨立的、規(guī)格更高的靜室。這種區(qū)別對待,本身就說明了很多問題。
“我們完了。”靈雀一屁股坐在蒲團上,徹底沒了偽裝的力氣。她像一只被拔光了毛的鳳凰,驕傲和精明都碎了一地?!皡枪苁履莻€老狐貍,根本一個字都沒信。他請示樓主,就是要啟動最高級別的審查程序。我們死定了。”
秦書簡靠著冰冷的墻壁,一言不發(fā)。他的目光沒有焦點,只是怔怔地看著地面上繁復(fù)的陣法紋路。那些由無數(shù)靈石和珍稀材料構(gòu)筑的線條,在他眼中,漸漸扭曲、變形,最后都匯聚成了一個讓他無法直視的形象——夏淵那張平靜無波的臉。
“喂,啞巴了?”靈雀踹了他一腳,“你好歹也是名門正派的弟子,你師尊在修真界總有點名望吧?想想辦法啊!”
“辦法?”秦書簡的嘴里,第一次嘗到了苦澀的味道。他自嘲地笑了笑,聲音沙啞,“有什么辦法?告訴他們,我,浩然劍宗的親傳弟子,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浩然劍氣當成‘開瓶器’,送給一個魔頭,讓他撬開了墟市的法則,然后把一切都吃干抹凈?你覺得,是我先被九星閣處死,還是先被我?guī)熥鹎謇黹T戶?”
這番話,像一盆冰水,澆滅了靈雀心中最后一絲僥幸。
是啊,秦書簡的處境,比她更糟。她最多是個失職和欺瞞,而秦書簡,這行為若是傳出去,就是“助紂為虐”、“與魔為伍”,是整個正道的叛徒。
靜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絕望,像潮水般,慢慢淹沒了兩人。
不知過了多久,靜室的石門,無聲地滑開了。
吳管事站在門外,臉色比之前更加凝重。他的身后,不再是普通的伙計,而是兩名身穿黑色勁裝、氣息如淵的修士。這兩人,是九星閣的“刑者”,專門處理內(nèi)部的棘手問題,每一個手上都沾過不止一位同僚的血。
“兩位,樓主有令?!眳枪苁碌穆曇舨粠б唤z感情,“請隨我來,接受‘問心鏡’的審查。”
“問心鏡”三個字一出,靈雀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那是九星閣的鎮(zhèn)閣之寶之一,一件地階上品的異寶,據(jù)說能照見人心,辨別真?zhèn)?。在問心鏡面前,任何謊言都會被照得無所遁形,任何隱藏的記憶都會被強行剝離出來,公之于眾。
完了,這下真的全完了。
靈雀和秦書簡,如同被押赴刑場的囚犯,被帶到了據(jù)點地下的一個密室。
密室中央,懸浮著一面古樸的青銅古鏡,鏡面光滑如水,卻不起任何波瀾,只是幽幽地散發(fā)著一股讓人靈魂戰(zhàn)栗的寒意。
夏淵已經(jīng)先一步到了,他正站在鏡子前,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件寶貝,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件審訊工具,更像是在評估一件食材的品相和口感。
“夏淵道友,”吳管事的聲音響起,他似乎已經(jīng)得到了上頭的指示,態(tài)度變得公式化起來,“按照規(guī)矩,審查將從你開始。請你將墟市之行的一切,如實道來。問心鏡會自行判斷真?zhèn)??!?/p>
靈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地盯著夏淵,祈禱他不要再語出驚人。
夏淵轉(zhuǎn)過身,面對著吳管事和那兩名煞氣騰騰的刑者,表情依舊平靜。
“好?!彼c了點頭,然后用一種講述“今天我吃了三碗飯”的平淡語氣,開始了他的敘述。
“我們進入墟市,遇到了精神沖擊,我把它吃了?!?/p>
“然后有個石雕想搶劫,我把它也吃了?!?/p>
“后來又有個店鋪想偷我們的記憶,我用之前吃的垃圾把它毒死了?!?/p>
“最后到了天平樓,有個叫‘守衡者’的法則化身想用一個活人靈魂做交易,我覺得不劃算,就鉆了它規(guī)則的漏洞,把它……也吃了。”
“哦,對了,還順便掌握了它的一點小能力。”
“最后拿到了墟核,我感覺那東西能量很足,味道應(yīng)該不錯,就……也吃了?!?/p>
“嗝。”
他打了一個非常應(yīng)景的小嗝,結(jié)束了自己的陳述。
整個密室,死寂一片。
吳管事臉上的肌肉在抽搐。
兩名刑者的手,已經(jīng)不自覺地按在了腰間的法器上,眼神中充滿了荒謬和震怒。
靈雀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秦書簡的身體,則在微微顫抖。他不是害怕,而是一種……羞恥。夏淵用最平淡的語言,將他那被反復(fù)碾碎的世界觀,又當眾鞭尸了一遍。
“荒唐!”一名刑者終于忍不住怒喝出聲,“你在戲耍九星閣嗎?!”
