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男人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語調(diào)舒緩，帶著恰到好處的溫和。
沈知意握著手機的指尖微微收緊，下意識站直了些身子，連呼吸都輕了半分。
“顧先生，您好?！?/p>
她記得顧明軒提過家里的稱謂，但面對這位只見過兩面的長輩，仍是多了幾分拘謹。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極輕的笑，清潤悅耳。
“我是顧聿深。明軒讓我來接你，到哪了？”
“剛…… 剛下飛機，在 T3 航站樓出口。”
沈知意看著前方涌動的人潮，下意識踮腳望了望，心里那點莫名的緊張感又濃了些。
“嗯，” 顧聿深應(yīng)了一聲，“我在C出口，過來吧?！?/p>
話音落下，電話便被干脆利落地掛斷了。
沈知意看著手機屏幕有些發(fā)愣。
王薇薇湊過來，“怎么樣？顧明軒他小叔？聲音好聽嗎？”
“…… 還行?！?沈知意含糊應(yīng)著。
王薇薇家里有人來接，兩人便分了道。
沈知意獨自拖著行李，走向C出口。
人群中，她一眼便認出了顧聿深。
顧聿深站在不遠處的豪車旁，一身剪裁得體的深灰色西裝，襯得他身形挺拔修長，俊朗清雋的臉上帶著淺淡的笑意，周身散發(fā)著一種沉淀下來的儒雅氣質(zhì)。
似乎察覺到視線，抬眸望過來，目光穿過人群落在沈知意身上時，笑意加深了些，像春陽融雪。
周圍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他，畢竟這樣出眾的外形和氣場，走到哪里都是焦點。
顧聿深習慣了這種目光，依舊從容不迫，步履穩(wěn)健地朝她走來。
“明軒臨時有事，讓我代他來接你?！?他說著，目光落在她拖著的行李箱上，不等她反應(yīng)，已自然地伸手接過，“很重吧？”
“謝謝顧先生?！?她有些拘謹?shù)剡o背包帶。
他直起身，轉(zhuǎn)頭看她，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不用這么客氣，叫我聿深就好?！?/p>
沈知意哪里敢這么隨意，抿了抿唇?jīng)]應(yīng)聲。
顧聿深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轉(zhuǎn)身走向車旁，“走吧?！?/p>
后座空間寬敞得過分，沈知意刻意往車門邊挪了挪，藏著一絲局促。
顧聿深坐在她身側(cè)，微微瞥了一眼身邊的人，像只小奶貓一樣怯生生的，讓他胸腔里那股被理智壓了許久的暗流，又開始蠢蠢欲動。
他喉結(jié)輕滾，指尖在膝蓋上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又很快舒展開，隨后松松脖頸上的領(lǐng)結(jié)。
指尖搭在車窗上，看著外面掠過的霓虹，忽然側(cè)過頭：“明軒這孩子，性子直，打球時總一門心思撲在賽場上?！?/p>
“上次家庭宴會，他為了看 NBA 直播，連老爺子的壽宴都提前離席了。年輕人嘛，熱血上頭的時候，難免顧不上別的?！?/p>
沈知意聞言，輕聲應(yīng)和一句，卻總覺得他這話里似乎藏著更深的意思，不禁轉(zhuǎn)頭多看了他一眼。
顧聿深的側(cè)臉線條在光影里顯得格外俊朗，鼻梁投下一小片陰影，落在薄唇上。
她怔了怔，察覺到自己有些失禮，急忙把頭轉(zhuǎn)向窗外。
后視鏡里，司機老陳目不斜視，卻在心里暗自嘆氣。
自家老板這副溫文爾雅的模樣，怕是連他自己都忘了昨晚在董事會上是如何殺伐果斷的。
顧聿深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目光深邃，半路上接了一個電話，有些為難地朝沈知意歉意一笑。
“知意，我臨時要開一個視頻會議，時間有點急——”
沈知意急忙說：“那把我放前面就好，我——”
“我意思是，你要是不急，前面路過我住的地方，不如先去等我？我忙完了再送你回學校？”
“顧先生，不用了，我就不打擾您了?！?/p>
“不打擾，你一個女孩子深夜拖著行李，我若中途把你放下，明軒知道了該說我待客不周?！?/p>
見她還有些猶豫，顧聿深接著說道：“家里還有幾個傭人備了甜湯，你路上顛簸，正好暖暖胃。以后也是一家人，別見外。”
這么一說，沈知意再難推辭，應(yīng)了句“謝謝顧先生”。
顧聿深點頭，示意司機老陳轉(zhuǎn)彎。
車緩緩駛?cè)胍黄o謐的別墅區(qū)，夜色中，庭院燈光柔和，映照出花草的輪廓。
沈知意換下拖鞋，瞥見顧聿深隨手將公文包遞給迎上來的老傭人。
傭人張媽笑容和藹：“先生回來了，沈小姐快請坐，湯在廚房溫著?！?/p>
顧聿深指了指沙發(fā)：“隨便坐，我去書房開會，張媽會照顧你。”
“好。”
沈知意盯著他消失在樓梯拐角的背影，直到張媽端來銀耳蓮子羹，才驚覺自己掌心沁了薄汗。
甜湯溫度正好，她小口喝著，目光卻忍不住飄向二樓那扇虛掩的書房門。
張媽怕她不自在，坐在她身邊聊起家常。
沈知意從進房時的局促，漸漸放松下來，和張媽聊得頗為投緣。
顧聿深指尖在書房的觸控屏上輕劃，監(jiān)控畫面里的沈知意正捧著銀耳羹淺笑嫣然，像只警惕性漸漸卸下的幼貓。
張媽坐在她身邊絮叨家常時，她會認真點頭，偶爾被夸得臉頰泛紅。
這個小動作，和他夢里掙扎時的模樣重疊了一瞬。
他端起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屏幕上的女人忽然抬眸望向二樓，眼神清澈帶著點茫然。
“顧先生，視頻會議的外籍董事已接入?！?助理彭飛的聲音從藍牙耳機傳來。
他指尖在桌沿敲了敲，目光仍鎖在監(jiān)控里沈知意因張媽一句話而彎起的嘴角：“再推遲十分鐘?！?/p>
彭飛噤聲。
他跟了顧聿深五年，從未見這位以嚴苛守時著稱的老板為任何事破例。
沈知意和張媽聊了好久，顧聿深還沒下來。她之前趕著回國，一整天都沒怎么睡好，現(xiàn)在放松下來，那股疲乏的勁兒，漸漸涌了上來。
她眼皮微沉，靠在沙發(fā)上不知不覺間竟睡著了。張媽拿過毯子蓋在她身上，生怕驚醒了她。
書房內(nèi)，顧聿深透過屏幕看著這一幕，中止會議，悄然起身下樓。
沙發(fā)上，沈知意的頭歪向一側(cè)，長發(fā)如海藻般鋪散在沙發(fā)靠墊上，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呼吸輕淺而均勻。
顧聿深彎腰，動作極輕地將她散落在頰邊的發(fā)絲攏到耳后。
夢里那聲 “顧聿深，你怎么不去死” 的恨意，和此刻眼前這副毫無防備的睡顏，在他腦海里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wǎng)。
他伸出手，指尖懸在她唇瓣上方幾毫米的位置，感受著她溫熱的呼吸拂過皮膚。
“很快就不是了……” 他低聲重復著夢里的那句話，語氣卻不再是夢里的霸道，而是帶著一種勢在必得的溫柔，“我的小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