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將軍他...待人一向如此嗎?”寧婉輕聲問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
嬤嬤嘆了口氣:
“將軍常年在外征戰(zhàn),性子是冷硬了些。對待府中妾室都是如何,所以府中妾室雖多,卻無一人能近他的身。姑娘您別往心里去?!?/p>
寧婉微微一笑:“我為何要往心里去,如今這般我求之不得?!?/p>
她并非故作鎮(zhèn)定。
自從母親去世,父親迎娶繼室,她早已學(xué)會如何在夾縫中求生存。
如今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罷了。
寧婉取出隨身攜帶的醫(yī)書和藥材,開始研磨配制。
淡淡的藥香在室內(nèi)彌漫,讓她感到一絲安心。
“母親,您教我的醫(yī)術(shù),如今倒成了我唯一的依靠了。”寧婉低聲呢喃,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與此同時,在將軍府主院內(nèi)。
蕭景煜站在窗前,手中握著一份密報,眉頭緊鎖。
“寧尚書這老狐貍,竟舍得將親生女兒送來做妾?”他冷哼一聲,將密報扔進(jìn)燭火中。
火光映照下,他的側(cè)臉線條更加冷硬。
“將軍,可要派人盯著那寧氏?”副將趙風(fēng)低聲詢問。
蕭景煜沉思片刻后說道:“先觀察幾日。若她真是眼線,遲早會露出馬腳?!?/p>
“是。”趙風(fēng)領(lǐng)命退下。
蕭景煜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右肩,那是三年前戰(zhàn)場上留下的舊傷,每逢陰雨天便疼痛難忍。
第二日一大早,寧婉早早的便起身了。
閑來無事,她便在院中整理她的草藥。
陽光透過海棠花的縫隙灑落,為她素白的衣裙點綴上斑駁光影。
“姑娘,這是今早的膳食?!眿邒叨藖砗唵蔚那逯嘈〔?。
吃的是什么寧婉并不在意,她安靜地用過早膳后,便拿出昨日未看完的醫(yī)書繼續(xù)研讀。
她不知道的是,不遠(yuǎn)處的高閣上,蕭景煜正遠(yuǎn)遠(yuǎn)望著她的一舉一動。
“將軍,這寧氏整日不是看書就是擺弄那些草藥,倒與其他姨娘不同?!壁w風(fēng)匯報道。
蕭景煜瞇起眼睛:“繼續(xù)盯著?!?/p>
一連幾日,寧婉都足不出戶,平時里除了看書配藥,便是偶爾在院中散步。
她安靜得仿佛在這將軍府不存在一般。
又過了幾日,府中突然傳來消息,將軍要設(shè)宴款待幾位副將。
所有妾室都被邀請出席,寧婉自然也不例外。
“姑娘,這是您第一次露面,可得好好打扮。”嬤嬤翻箱倒柜,找出一件淡紫色的衣裙。
寧婉搖搖頭:“不必了,就穿這件素白的吧?!?/p>
宴席上,鶯鶯燕燕齊聚一堂。
寧婉安靜地坐在最末位,低頭不語。
“喲,這位就是寧尚書的嫡女吧?果然是氣質(zhì)不凡呢?!币粋€穿著艷麗的女人扭著腰肢走過來,臉上堆著假笑,
“我是柳氏,將軍最寵愛的妾室?!?/p>
寧婉抬眼,禮貌地點頭:“柳姐姐好。”
柳氏眼中閃過一絲嫉恨。
她本以為寧婉會誠惶誠恐,沒想到對方如此淡定。
“聽說寧妹妹精通醫(yī)術(shù)?不如給我們姐妹看看?”柳氏故意提高聲音,瞬間引來眾人注目。
寧婉微微蹙眉:“略通皮毛而已?!?/p>
“妹妹真是太謙虛了?!绷喜挥煞终f拉起寧婉的手,“莫不是瞧不上我們姐妹吧?”
眾目睽睽之下,寧婉也不好拒絕,只得搭上柳氏的脈搏。
片刻后,她輕聲說道:“姐姐肝火旺盛,需少食辛辣,多飲菊花茶?!?/p>
柳氏聞言臉色一變:“你什么意思?咒我生病嗎?”