“肅靜!”吳管事厲聲制止了手下。他的目光沒有看夏淵,而是死死地盯著那面問心鏡。
詭異的一幕發(fā)生了。
在夏淵敘述的過程中,那面號稱能照破一切虛妄的問心鏡,鏡面上非但沒有出現(xiàn)任何代表“謊言”的紅色波紋,反而……一片死寂。
不,比死寂更可怕。
鏡面中,那原本光滑如水的幽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暗淡、混濁。就好像,它在試圖“照見”夏淵的內(nèi)心和記憶時,看到的不是一個可以被解析的靈魂,而是一個……黑洞。
一個能吞噬光、吞噬神識、吞噬一切探查的絕對虛無。
問心鏡非但沒能照出任何東西,它自身散發(fā)出的探查神光,反而被那個“黑洞”源源不斷地吸了進去,連一絲漣漪都沒能泛起。
“這……這怎么可能?”吳管事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無法掩飾的驚駭。
問心鏡,失效了!
不,這已經(jīng)不是失效了,這更像是……被“克制”了。就像水能克火,這件地階上品的異寶,在夏淵的存在面前,從本質(zhì)上就被壓制得死死的。
“我說完了?!毕臏Y攤了攤手,“都是真話。你們的鏡子,好像不太行?!?/p>
“你……”吳管事指著夏淵,你了半天,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所有的準備、所有的話術(shù),在這個無法用常理揣度的男人面前,都成了笑話。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轉(zhuǎn)而看向靈雀和秦書簡?!澳銈兡??他說的,可是事實?”
靈雀和秦書簡還沒來得及回答。
夏淵卻忽然開口了,他的目光越過吳管事,看向他身后那面已經(jīng)變得有些黯淡的問心鏡,臉上露出了一絲感興趣的微笑。
“你們好像不信?!彼f道,“既然言語無法證明,那就用事實來證明好了。”
話音未落,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他沒有催動任何靈力,也沒有任何驚天動地的氣勢。
他只是對著那面問心鏡,輕輕地,在虛空中畫了一個圈。
同時,一個念頭,在他的虛空核心中成立。
一個基于他剛剛掌握的、來自“守衡者”的權(quán)能的、蠻不講理的“交易”。
“我用這面鏡子的‘鑒偽’概念,換取我手指上這枚儲物戒指的‘儲物’概念?!?/p>
這是一個絕對不公平、絕對荒謬、絕對打敗常理的“概念交換”!
下一秒。
在吳管事、兩名刑者、靈雀和秦書簡那幾乎要從眼眶里瞪出來的目光中。
那面懸浮在空中、傳承了上千年的九星閣重寶——問心鏡,鏡面上的幽光猛地一閃,然后……徹底熄滅了。它變成了一面普普通通的、甚至有些老舊的青銅鏡子,連一絲靈氣波動都感覺不到了。它那辨別真?zhèn)蔚暮诵姆▌t,被憑空抽走了!
與此同時,夏淵手上那枚最普通的、價值不過幾塊靈石的儲物戒指,突然爆發(fā)出璀璨奪目的光芒!
一股玄奧莫測的、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法則之力,在戒指上流轉(zhuǎn)。
夏淵晃了晃那枚戒指,對著目瞪口呆的吳管事,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
“吳管事,你說謊了?!?/p>
“你剛才心里想的是,‘無論如何,都要先穩(wěn)住他,等樓主的最終指令’。對嗎?”
吳管事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因為夏淵說的,一字不差!那是他內(nèi)心最深處的想法!
他……他把問心鏡的能力,轉(zhuǎn)移到了一枚戒指上?!
