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和兩位室友在新居做了一頓飯，飯后高婷男朋友把她接走，王薇薇留下。
兩人一整晚都在研究新設(shè)備，一直弄到后半夜。
沈知意原本心中還隱隱有些擔憂顧氏的比賽，畢竟在學校操作間，不是很方便。
現(xiàn)在倒是沒后顧之憂。
她的設(shè)計圖已經(jīng)初見雛形，接下來，只需再精心完善細節(jié)方面，便可以著手開始打磨成品。
第二天正好是周六，沈知意和王薇薇決定到玉石市場逛逛。
玉石市場在老城區(qū)巷弄深處，兩人逛了大半天，始終沒有挑選到心儀的玉料，不是價格太貴，就是品相不太好。
不過，這個比賽對于玉器的品質(zhì)要求并非十分苛刻，更注重的是創(chuàng)意方面的展現(xiàn)。
兩人正商量著去下一個玉石市場，顧聿深的電話猝然響起。
“知意，你在哪里？”
她簡單應了幾句，問道：“小叔，有事嗎？”
“嗯，今天中午明軒有兩個小時休息時間，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沈知意握著手機沉默了幾秒，說道：“好，在哪里？”
“基地在城郊，外人進不去，你在哪里？我來接你，正好他媽媽讓我給他捎點東西?！?/p>
沈知意也不好意思讓他過來接，只說自己沒在學校。問了地址后，獨自打車前往城郊基地。
王薇薇沒和她一起去，沈知意朝著顧聿深說的地點駛?cè)ァ?/p>
下車時，顧聿深的黑色轎車已停在基地鐵門外。
他斜倚著車門，羊絨大衣勾勒出挺拔肩線，正垂眸翻看文件。聽到腳步聲，他抬眼望來，深邃的眼底瞬間漾開一抹笑意，驅(qū)散了周身幾分的清冷。
“來了？” 他將文件塞進公文包，隨即從大衣內(nèi)袋掏出一個精致小巧的暖手寶。不由分說地將那團溫熱塞進沈知意微涼的掌心。
“拿著捂捂手，基地這邊風硬?！?/p>
暖手寶毛茸茸的外殼包裹著源源不斷的熱度，瞬間熨貼了冰涼的指尖。
“謝謝。”
顧聿深又從后座拎起一個沉甸甸的袋子，領(lǐng)著她朝里走，邊走邊說：“明軒后天是二強賽，頂多再過一個星期就能回來了。”
“嗯?！鄙蛑獾貞艘宦暋?/p>
他側(cè)目，放慢腳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在生明軒的氣？”
沈知意沒抬頭，“沒有?！?/p>
顧聿深唇角微勾，沒再追問。
穿過掛滿錦旗的走廊，塑膠跑道上的呼喊聲漸清晰。
顧明軒穿著熒光綠訓練服，正和扎高馬尾的女孩笑鬧著搶水瓶，女孩手腕上晃著的銀色護腕，和他戴的是同款。
沈知意腳步頓在陰影里，看見顧明軒大笑著，極其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女孩的頭發(fā)，親昵得很。
顧聿深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用肩膀不動聲色地替沈知意擋住迎面刮來的風，解釋道：“別誤會。那是林梔，明軒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妹妹，應該是體大啦啦隊的?！?/p>
跑道上的顧明軒正低頭幫女孩調(diào)整護腕，陽光落在他彎腰的側(cè)臉上，連那抹笑意都顯得格外刺眼。
“是嗎？”她輕聲開口。
“別胡思亂想，”顧聿深的聲音沉了幾分，目光緊緊鎖著跑道上的兩人，眼神晦暗不明，“若真有什么，他也不會和你在一起?！?/p>
就在這時，顧明軒終于抬起頭，看見了他們，明顯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爆發(fā)出驚喜的光芒，三步并作兩步猛沖過來，帶著一身蒸騰的熱氣，不由分說地將沈知意狠狠摟進懷里。
“寶寶你怎么來了！”
他興奮地喊著，親昵地用下巴蹭著她的發(fā)頂，全然沒注意到她僵直的脊背。
顧聿深垂在身側(cè)的手指驟然收緊，他看著顧明軒那只緊緊箍在沈知意纖細腰肢上的手臂，眼底翻涌的暗色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
一股強烈的、近乎暴戾的沖動在胸腔里沖撞，恨不得立刻將那礙眼的胳膊卸下來！
他強行移開視線，下頜線繃得死緊。
“小叔也來了??？” 顧明軒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顧聿深，松開沈知意時順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沈知意在他松手的瞬間，近乎本能地后退了半步，拉開距離。
暖手寶的掛繩從手腕滑落，顧聿深和沈知意幾乎同時彎腰去撿，他的指尖先一步觸到她垂落的手背。
冰涼，細膩。
兩人指尖一觸即分。
沈知意微微一顫。
“明軒，” 顧聿深直起身，面色已恢復如常，將暖手寶重新塞回沈知意掌心，語氣聽不出情緒，只是將手里的袋子遞過去。
“你媽讓我給你捎點東西?！?/p>
顧明軒接過袋子，扒開一看，是他喜歡的果干和肉醬，“謝了小叔?！?/p>