寧婉正欲解釋,忽聽一聲冷喝:“鬧什么?”
眾人頓時噤若寒蟬。
蕭景煜不知何時已站在廳門口,面色陰沉。
“將軍~”柳氏立刻換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寧妹妹說妾身有病...”
蕭景煜冷冷掃視一圈,目光在寧婉身上停留片刻:“都退下。”
眾人如蒙大赦,紛紛離去。
寧婉剛要離開,卻聽蕭景煜道:“寧氏留下?!?/p>
柳氏聞言,眼中嫉恨更甚,卻不敢多言,只得悻悻離去。
人群散后,廳內(nèi)只剩二人。
而寧婉垂首而立,心跳如鼓。
“你會醫(yī)術(shù)?”蕭景煜盯著她的頭頂,開門見山的說道。
寧婉點頭:“家母生前精通醫(yī)理,妾身從小耳濡目染,略知一二。”
蕭景煜盯著她看了許久,忽然解開衣領(lǐng),露出右肩上一道猙獰的傷疤:“這傷,你能不能治?”
寧婉看著那道疤痕倒吸了一口冷氣。
只見那道傷疤蜿蜒如蜈蚣,周圍肌肉已經(jīng)有些萎縮,顯然傷及筋骨。
“我需先查看傷勢才能知曉?!彼龔?qiáng)自鎮(zhèn)定道。
蕭景煜冷哼一聲,轉(zhuǎn)身離去:“既然如此,那你明日來便主院。”
“是。”寧婉點頭應(yīng)道,目視著他離開。
當(dāng)晚,寧婉便翻遍醫(yī)書,配制了好幾種藥膏。
她不知道蕭景煜為何突然讓她治傷,但醫(yī)者仁心,既然看到了,便不能不管。
次日清晨,寧婉早早的便帶著藥箱來到主院。
蕭景煜早已赤裸上身坐在榻上等候多時。
寧婉近距離查看傷勢后更覺得心驚。這傷明顯已經(jīng)拖了很久,每逢陰雨天必定疼痛難忍。
“將軍,您身上的傷已經(jīng)傷及筋骨,需內(nèi)服外敷同時調(diào)理,或可痊愈。”
寧婉邊說邊取出藥膏,“此藥敷上會有些刺痛,請將軍忍耐?!?/p>
蕭景煜閉目不語。
可當(dāng)藥膏敷上傷處時,他肌肉卻猛地繃緊,但卻一聲不吭。
寧婉的手法輕柔,盡量去減輕他的痛苦。
她注意到蕭景煜額角滲出細(xì)密汗珠,卻依然面不改色,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敬佩。
“將軍此傷需連續(xù)治療七日,之后再看效果?!卑戤?,寧婉收拾藥箱便準(zhǔn)備離開。
“慢著?!闭谶@時蕭景煜卻忽然開口,”你為何不趁機(jī)討好本將軍?”
寧婉轉(zhuǎn)身,看著蕭景煜坦然說道:“醫(yī)者父母心。將軍傷勢嚴(yán)重,妾身只想著如何醫(yī)治,未曾考慮其他?!?/p>
蕭景煜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恢復(fù)冷漠:“退下吧?!?/p>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寧婉每日都會準(zhǔn)時去主院為蕭景煜換藥。
但即便每日見面但兩人卻很少交談,但一開始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似乎緩和了些。
直到有一天夜里寧婉正在配藥,忽聽院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寧姑娘,將軍請您立刻過去?!壁w風(fēng)急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寧婉聞言心中一緊,急忙帶上藥箱趕去主院。
一進(jìn)門,她就看到蕭景煜面色鐵青地坐在主位上,地上跪著幾個瑟瑟發(fā)抖的丫鬟。
“寧氏,你可認(rèn)得此物?”蕭景煜看向?qū)幫?,冷冷的開口,又指了指桌上的一枚玉佩。
寧婉定睛一看,那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遺物,一直收在妝奩中。
“這是妾身的玉佩,不知為何在這...”
“大膽!”蕭景煜猛地拍案而起,“柳氏告發(fā)你偷了她的珠寶藏在枕下,搜查時卻發(fā)現(xiàn)了這枚玉佩和本將軍的書信!你作何解釋?”
寧婉如墜冰窟。
她立刻明白過來,這是柳氏設(shè)的局!