這已經(jīng)不是神通了,這是妖術(shù)!是魔道!不,連傳說中的魔道巨擘,也做不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這是在玩弄世界的規(guī)則!
“現(xiàn)在,信了嗎?”夏淵收回手,那枚戒指上的光芒也隨之隱去,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但他知道,不是幻覺。他已經(jīng)將那道“鑒偽”的概念,短暫地“借用”了一下,然后又還了回去。不,不是還,是他主動取消了那筆“交易”。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這個“鑒偽”的概念,味道寡淡,沒什么嚼頭,不如“儲物”的概念來得實在。
密室里,落針可聞。
吳管事和兩名刑者,看著夏淵的眼神,已經(jīng)徹底從“忌憚”和“驚疑”,變成了純粹的、發(fā)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他們終于明白,自己面對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了。
那不是一個可以用修為、法寶、規(guī)則來衡量的修士。
那是一個行走在人間的……“BUG”。
一個可以無視系統(tǒng)規(guī)則,隨意修改代碼的……“GM”。
“吳管事?!毕臏Y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臉上的笑容,在眾人眼中,比深淵惡魔的微笑還要可怕。
“任務(wù),我們確實完成了。墟核,也確實被我‘安全處理’了。至于那一千星幣的報酬和優(yōu)先兌換權(quán)……”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已經(jīng)呆若木雞的靈雀。
“我覺得,我們可以談一筆新的‘交易’?!?/p>
“新的……交易?”
吳管事干澀的喉嚨里,擠出了這幾個字。他的大腦還處在宕機狀態(tài),無法從剛才那打敗世界觀的一幕中恢復(fù)過來。他感覺自己不是在和一個人對話,而是在和一個披著人皮的、不可名狀的存在討價還價。
密室中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原本的審訊者,成了驚弓之鳥。
原本的被審者,反客為主,掌握了所有的主動權(quán)。
夏淵沒有理會吳管事,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靈雀。
“靈雀?!?/p>
“?。吭?!”靈雀一個激靈,條件反射般站得筆直,像一個等待檢閱的士兵。她看著夏淵,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有恐懼,有敬畏,但更多的,是一種作為商人的本能,在嗅到了一絲驚天動地的“商機”后,無法抑制的興奮。
“你的任務(wù)報酬,還想要嗎?”夏淵問道。
“想!”靈雀幾乎是脫口而出。這個“想”字,已經(jīng)成了她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說完她才反應(yīng)過來,在目前這種詭異的氛圍下,談?wù)摻疱X似乎有些不合時宜。
“很好。”夏淵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喜歡和目標明確的人打交道。
他轉(zhuǎn)回頭,重新看向吳管事,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真誠”。
“吳管事,你看,我們這次任務(wù),雖然損失了一枚墟核,但你們九星閣,卻也因此發(fā)現(xiàn)了一個……‘特殊人才’,對嗎?”
吳管事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點了點頭。
何止是特殊人才,這簡直是戰(zhàn)略級的人形天災(zāi)。如果運用得當,其價值,遠超一千枚、一萬枚墟核。但如果失控……后果不堪設(shè)想。
“我這個人,能力比較特殊?!毕臏Y繼續(xù)說道,語氣平淡得像是在介紹自己的家鄉(xiāng)特產(chǎn),“我能‘處理’很多你們覺得棘手的東西。比如,被詛咒的法寶,盤踞著強大怨念的兇地,甚至是某些無法被殺死的‘邪物’?!?/p>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敲在吳管事的心上。
九星閣作為修真界最大的情報和任務(wù)組織之一,自然會遇到無數(shù)詭異棘手之事。有些東西,用常規(guī)的封印、凈化、摧毀手段,不僅成本高昂,而且風險極大,甚至?xí)斐啥挝廴尽?/p>
而眼前這個男人,他的“處理”方式,是……吃掉。
從根源上,讓其徹底歸于“無”。
這是一種何等高效、何等環(huán)保、何等……恐怖的解決方案!
