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松礦坑的入口藏在一片亂石堆后,藤蔓纏繞的巖壁上,隱約能看見 "黑松窿" 三個褪色的刻字。風穿過礦道深處,發(fā)出嗚嗚的聲響,像誰在黑暗里低吟。
貨郎所說的逃礦工們早已等在那里。為首的漢子皮膚黝黑,手掌布滿老繭,腰間別著把銹跡斑斑的礦鎬 —— 正是煤火。他見到石三一行人,先是警惕地瞇起眼,直到看見老鐵匠亮出的《地火脈圖譜》殘頁,才猛地攥住石三的手腕,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
"你們真的在找地火脈?" 煤火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我還以為... 以為星火村那場火,把所有念想都燒沒了。"
他身后的五個礦工紛紛摘下頭上的破帽,露出被礦燈灼出的額痕。其中一個瘸腿的年輕人突然哭出聲:"我爹就是守礦坑地火節(jié)點的,紫袍的人來那天,他抱著節(jié)點的火石不肯撒手,最后被燒成了焦炭..."
石三的心像被火鉗夾住,他想起地窖里的 "火憶錄",那些沒有署名的字跡里,是不是也藏著這樣的故事?他將《火理術大全》翻到 "感火篇",指著其中一句:"地火有靈,能記生人語。你爹的火石若還在,或許能喚回他的聲音。"
煤火的眼睛猛地亮起來,轉(zhuǎn)身就往礦道里鉆:"跟我來!那石頭被我藏在 ' 水火洞 ' 的鐘乳石縫里,紫袍的人搜了三次都沒找到!"
礦道里彌漫著硫磺與潮濕混合的氣味,頭頂?shù)目`靈網(wǎng)在火把光下泛著紫光,網(wǎng)眼的紫晶砂時不時滴落幾點晶液,落在地上便冒起白煙。墨石揮刀砍斷擋路的蛛絲,銅刀與網(wǎng)絲相撞時,竟迸出藍綠色的火花。
"這網(wǎng)是用 ' 寒鐵線 ' 編的," 燧青湊近細看,"里面摻了紫晶砂熔成的膠,尋?;鹄硇g燒不斷。"
彈棉花的老婦人突然停下腳步,從布包里抓出把火紋棉絮,往縛靈網(wǎng)上一拋。奇異的事發(fā)生了 —— 焦黑的棉絮接觸到網(wǎng)絲,竟像活過來般纏繞上去,紫晶砂遇著棉絮里的火理氣息,瞬間化作齏粉。
"火紋棉是紫晶的克星。" 老婦人拍了拍手上的灰,"當年夢焰先生種了百畝棉田,就是為了對付紫袍的靈晶器具。"
眾人跟著煤火往深處走,礦道兩側的巖壁漸漸滲出水珠,火把的光芒在濕漉漉的石頭上折射,形成一道道晃動的光帶。走到一處岔路口,煤火突然指向左側的暗道:"這邊走,主礦道被他們設了 ' 音殺陣 ',踩錯一步就會觸發(fā)石筍機關。"
暗道狹窄得只能容一人通過,石三走在中間,能聽見前方青熒的呼吸聲,和身后老鐵匠煙桿敲擊石壁的輕響。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傳來嘩嘩的水聲,煤火高喊一聲:"到了!"
鉆出暗道的剎那,石三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 巨大的溶洞里,上百根鐘乳石垂落,頂端凝結的水珠滴入下方的水潭,濺起一圈圈漣漪。而在溶洞中央,一根通體赤紅的石柱從水底升起,柱身上布滿火紋,正是地火節(jié)點的 "火心石"。
"我爹就是在這里守了三十年。" 煤火走到石柱旁,伸手撫摸著上面的刻痕,"他說這石頭會說話,月圓之夜能聽見地火脈流動的聲音。"
石三將手掌貼在火心石上,掌心的紅紋立刻與石上的火紋相呼應。突然,一陣模糊的人聲從石內(nèi)傳來,像是無數(shù)人在低聲交談。他猛地想起《火理術大全》里的記載:"火心石納萬火之語,善聽者能辨前世聲。"
"是守節(jié)點的前人!" 老村長激動得發(fā)抖,"他們在說 ' 七脈共振 ' 的法子!"
就在這時,溶洞入口突然傳來窸窣聲。墨石一把將眾人按進水潭邊的石縫后,自己握緊銅刀躲在鐘乳石后。只見三個穿紫袍的礦監(jiān)舉著靈晶燈走進來,為首的那人臉上有塊燒傷的疤痕,正用腳踢著地上的碎石:"煤火那老東西肯定藏了火心石,仔細搜!"
