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路邊啃煎餅。
煎餅涼了。
油條不脆了。
醬有點咸。
我吸了吸鼻子。
“就是她！那個騙子！熊照夜！”
“對！就是她！冒充大師騙錢的！”
“看她那樣兒，蹲路邊啃煎餅?zāi)?，哪像個大師！”
“呸！丟人現(xiàn)眼！”
幾個穿得花里胡哨、燙著卷發(fā)的阿姨圍著我指指點點。
聲音又尖又利。
像刀子刮著耳朵。
她們是隔壁街張半仙的忠實信徒。
張半仙，現(xiàn)在是我們這條“風(fēng)水算命街”最火的大師。
他說我是騙子。
他說我搶他生意。
他說我咒他全家。
他煽動他的信徒來堵我。
我的小破算命攤子，剛支起來不到半小時。
被她們掀了。
寫著“趨吉避兇”的破布招牌，被踩了好幾腳。
印著個模糊八卦圖的塑料凳子，腿斷了。
裝零錢的鐵皮盒子，滾到下水道口旁邊，沾滿了灰。
我咽下最后一口干巴巴的煎餅。
拍拍手上的渣。
站起來。
沒看她們。
彎腰。
撿起那個臟兮兮的鐵皮盒子。
用袖子擦了擦。
又去撿那塊破布。
拍了拍灰。
疊好。
塞進我那個磨得發(fā)白的帆布大挎包里。
“哎！跟你說話呢！聽見沒有！”一個穿紅裙子的胖阿姨叉著腰，唾沫星子快噴到我臉上，“以后不準(zhǔn)在這條街?jǐn)[攤！聽見沒？再讓我們看見，見一次砸一次！”
我沒抬頭。
繼續(xù)收拾我的斷腿凳子。
“啞巴啦？心虛了吧！”另一個瘦高個阿姨幫腔，語氣刻薄，“年紀(jì)輕輕不學(xué)好，學(xué)人家坑蒙拐騙！張大師都說了，你身上一點‘氣’都沒有，就是個江湖混子！”
“就是！張大師那才叫真本事！人家祖?zhèn)鞯模 ?/p>
“人家能請神！”
“能看前世今生！”
“能幫王老板改了風(fēng)水，轉(zhuǎn)了大運！”
“你算個什么東西！”
她們七嘴八舌。
像一群聒噪的麻雀。
我直起腰。
終于抬眼看了看她們。
一張張因為激動而漲紅的臉。
寫滿了對我這個“騙子”的鄙夷和對“張大師”的狂熱崇拜。
我扯了扯嘴角。
想笑。
沒笑出來。
“哦。”我說。
就一個字。
然后我拎起我的破凳子。
挎著我的大包。
轉(zhuǎn)身就走。
身后是更加激烈的叫罵聲。
“什么態(tài)度！”
“爛泥扶不上墻！”
“活該一輩子蹲路邊啃煎餅！”