“我的價碼也很簡單。”夏淵伸出了一根手指,“我?guī)湍銈儭幚怼@些麻煩,而我收取的報酬,就是那些‘麻煩’本身?!?/p>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以免對方無法理解。
“也就是說,你們出‘食材’,我負責‘吃’。我們各取所需,這是一場非常公平的交易?!?/p>
公平……
吳管事看著夏淵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心中泛起一陣荒謬的寒意。
把毀滅和吞噬,包裝成一場“公平交易”,這家伙的邏輯,已經(jīng)自成一個閉環(huán),并且堅不可摧。
“當然,”夏淵仿佛看穿了他的顧慮,話鋒一轉(zhuǎn),“我知道,信任是需要基礎(chǔ)的。空口白牙,你們肯定不信。不如,我們來一次‘試用’?”
他的目光,在密室中掃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兩名從頭到尾都保持著高度警惕的刑者身上。
更準確地說,是落在了其中一名刑者腰間佩戴的一柄黑色短刀上。
那柄短刀,刀鞘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即便如此,依然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充滿了暴虐與嗜血的兇煞之氣,從中滲透出來。
被他盯上的那名刑者,頓時如芒在背,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你腰間那柄刀,是‘噬魂刃’吧?”夏淵開口道,“曾經(jīng)斬殺過一名魔道元嬰,結(jié)果被其死前的元神詛咒所污染,成了一柄兇器。任何持有它的人,都會被其兇煞之氣侵蝕心智,變得殘暴好殺。你們九星閣用了七七四十九種方法,也只能壓制,無法根除。所以,只能交給心志最堅定的刑者佩戴,借助其本身的煞氣來以煞制煞,對嗎?”
那名刑者臉色大變!
這些,都是九星閣內(nèi)部的秘密!這個男人,怎么會知道得一清二楚?
難道……
他猛然想起了剛才那枚被賦予了“問心”能力的戒指。
夏淵微微一笑,沒有解釋。在他掌握了“概念交換”的權(quán)能后,他的感知已經(jīng)不局限于五感。他能“讀”到物品上纏繞的“信息”和“因果”。那柄刀的“過去”,在他眼中,就像一本攤開的書。
“我可以幫你‘清理’它?!毕臏Y對著那名刑者,發(fā)出了一個邀請。
那刑者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吳管事。
吳管事此刻,心中正在天人交戰(zhàn)。理智告訴他,必須立刻上報,將這個無法控制的危險因素徹底隔離。但另一個聲音,一個代表著九星閣利益最大化的聲音,卻在瘋狂地鼓噪: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個能解決無數(shù)歷史遺留問題的“萬能鑰匙”!
最終,利益壓倒了風險。
吳管事對著那名刑者,艱難地點了點頭。
那刑者深吸一口氣,解下了腰間的“噬魂刃”,雙手捧著,一步步走向夏淵。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極為沉重,仿佛捧著的不是一柄短刀,而是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火藥桶。
夏淵接過短刀,手指輕輕在冰冷的刀鞘上撫過。
“嗯,怨念很足,火氣很大。有點像……超辣風味的跳跳糖?!彼o出了自己的食評。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視下,他握住刀柄,緩緩將“噬魂刃”抽了出來。
“嗡——”
刀身出鞘的瞬間,整個密室的溫度仿佛都下降了幾十度!一股濃郁如墨的黑氣,從刀身上噴薄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個痛苦扭曲的、屬于元嬰魔頭的虛影,發(fā)出無聲的咆哮,直撲夏淵的面門!
那名刑者和吳管事臉色劇變,下意識地就要出手!