那扎高馬尾的女孩抱著毛巾追過來。
她跑到顧明軒身邊，好奇地打量著沈知意，又看看顧聿深，笑著問：“小叔，這是你女朋友嗎？”
顧明軒立刻大聲糾正，手臂猛地攬住沈知意肩膀，將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帶著一種炫耀般的占有欲。
“胡說什么！這是我女朋友，沈知意！京大的高材生，漂亮吧？！”
那女孩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那雙原本帶著好奇和笑意的眼睛，在顧明軒話音落下的剎那，迅速蒙上了一層陰霾，視線在沈知意臉上掃過，帶著審視。
她微微歪頭，看向顧明軒，聲音帶著點嬌嗔的埋怨：“明軒哥！你有女朋友了怎么都不告訴我一聲??？害我剛才差點鬧出大笑話！我們還天天一起訓練吃飯呢，你提都不提，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沈知意抬頭，對上林梔那刻意揚起的笑容，倏爾也綻開一個清淺卻不容忽視的微笑，聲音清晰而平穩(wěn)：“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知道，也不遲?！?/p>
林梔眼底掠過一絲不甘，剛想再說點什么，卻被顧聿深沉穩(wěn)的聲音截斷。
“小梔，你們啦啦隊也是一起在這里訓練嗎？”
“是啊，小叔，我們和明軒哥一起過來的，經(jīng)常一起訓練，這段時間得虧明軒哥照顧我，要不然我肯定待不下來?！?/p>
顧明軒渾然不覺這對話里的刀光劍影，大大咧咧地笑了笑，順手就把手里的袋子塞到了她懷里。
“喏，拿著！我媽給帶的肉醬和果干，你不是也愛吃嗎？正好，省得我再跑一趟給你送過去了?！?/p>
沈知意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看著顧明軒那理所當然的動作，沒有預想中的憤怒爆發(fā)，也沒有委屈的淚水。
只覺得心口那塊地方，像是被什么東西瞬間挖空，又迅速被一種極致的清醒填滿。
她甚至吝嗇于再給顧明軒一個眼神，也懶得去看林梔那張寫滿炫耀的臉。
目光平靜地、毫無波瀾地掠過他們，說道：“明軒，你好好比賽，我先走了?！?/p>
顧明軒愣了下，仿佛才遲鈍地捕捉到沈知意語氣里那份不同尋常的平靜和疏離，那眼神里不再有溫度，只剩下一種他看不懂的、令人心慌的清明。
他心頭猛地一跳，下意識地伸手，一把抓住了沈知意的手腕，語氣帶著急切和慌亂：
“知意！等等！” 他手指收得很緊，力道有些大。
“這段時間你是不是生氣了？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聯(lián)系的！是教練，教練下了死命令，比賽前要把我們手機都收走統(tǒng)一管理，酒店房間的電話線也被掐了，根本打不出去！真的！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我保證，比賽一結(jié)束拿到手機，第一時間就給你打電話，陪你一整天！你想去哪兒都行！”
“我沒生氣?！鄙蛑庑α诵?，“你說的，我都知道了，好好比賽?！?/p>
顧明軒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臉色：“真的嗎？”
“嗯，我也希望你能拿冠軍?！?/p>
這句話像赦免令，瞬間驅(qū)散了顧明軒臉上的陰霾和恐慌，“你放心，我肯定送你一個MVP，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有多辛苦，每天6點就起床——”
“好啦，我知道你辛苦，”沈知意打斷他，再次彎了彎唇角，將自己的手腕從顧明軒的鉗制中抽了出來，“回去休息吧，我等著看你的比賽?！?/p>
這笑容和話語，徹底安撫了顧明軒。
他臉上陰霾盡散，用力點頭：“嗯！你等著！我一定拿冠軍給你看！”
沈知意沒有再看他一眼，徑直轉(zhuǎn)身，面向一直沉默佇立在旁的顧聿深。
“小叔，你走嗎？”
顧聿深將這一切看得分明，揚唇淺笑，“嗯，走?！?/p>
兩人一前一后離開。
走出很遠，身后顧明軒和林梔肆無忌憚的打鬧嬉笑聲，夾雜著“明軒哥你真棒”、“小梔你慢點”之類的親昵話語。
沈知意沒回頭，上了顧聿深的車。
顧聿深沒帶司機，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沒立刻發(fā)動車子，側(cè)過頭，目光落在沈知意側(cè)臉上。
她依舊握著那個暖手寶，垂著頭安靜得很。
車內(nèi)一片死寂。
過了許久，顧聿深才低沉地開口，“沒事吧？”
沈知意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像是被這聲音驚擾。
她緩緩地轉(zhuǎn)過頭，看向顧聿深，蹙眉說道：“小叔，你是特意帶我來這里，就是想讓我親眼看看明軒和林梔……有多‘親密無間’，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