石三認出他是紫袍七衛(wèi)里的 "疤臉",當年就是他帶隊燒毀了星火村的老油坊。他下意識摸向腰間的星火匣,卻被青熒按住手。少女用指尖在他掌心寫了個字:"等"。
疤臉的手下正往火心石這邊走,突然,煤火藏在石縫里的礦鎬 "哐當" 一聲掉在地上。疤臉猛地回頭:"誰在那里!"
千鈞一發(fā)之際,老婦人將一包回焰粉撒向空中,燧青立刻彈出火苗。粉色粉末遇火瞬間爆燃,卻沒產(chǎn)生高溫,反而化作漫天星火,將溶洞照得如同白晝。趁紫袍礦監(jiān)瞇眼的瞬間,墨石如獵豹般撲出,銅刀直劈疤臉的手腕。
"是你們!" 疤臉看清石三的臉,突然怪笑起來,"星火村的漏網(wǎng)之魚,還敢送上門!" 他從懷里掏出個紫晶哨子,正要吹響,卻被石三擲出的星火匣砸中手背。
星火匣撞在紫晶哨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匣身的火紋突然亮起,一道紅光射向疤臉的胸口。那人慘叫一聲,胸前的紫袍被燒出個窟窿,露出里面嵌著的紫晶護心鏡 —— 鏡面上的裂紋正順著紅光蔓延,像被燒裂的冰面。
"破靈火!" 疤臉又驚又怒,轉(zhuǎn)身就往暗道逃。他的兩個手下想阻攔,卻被煤火用礦鎬砸中膝蓋,撲通跪倒在水潭里。
溶洞里恢復平靜后,石三撿起地上的紫晶哨,哨子上還殘留著星火匣的灼痕。煤火走到火心石旁,從石縫里掏出個油布包,打開一看,是塊拳頭大的紅色石頭,表面的火紋與石三掌心的紅痕如出一轍。
"這就是我爹留下的火石。" 煤火將石頭遞給石三,"你說的法子,現(xiàn)在能試嗎?"
石三深吸一口氣,將《火理術大全》攤在石上,翻到 "喚憶篇"。他按書上所說,將掌心貼在火石上,運轉(zhuǎn)火理氣息。起初石頭毫無反應,直到他想起地窖里 "火憶錄" 的最后一句:"以心之火,燃石之憶",火石突然發(fā)燙,一道紅光從石內(nèi)射出,映在對面的巖壁上。
巖壁上竟出現(xiàn)了影像:一個老礦工坐在火心石旁,用礦鎬在石上刻火紋,嘴里念叨著:"七脈連珠要從黑松礦坑開始,這里的地火最烈;然后是焚火臺,星火村... 最后到赤焰谷的主脈... 紫袍算準我們不敢動主脈,可他們忘了,地火像人,越壓越要往上沖..."
影像漸漸模糊,老礦工的聲音卻留在溶洞里,與地火脈的流動聲融為一體。石三望著眾人,發(fā)現(xiàn)每個人的臉上都閃著光 —— 那是被希望點燃的模樣。
老鐵匠將煙桿在火石上磕了磕:"看來夢焰先生沒說錯,七脈連珠的關鍵,就在這黑松礦坑。"
青熒走到水潭邊,望著水底隱約可見的地火脈紋路:"可怎么打通被水層覆蓋的脈路?回焰術能燒開水層嗎?"
煤火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有處 ' 沸泉眼 ',就在水潭底下!那里的水溫常年滾燙,肯定是地火離地表最近的地方!"
石三低頭看向掌心的紅紋,又望向火心石上跳動的紅光,突然明白:他們要找的不只是地火脈,是那些藏在黑暗里,從未熄滅的信念。
鑿石人
山腳下住著個鑿石人,要在懸崖上鑿出條路。村里人都說他瘋了,那石頭比鐵還硬,怎么可能鑿得通。
鑿石人不說話,每天天不亮就背著錘子上山。第一百天,石頭只留下個白印;第一千天,才鑿出個拳頭大的坑。
有天暴雨沖垮了他鑿出的石階,鑿石人坐在雨里,看著懸崖哭了??尥旰螅霾卦趹牙锏姆N子 —— 那是他從山頂摘的映山紅種子。
他把種子埋進鑿出的石坑里,又繼續(xù)鑿石。奇怪的是,自從埋下種子,石頭好像變軟了些,每一錘下去,都能多鑿下點石屑。
三年后,當?shù)谝欢溆成郊t從石縫里鉆出來時,懸崖上的路也快通了。村里人來幫忙,發(fā)現(xiàn)那些被鑿下的石屑里,都帶著點紅色的花根 —— 原來種子的根,早就順著石縫往深處鉆,把堅硬的石頭,變成了能扎根的土壤。
路通那天,鑿石人在山頂種滿了映山紅。他說:"再硬的石頭,也擋不住想開花的心;再難的路,也攔不住想往前走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