然而,他們預(yù)想中驚天動地的正邪大戰(zhàn),并沒有發(fā)生。
面對那撲面而來的、足以讓金丹修士心神崩潰的元神詛咒,夏淵只是……張開了嘴。
輕輕一吸。
就像吃一根面條。
那張牙舞爪的魔頭虛影,連同那股滔天的兇煞之氣,在一瞬間,被他吸得一干二凈。
整個世界,又恢復(fù)了正常。
夏淵手中的“噬魂刃”,那原本漆黑如墨、兇光流轉(zhuǎn)的刀身,此刻變得黯淡無光,上面甚至出現(xiàn)了一絲絲鐵銹。它內(nèi)部蘊含的詛咒和煞氣,被徹底“抽”干了。它從一件兇名赫赫的地階法寶,蛻化成了一塊凡鐵。
夏淵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
“味道不錯,夠勁。就是量太少了,塞牙縫都不夠?!?/p>
他隨手將那柄已經(jīng)變成廢鐵的短刀扔回給那名刑者。
刑者下意識地接住,入手的感覺,讓他整個人都愣住了。那股糾纏了他數(shù)十年的、無時無刻不在侵蝕他心神的冰冷煞氣,徹底消失了。刀,只是一塊普通的鐵。
他抬起頭,看著夏淵,眼神中充滿了震撼、感激,以及更深層次的……恐懼。
吳管事也看呆了。他設(shè)想過無數(shù)種處理“噬魂刃”的方法,卻從未想過,可以是如此的……簡單粗暴。
“現(xiàn)在,我的‘簡歷’,你們還滿意嗎?”夏淵拍了拍手,微笑著問道。
吳管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選擇了?;蛘哒f,九星閣沒有選擇了。面對這樣一個存在,要么成為朋友,要么成為……食物。
他對著夏淵,第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夏淵先生。您的能力,九星閣……嘆為觀止。關(guān)于您提出的‘交易’模式,我原則上同意。具體的合作細節(jié),以及您這次任務(wù)的報酬,我會立刻向樓主申請最高權(quán)限,給您一個最滿意的答復(fù)?!?/p>
他已經(jīng)不再稱呼“道友”,而是用上了“先生”這個代表著尊敬與平等的稱謂。
一場足以讓三人萬劫不復(fù)的審訊,就在夏淵輕描淡寫的“吃播”中,演變成了一場關(guān)乎九星閣未來戰(zhàn)略的……商務(wù)談判。
靈雀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坐上了過山車。從地獄到天堂,只隔了一個夏淵的飽嗝。她看向夏淵的眼神,已經(jīng)徹底變了。那不再是看一個工具人,而是像在看一位……金光閃閃的、行走的大金主!
只要抱緊這條大腿,別說一千星幣,以后整個修真界的財富,豈不是……
她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名為“金錢”的熊熊烈火。
而秦書簡,自始至終,都像一個局外人。他看著夏淵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將邪惡化為食糧,將危機化為交易。他感覺自己的“道”,正在被無情地嘲諷。
什么叫正?什么叫邪?
他堅守的“正”,在面對真正的“惡”時,束手無策。
而夏淵的“邪”,卻能將“惡”吞噬殆盡,甚至將其轉(zhuǎn)化為價值。
這算什么?用黑暗,來定義光明?
他的道心,那道深不見底的裂縫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絲迷茫之外的東西。
一絲……扭曲的好奇。
他想知道,這個男人的“道”,究竟通往何方。是更深的深淵,還是……一個他從未想象過的、全新的天地?
就在這時,吳管事手中的一枚傳訊玉符亮了起來。他恭敬地聆聽了片刻,臉色數(shù)變,最后,他收起玉符,看向夏淵三人,神情變得前所未有的鄭重。
“樓主……有回復(fù)了?!?/p>
“關(guān)于此次墟市任務(wù),判定為‘完美完成’。靈雀,獎勵一千星幣,優(yōu)先兌換權(quán)提升為乙級。秦書簡,念你護持有功,獎勵五百星幣,并會以九星閣名義,向浩然劍宗致函嘉獎。”
靈雀的眼睛,瞬間亮得像兩顆太陽!不僅沒受罰,反而獎勵翻倍!
秦書簡則是一臉麻木,嘉獎?這封嘉獎信,對他而言,是最大的諷刺。
“至于夏淵先生……”吳管事頓了頓,看向夏淵,眼中帶著一絲狂熱,“樓主同意了您的‘交易’提議。九星閣,正式聘請您為‘特級客卿’,代號‘饕餮’。您的權(quán)限,等同于分樓樓主?!?/p>
“同時,樓主為您發(fā)布了第一個‘客卿任務(wù)’,作為我們合作的開端?!?/p>
吳管事遞過來一枚黑色的玉簡。
“城東三十里,有一座‘鬼哭林’,百年來,所有進入其中的生靈,都有去無回。據(jù)查,其核心,是一件被稱為‘萬魂幡’的古魔器在作祟?!?/p>
“任務(wù)要求:徹底‘處理’掉鬼哭林和萬魂幡?!?/p>
“任務(wù)報酬……”吳管事看著夏淵,一字一句地說道。
“鬼哭林和萬魂幡,以及其中所有的東西,都歸您?!?/p>
“這,是九星閣支付的……第一筆‘餐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