“將軍明鑒,此玉佩確是妾身之物,一直收在妝奩中。至于書信,妾身從未見過?!彼槐安豢旱鼗卮?。
“你撒謊!”柳氏忽然從旁邊沖出來,指著寧婉哭訴,“將軍,這賤人偷了您的密信,定是要傳給外人??!”
蕭景煜聞言眼神陰鷙:“寧氏,你可知軍中細(xì)作是何下場?”
寧婉深吸一口氣,忽然問道:“敢問將軍,那封所謂的密信,寫于何時?”
蕭景煜一愣如實說道:“三日前?!?/p>
聽到回答,她又轉(zhuǎn)向柳氏:“柳姐姐,你說我偷了密信藏在枕下?”
柳氏一臉得意的說道:“不錯!人贓俱獲!你難道還想狡辯不成!”
寧婉微微一笑:“可這三日來,我每日都來主院為將軍治傷,從未回過自己院落,如何將東西藏在枕下?”
柳氏臉色大變:“你...你定是讓丫鬟...”
“還有,”寧婉上前拿起那枚玉佩,“這枚玉佩的背面刻有一個婉字,乃是我母親手筆。柳姐姐若不信,可讓嬤嬤取我妝奩來看,里面有配套的耳墜?!?/p>
蕭景煜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揮手命人去查。
不多時,嬤嬤取來了妝奩,里面果然有一對同款的耳墜,背面同樣刻著婉字。
“至于密信...”寧婉直視著蕭景煜,“將軍不妨看看,那是否真是您的筆跡?!?/p>
蕭景煜聞言拿起信件細(xì)看,學(xué)考眉頭便越皺越緊。
突然,他冷笑一聲:“好個柳氏,竟敢偽造軍情!”
柳氏面如土色,知道一切已經(jīng)暴露,她瞬間跪地求饒:“將軍饒命!妾身只是一時糊涂...”
“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關(guān)入柴房!”蕭景煜不想聽她多言,厲聲喝道。
柳氏被拖走后,屋內(nèi)又重歸寂靜。
蕭景煜看著寧婉,眼中多了幾分復(fù)雜:“你很聰明?!?/p>
寧婉只是福了一禮:“妾身只不過是說了實話?!?/p>
蕭景煜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本將軍的傷,確實好了不少?!?/p>
寧婉微微一笑:“將軍體質(zhì)強(qiáng)健,恢復(fù)得快。再堅持敷藥幾日,陰雨天應(yīng)該不會那么疼了。”
“你如何知道陰雨天會疼?”蕭景煜挑眉。
“傷及筋骨的舊傷,大多都是如此?!睂幫褫p聲解釋道。
蕭景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天色已晚,你便回去吧?!?/p>
寧婉告退離去。
走在回院的路上,她的心跳才漸漸平復(fù)。
今晚這場風(fēng)波,若非她冷靜應(yīng)對,恐怕難以脫身。
回到院中,寧婉疲憊地坐在窗前。
月光如水,灑在案幾上未配完的藥上。
她忽然想起蕭景煜的傷,陰雨天必定疼痛難忍...
一個念頭閃過心頭。
寧婉重新點燃蠟燭,開始配制一種特殊的安神藥。
這藥方是母親所傳,對舊傷疼痛有奇效。
夜深人靜時,寧婉悄悄來到主院外,將包好的藥放在門前,輕輕敲了敲門,然后迅速躲到暗處。
不多時,門被打開。
蕭景煜皺眉看著地上的藥包,四下張望卻不見人影。
他拾起藥包,打開聞了聞,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既然來了,為何不現(xiàn)身?”他忽然對著黑暗處說道。
寧婉心頭一跳,猶豫片刻后,還是走了出來:“妾身...只是來送藥?!?/p>
月光下,蕭景煜的面容似乎柔和了些:“這是什么藥?”
“是安神藥。將軍舊傷疼痛時,可取少許沖服,能緩解痛苦。”寧婉低聲解釋道。
蕭景煜盯著她看了許久,忽然問道:”為何要這樣做?”
寧婉抬頭,坦然道:“只是醫(yī)者本分罷了?!?/p>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蕭景煜神色微動。
兩人在月光下靜靜對視,誰也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